相柳以为小夭会沉不住气，直接去玉山。却未曾想，竟然是先回了家。老高辛王比印象中苍老了太多。

    青龙部的护臂，是族长信物。按理说是应该给阿念的，再不济，也是该给蓐收的。

    不曾想竟然交给了小夭。也是，如今阿念即便是没有青龙部的帮衬，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点他的父王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

    玄铁韘却是意味深长。玄铁本就很难得，早年间，蚩尤因最擅铸造也最通晓玄铁的特性，所以铸造出了许多神兵，要离其实内芯就是玄铁打造的。

    小夭灵力低微，不过三箭便会脱力，但有了玄铁韘，每一箭再同样的威力下，所损耗的灵力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若勤加练习，运用得当，甚至可以做到不足百分之一。

    而韘，本是给成年男子的扳指。佩韘视同绶冠成年，老高辛王果真是爱小夭尤甚。

    他能将阿念培养成刚毅的女帝，大概也曾想过让这个女儿也多几分勇敢与果决。

    如今，若木花对应的若水族，青龙护臂对应的青龙部，再加上鬼方氏。

    若是将来小夭依旧要面对各大世族，也不敢说真的有胜算。彼时玱玹与阿念，身份特殊怕是帮不上，只能拖延面对此等局面的时间而已。只要西陵氏不倒戈，防风氏不会再自讨没趣，涂山氏肯袖手旁观……涂山怕是不会袖手旁观，当初能暗中与我做生意，如今暗地里亦不知站在哪一方，怕是……

    相柳的眉毛拧在一起，毛球看着主人这个样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金色的头发似乎都要黯淡无光了。

    “真到了小夭要面对什么危机的时候，羽族会站在她这一边。”毛球不太情愿的说，看似不情愿，心里怕是一万个愿意。

    准确的说，毛球想要帮的不是小夭，是他的主人和小六，当年清水镇的玟小六。

    然而，若只是玟小六，又怎会如此。

    小夭到玉山的时候，烈阳和阿獙已经等在那里了。西陵族长与长老到时，小夭也难免要去寒暄一番。

    看到此处，相柳颔首笑道，那狐狸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教会了小夭何时该做做样子，何时该用西陵大小姐的身份敲打敲打防风氏。如此，也少了以后的麻烦。在玉山这样的地方，大荒的各大世族都在，西陵作为四大世族之一，与前任王母的徒弟，自己家的大小姐不曾有分心两意，那以后的日子里，也不能了。

    “毛球，准备准备，你该去鬼方了。今日见了烈阳，明日，左耳就会启程去鬼方了。”

    “我飞的快，不必着急。”毛球不以为意。

    “要你去，你就去，你先行一步，将我的事告诉兴。”

    “哦。”毛球飞箭一般飞出，划破天际，转眼就不见了。

    毛球到鬼方时，长老兴还没回来。鬼方氏见到他，如临大敌。毛球觉得无趣，就往玉山的方向去了。

    行至一半还多，见到了长老兴。他直接将兴半捉半绑的带回了鬼方。

    鬼方氏历代神秘，居于红土与冰川之间，一半炎热，一半极寒。也是这样独特的环境，鬼方氏子弟多骁勇，却不恋战。

    兴作为唯一的长老，主持鬼方已有两百余年了。鬼方族长当年只说他有不得不做的事，不必再等他，到时会有一个耳朵的少年人拿着信物而来，他就是下一任的族长。

    如今，新任族长还未到，兴却被一个长相凌冽的金发男子绑了回来，其余同行人皆不知去向。鬼方氏排兵布阵，将白羽围在了中间。

    白羽扔下兴，轻轻弹了弹身上的灰，说道；“你就是长老兴？”

    “正是，敢问阁下是……”

    未等兴说完，白羽化为原型，向空中飞去。只见翅展三里长的白羽金冠雕在空中盘旋，而后又缓缓降落下来。化形为人时，好似抖落片片飞雪。

    “果真是他。”兴缓缓说道：“阁下就是相柳的坐骑，白羽大人吧。”

    “正是。”

    “收起来吧，不用紧张，自己人。”兴挥手示意众人，又道：“白羽大人，请随我来。”

    二人行至一处别院，屏退左右，于暖阁中坐下。兴叹道：“我这百余年间，想过很多种可能，这是最不可置信的，却是唯一的可能。”

    “老头，你打什么谜语？”白羽似乎有点不耐烦。

    “你既然来找我，必然是相柳的意思。相柳远在东海，从来与我等未曾有过交集。但鬼方氏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必然很多事情还是知道的。以相柳的能力，或者说防风邶的能力，杀玱玹绝非难事。但他没有，反而死在玱玹的手里，他是个将军，不会是因为自大，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想杀他。”兴拿起茶壶，为白羽倒了一杯，递了过去。缓缓的又道：

    “敌军不想杀掉另外一方的主帅，这不合理。但如果真是如此，就是希望他活着。而我们的族长也是这个心思，他甚至要求我说服众人，并以鬼方氏的身份率先公开支持玱玹。若无此举，赤水丰隆就是有十个百个涂山璟来劝他，他也是不会押宝在玱玹身上的。我一直不懂族长为何如此，即使玱玹确实是明君，我们鬼方也不必趟这趟混水。但，如果我们的族长也同时是九命，那就说得通了。”兴举起茶杯又放下，双眼正对上白羽的那对眸子。

    “先生，愿闻其详。”

    “人说，九命有九张面孔，八十一个化身。实则如何，无人可知。但有一点可以看出。防风邶是防风邶，不是相柳。邶至孝，对妹妹也极好，对西陵大小姐有情有义，不曾辜负任何人。他有他的坚持，一分一毫也不是相柳，也不必是。而相柳，是战士，是将军。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他不会因为防风邶的妹妹藏在清水镇，就贸然的去看她。因为他是相柳，而不是防风邶。你可懂？”

    “是说，主人有很多个身份？”

    “哈哈哈哈，不是那么简单。九命可是有九个头，每一个都只要做到不辜负自己的坚持。一个头我们的是很难理解的，我也是用了很多很多年，才将将了解了一点点而已。”

    兴笑着，望着白羽，好似在看一个头脑错乱了的孩子。

    “白羽大人，你的主人，我的族长，是不是并没有想让此事告知西陵大小姐，而是告诉下一任的族长？”

    “正是。”白羽放下茶杯，说道。

    “你可知为何？”

    “先生，愿闻其详。”

    “西陵大小姐她，几百年间，囿于情爱，如断了翅的鸟，失了鳞的鱼。以她现在的状态和能力还不足以理解，相柳不仅仅是共工的军师，也是鬼方的族长。他本就知道，神农必然兵败而天下一统，是天象不可逆。而天下，确实需要一位敢于一统大荒的明君。他不能辜负神农军，也不能辜负鬼方。九个头，九张面容，八十一个化身，他就是他。他可以真心对一个人，一个群体，一个氏族。都负责，没有矛盾可言。”

    白羽似乎是听懂了，点了点头。

    但又似乎没明白，主人选择了玱玹，选了一条被杀的路？

    以己之身入局，到底胜谁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