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来的很早，雪还在下，几乎未曾停过。就连东海上，大海的中央，雪如针，又如繁星坠落一般的，海上越来越冷，甚至海浪都冻结了，像连绵不断的雕塑。

    相柳在沛水镇，鲛人族中老弱妇孺便纷纷投奔而来。

    鲛人本惧怕海底妖王，但如今他已是灵识，血脉的恐惧已不足以让他们退避。反而觉得他在此处，便意味着沛水镇是他的领地。

    如今海上大雪不停，年轻体壮的不觉怎样，反而因这难得一见的奇景而好奇不已，但年老体弱的实在承受不住。听说鲛人族的莲做了凤冠女帝的掌事，如今又在沛水镇，在相柳身边做了女使，便都纷纷投奔而来。

    沛水镇渐渐热闹起来，小夭日日缠着相柳去茶馆喝茶。也不做什么，就拉着相柳看街上人来人往。

    老板娘果真习惯了这样奇怪的一对，每次都选二楼最里面的包间。那里是后加的暖阁，小夭怕冷，在暖阁里便能舒展了手脚，虽然手一直冰凉。困了就索性躺在相柳怀里，有时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这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夭握着他的手，不肯撒开，也不想起来。

    “再不回去，晚饭便又要成剩饭了。”相柳满脸堆着笑，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只放得下她。

    小夭睁开眼，眼神对上的一刹那，爱意像东海的潮水，不受控制的奔涌上来。她一把搂住相柳，将头埋在他怀里。

    “不想吃饭。”小夭的声音蒙蒙的，不知是因为躲在他怀里，还是因为，眼中的爱意里，夹着泪水。

    “怎么了，没睡醒，闹绝食不成？”

    “不想吃”

    “做噩梦了？”

    “你不能吃，我自己吃着，没意思。不吃也罢。”

    相柳一怔，马上就又缓和了神色，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几乎是哄着说:

    “我如今只是不吃以前的食物而已，我也有吃我需要的食物。你不吃饭，难不成要同我抢食？”

    “你吃什么？”小夭猛的抬起头，头磕在了桌角上，疼的她打滚。

    “走吧，回家。”相柳拉起小夭，给她揉了揉额头。

    “你说么，你说，你到底吃什么，我怎么没见过？吃小鱼小虾？”

    相柳摇头，宠溺的笑着。他们一遍往外走，小夭一边不停的猜。

    “海草？海怪？珊瑚？珍珠？你不会是吃海妖吧！﹉”

    “酒与茶的气，都是可以的，有事也可以喝一些酒，茶也如此。至于食物，这天地之间的灵气，本就充盈，以灵气为食最好不过。总之，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相柳握着她冰冷的手，瞥见手腕处的银色血轮，发着淡淡的红色的光。

    也是，相柳这些年灵识都还算稳，只这沛水镇不知怎的，灵气逼人之处，如今却灵气枯竭。相柳的便是最先受影响的，如今已不能再饮酒了。

    小夭的血与命，都以血咒与相柳相连，她又怎会不知。

    相柳望着她，一把横抱起来，跃上树梢。

    一轮明月，像艳阳一般照在了大地上。雪不知几时才能停，她不知何时才能不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