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拉着小夭，停留在轵邑城外的一处青石台上。台上悬着一面铜镜，样子很像小夭的那面狌狌镜。

    这镜子在三层结界之中，悬于青石之上。小夭触碰了一下镜面，便有片片桃花飘落，暗香阵阵。那镜中显示出一段段往事，轵邑城的往事。

    群城之殇的前半年，轵邑城便不对劲了。

    总有些外来的行商过客，打听神子的居所。还有些外乡人，日日坐在说书人的铺子里，不言不语，一坐就是几个月，怎么看也不像是商人。

    后来群城之殇，大家才反应过来没那么简单。人族站出来，要赶外乡人出去，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打了。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被外乡人欺负，咽不下这口气。有的抄起家伙冲了出去，有的去中原大世族家门口求助，有的看群城妖族逃离，悲观绝望，既然打不过，还是跑吧，纷纷逃离轵邑城。

    后来，就去群城一样，甚至更甚。

    轵邑城的神子纵使是隐匿行踪，也仍旧不断有人被赤衣军绑走消失。有些善良的人族劝他们早点离开，有的背弃了同族投靠了赤衣军，有的跟着神子远遁仙山。

    但，留下来，什么也不做的是大多数。他们愿意选择安居轵邑城，既不会投靠赤衣军，也不会投奔任何人，甚至见到当年认识的神子，赶快躲避起来，不言不语，不看不听。

    可他们，也没能置身事外。

    青丘被毛球荡平之后，侥幸逃脱的九尾狐族便躲进了轵邑城。他们很多是就差半步便可化形，而今没了炼化神子的神力，自己又不愿修行，便打上了普通人族的主意。

    神子修行之前本是人族，九尾狐最喜吃人。在他们看来，人族几乎没有灵力，实在脆弱，却仍然有神子一般的炼化的可能。

    此时的轵邑城没了神子庇佑，上神尚在东海，还未到之际。成群的九尾狐族，趁着夜色四处抓人族，甚至等不及炼化便要吞入肚中。

    轵邑城的夜，像九尾狐的猎杀游戏。

    小夭看得几乎崩溃，从平静到惊讶，从惊呆到无助，从无助到牙根咬碎。她的赤目已完全无法控制。而毛球则像个冷血的怪物，好像已经麻木。

    “你！你一直都知道！”小夭回过头来问道。

    “是。”毛球的眼睛怪不得像深海之水。

    “从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夭血瞳几乎喷出火来，这一刻她好像相柳。

    “你是神女，人间疾苦，这本就是你应该知道的，可你不知道。不仅如此，那赤衣军是你哥哥的亲兵，那九尾狐，是你前任夫婿的族人。纵使是如今，你仍想着去东海，去救那个让万民活在炼狱中的君王。”毛球的声音，比冰晶还要冷，锥入心中。

    “我﹉我不知道﹉我”小夭收敛了血瞳，眼睛里的自责多过惶恐。

    “你也曾被追杀过，你也曾被唾骂过，你也曾被虐杀过，你也曾无处容身又不得不为了责任坚持过。”

    小夭知道相柳保护她，不愿她被世人打扰，可如今她才明白，这许多年来，为何他看她，总是那一副分分秒秒珍视着，唯恐一眼见不到便会消失的样子。

    相柳知道，这大荒风起云涌，也许一转眼，便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