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在茶馆喝茶，老板娘是个皮肤白皙的中年女子。她的丈夫憨厚老实，在后厨弄些吃食，很少露面。

    茶水点心端上来的时候，老板娘着实吓了一跳。白到发光的灵识，让这位人族女子差点泼了茶水。相柳一手扶住，道了声抱歉，老板娘这才敢抬眼看，这眼前风姿卓绝的男子。

    一时竟僵在原地，望着出神。

    小夭穿着一身男装，白衣如雪，倒是登对。

    老板娘又看了眼小夭，只笑了笑，躬身退了出去。

    “你看你，吓到人了。”小夭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嘴边，又停住，补了这么一句。

    “她看习惯就好了。”相柳笑道，撇了下嘴，抬眼看着小夭，漫不经心的回了这么一句。也不像是有心事，又不像是认真说的，就这么望着小夭，他这个样子都已经快半个月了。

    自从他回沛水镇，这里就又开始下雪了。

    雪像无边的结界，每一粒雪，像一根针，就这样飘飘洒洒，漫山遍野，一下就是半月有余。

    小夭知道他见到沛水镇如今破败的样子，一定不会好受，却没想到他会如此。

    如今，守着小夭是相柳唯一愿意做的事。他的心疼，都在雪里。

    “这茶，是陈茶，三年有余了。”相柳淡淡的说。

    “这几年，大荒之中，哪怕是富庶之地，都是勉强撑着，何况是此处。也怪我不懂治国安邦之道。又给阿念留了这么大的烂摊子。”小夭摩挲着杯子，叹着气。

    “我们留在五神山，才真的会闹出乱子来。莫不如放手不管，她也好不再畏手畏脚。只是没想到，赤水与玱玹都只是一念之差，大荒便要受此劫难。”

    “算了，不说这些了，会好起来的。”小夭笑着举起杯:

    “邀君共饮，以茶代酒。”

    夜半，圆月当空，雪小了一些，小夭拉着相柳，慢慢的逛着。一路上破败的草舍，零星的灯火，寒风夹着松针一样的雪，刮在小夭的脸上，手背上。她默不作声，只拉着相柳，望着他的眼睛，如望一轮明月。

    就这样一路都没说什么，互相望着彼此，望着明月当空，桑树院中，炊烟袅袅。

    莲一早就做好了饭，等着也不回来，就这样热了一遍又一遍。

    “大人，夫人。你们可是回来了，今天风雪大，快进屋吧。我去把饭菜热了再来。”莲帮小夭掸落一身的雪，又急着去厨房。

    酒菜端上来时，芍也回来了。

    “师父，我回来了。大人，我回来了。”芍摇晃着脑袋，抖落一头的雪，像一只不太聪明的小狗。

    自从回了沛水镇，芍开朗了很多，有相柳大人在，她也不必再日日悬心，护卫的戒备之心几乎全然放下，就连服侍夫人的活也都扔给莲。她一心扑在回春堂上，就是回来吃饭，都是最晚的一个。

    “你怎么越发的没个掌事的样子，倒像是村口的娃子。”小夭扭头看着她。

    “这里是镇子，再小，也不能说是﹉等等，你！师父你说我是傻子？！啊啊啊！”芍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气的跳脚，转而又扑了上来。

    芍见状，扯了扯她的衣角:“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谁像你，日日客客气气，一点都不像自家人。”芍吐着舌头回嘴。

    “你就一张嘴厉害，不成样子！”莲说不过她，每次都是这句，芍跟着她一道脱口而出，逗的相柳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不曾有过家人，即使是做防风邶的时候，也只是有母亲，家人是什么，他一直不太知道。义父对他很好，可义父更是将军，军营里的日子，又怎么能叫日子。

    如今这平平淡淡，拌嘴吵闹的日子，是他从未有过的。当年，他多少次踏雪而来，停在院中，望着小六，老木他们围坐在一处喝着温好的酒。

    如今，他也这般喝着酒，看着她，笑着，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