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环境，文化受到外来思潮影响，人的心性易改等等，有些评判标准也不同了。对北塬休战条件的理解，也必然会各不相同。

    其实，人就是这样，与生俱来的通病，不同程度有从众心理。今天兴起丰腴贵气，明天就可能疯追骨感轻盈。昨日崇尚语言优雅哲性，他日就可能流行粗鄙俗邪陋；或美其名曰“率性”，或更加不要脸地称为“通透”！

    说几句“从众”，即流行的“从众效应”“从众心理”“心理”。我华夏先人，这些内容，或说是思想，或说是真理，其实早已产生，可能东西洋伏地抓食前，即已经成熟了。

    学他人的东西，这都是人类进步的正常行为。但是，搬去他人的文明，挂上自己的标签，甚至，彻底据为己有，这可是缺德的行为！

    然而，比“缺德”还要可耻的是，罪孽，没错，就是罪孽！比如，人家盗取了你的东西，再化整为零，甚至以今天的某种方式，即无限复制，以高价卖给你，而你的子孙还帮坏人叫好忽悠。想想看，是不是有如被戴上了绿帽子！

    在我华夏的文明中，这样的“饭碗”，多得无法计数。先贤的文字中，甚至多是穷究而得的真理，多得国人几乎不以为然。而东西洋人，加个标签，取个名字，便反过来教诲我们，且令很多人膜拜！即使有人拿出证据揭秘，都难打败他们的固执捍卫！

    在这里，就不说某些人，实际是亲人被控，最终无奈成了汉奸！甚至，被对方组织压榨得直抓狂，让人觉得荒唐得不可思议，完全不是正常人的行为！

    回过头来，说乔慷整季昭戌的事。

    正常人比高下，都是比个人能力强弱，出身家庭富贵或贫穷，而在葎城阵前幕府的石楼上，国王当时痛贬乔慷，则是病人拿病说事。他们比什么？战事在眼前，心理问题不轻的国王，就说两人所患疾病的性质或程度；而不对寿命构成威胁，正是季昭戌的得意之处。当然了，他还有个得意之处，那就是，他从心底相信子乾；其实，他也想过为什么，却又说不清楚，自己的特殊结症，肯定是子乾能解决……

    至于乔慷，他固执地认为，季昭戌不仅喜怒无常，而且还会进入幻境，比正常的无能草包，还要槽糕上百倍千倍，误国且误民，已然是定局；关键是，他认为医药圣手也治不了。

    这结论的产生，与北塬国密布的暗桩有关。他们从各路消息中，汇集并归类，再进行深入分析，认定季昭戌的邪性怪症，都不属于医药范围，降魔驱邪各色教门，多年来都退场了，因而，他已经彻底不可药救……

    还有，乔慷这人，从小自负，当小聪明是大智慧，对沙场事略知皮毛，便冲动地想成英雄。

    此次休战和谈，首先是乔慷受挫，其次是，此前渚国多次请求，乔慷想借坡下驴。这首先是梁摩仰的判断，或者说，也包含了国王等人的部分结论。

    而子乾与盖紫维则相反，两人坚定地认为，北塬这是缓兵之计，他们要改进火炮，还想谍取巨鲲炮的样式……

    眼下的硬性条件，首先要求，季昭戌与乔允茉和离。而且，乔慷最狠毒的设计，就是要季昭戌亲自赐婚，将乔允茉赐予子乾。狠扎季昭戌的自尊心，达成离间之目的。

    季昭戌与乔允茉没圆房，绝非乔允茉不堪入目，而恰恰相反，正因为她真的如花似玉，且太有女人味，甚至有点妖艳感觉，使得他产生过激反应……

    这就是重度心理疾病，即华夏医道的情志郁症；只是，同症不同名称而已。

    国王的情感障碍，尤其是恋母情结过度，会有多重恐惧与认知障碍。

    结婚三年，最初的王妃，算是相对接受了，只是，她天生不能孕育。如果依时制及旧观念，不废后也当身边嗣子。可是，当时的贵妃有了身孕，王后满怀期待，却在分娩时，贵妃母子同殁了。

    这件事，至少后宫有传言，认为是被制造难产不治，实则是人为陷害。

    第二个怀孕的是昭容，几乎与前贵妃相同，也是在分娩时，母子同时不治而夭亡了。

    涉及婚姻，国王排斥比他年轻的女性，这与他的重度恋母情结有关。恐惧并绝对排斥美貌女性，同样也只是涉及婚姻时，平日里，他也会使用“羞花闭月”“国色天香”“如花似玉”这类词汇赞美女子。但是，这类标准的女子，与他保持近距离时，那简直就是薪上炙烤！

    恐惧女性肌肤过白，甚至男性苍白也令他反感。太白的男官员，似乎提升难度大；而他自己，也是肤色相对苍白，为此，他从小就喜欢晒太阳。渚兴殿旁边的望楼，后改造从殿内进入，加上封闭廊道，供他晒皮肤。

    去年，惠慈王后殷珠，想撮合梁摩仰小女梁素殊，正是因她肤色太白国王拒绝了。之后其长嫂秦王妃，提到燕国公的次女，美貌有如圣境仙子，正好可充贵妃空缺。

    那色波乃为混血女，她则真正冷白如霜雪，且容貌算得上奇美，国王几乎大难临头了，脑袋得像拨浪鼓，赶紧叫素袒，让他送嫂子珠宝锦缎，并赶紧恭送出宫……

    国王还有个心理死结，他当年青梅竹马的初恋，那时代也算是早恋，两人童年在宫中相遇，共同成长近十年。后来，在他十七岁时，其父王将那个表妹赐婚他人。洞房夜，那个表妹自缢而去。因而，他至今没有情感嫔妃，包括王后在内，都只是婚姻，没有爱情。

    国王的后宫，之所以阴森玄妙，其它因素除外，与外界所猜度，实际上并无差异。那就是，除先天不孕的王后，两个分娩难产而亡故的妃子，其他人，完全都是完璧之身。

    关于北境之战，今日朝堂上，将会论功行赏。

    盖紫维担心，国王在子乾与乔允茉的事情上，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态度，将如何评定子乾的功绩？其实，梁摩仰也同样。他还考虑到渚国的命运，以及北塬国的下步行动，尤其涉及到子乾，已经不止渚国了。

    国王说，“花迈！”

    “臣在！”

    “拟诏，客卿纪子乾，忠诚渚国，以德报怨，大义救生，累积殊勋，以相如功大，以宣威将军，再授银青光禄大夫！着紫袍，戴三梁进德冠，佩犀簪导，束饰金玉钩带！开府仪同三司，给俸并预朝会。特别，今后凡涉军政要事，职同大将军无别；凡行公事，持赤羽雀令腰牌即如孤亲临，不受任何人制衡！”

    事后，子乾才知道，国王破例很多，或者说，给子乾的印象，多是变通律统规制，以适应真实所需。所赐碾玉排方腰带，超出制式，佩用金鱼，是纯金材质，王爷级别，金花银，减银增金。“涉军政要事，职同大将军无别”则更加令多数人震动……

    “陛下，臣，可否依然是客卿，其实，都不妨为国朝效力……臣，还要行医救人……”

    “狂妄自大，目无君主，有功又如何；罔顾礼法，不堪重用！”裕州节度使第五六，始终对子乾有成见；即使此次以高智略胜了北塬，他也只认为是侥幸，甚至，他觉得胜利也荒唐。

    “闭上你的嘴！南北几千里，风土人情不同，处世法则有异，只须各自相宜，终究殊涂同归！”

    “陛下，臣多嘴了！”极其违心，这就是朝堂上人心。

    “纪爱卿，孤，深知你的心性，银青光禄大夫，你依然随心做事，凡偶有国朝诏命，医馆还有两人可替代你……”

    长公主使眼色，子乾却望着国王，无奈，她只能掐子乾了。

    其实，今日的之前的子乾，他甚至对宣威将军，钦命巡察使这样的名堂，已经心存荣誉感了。可是，昨日突如其来的赐婚，尤其是国王的女人，让他几乎窒息了!

    此时，他内心依然忐忑，甚至想到了，国王的封赏，即今后的枷锁，他将在国王的权力下，任其揉搓践踏！

    他又很快否定了，因为，正如国王所说，相识时间虽然很短，却如感觉由来已久。

    或许，是君位王权在身，需要换个方式来理解他，包括今后与其相处方式，都要变通适应才是。

    就说赐婚的事吧，乔慷借机触碰他的底线，而他，正是将计就计，避开乔允茉这个敏感的存在，尤其又是他情志郁症的对象，因而，才那么痛快就同意了。

    子乾这样后，便不再犹豫，他起身出列，跪地叩首：“臣，谢主隆恩！”

    “主上英明！纪大夫，虽非九参官，只须用在要害处就好。童年师承隐世大家，尤善积著之理，亦长于文武韬略。如此贤能之士，临危关键之时，可独当千军万马！”这是盖紫维。对此封职，他认为，子乾须有这道箍。

    “陛下，此次智退强敌，绝非偶然胜出！老臣亦有所闻，纪大人少时助东岳国改变僵局，十年后依然受益。此次葎城边关助力，令乔慷这不守在规则之人，都做了回君子！纪大人对农工商事，究诘同样颇深，我渚国急需这样的奇能之人。”这是首相张数棠，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此人，长子和次子，都是守边功勋将军，只可惜，几年前的西境战役，已先后为国捐躯。而他本人，能文善武，沙场上几十年，只因累伤过多，最终不能再战，先王时，即回朝任职。

    国王抬手示意，让他继续说－－

    “陛下圣明，敞开国门，网罗贤能。老臣的长孙，已过弱冠之年，现在工部任职，欲拜纪大夫门下，以便学成为国所用！”

    “好，这倒是个好主意。纪爱卿不授座主，并无党争之嫌，孤觉得甚好！”

    “陛下，臣之小女盖玉儿，自幼偏好刀笔简牍，十年遍览经史，终日穷究墨道；近水楼台，已先行约定过，亦师从其兄长门下……”

    “好！我渚国唯重贤能，任用女官不拘旧制；虽非开先河之地，却也算人数最多。阴阳本无先后，人之才智能力，本不该以牡牝分高下；甚至，很多事项料理，女子有时更优于男子。不仅盖玉儿，独吉雪，李韵施，殷嬿，邬朱，姬娑，梁素姝，菩萨蛮丹，达朗的祥瑞三女；甚至，已在有司就职之年少才女，哈拉巴优，吐火罗依等。尤其天赋异禀之者，皆可尝试文韬武略！”

    “谢陛下！”

    “各位爱卿，孤知道，北塬所提事项，都很费解是吧？”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他，大家相互发懵。

    而长公主，眼圈突然就红了。好在，无人乱瞄这尊贵的娘子，尤其是男性臣子。而花迈，却注意到了，而且，似乎共情反应只在瞬间，她也有些难过感觉。

    至于为什么，他们两人，或者其他人，都不太清楚；至少，是说不清楚。

    “纪子乾！”

    “陛下，臣在！”

    “废话！你在我看不见么！”

    大家突然紧张起来，国王这厉声叫喊，尤其猛然起身的架势，倒是觉得在预料之中。

    子乾心想，完了，他都没装下去。这么快就不矜持了，哪怕给大臣个大气的感觉，然后，使用特权，折磨也好，蹂躏也罢，慢慢整治就是了！

    “纪子乾，你，是不是在想，孤故作大方，实则对你起疑！”

    “陛下，北塬的用意，必然不善，突如其来，出人意料，或有私情，或是挑衅；臣，不好确定！”

    “你，会私下对孤讲，救了乔慷之后，只是劝他休战，且以此试探他，是否会扣押你。可是，乔慷历来不讲信誉，竟能痛快答应了休战，而且，还催你返回葎城！如若穷究其意，可能得说上半晌！”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散朝后，你想单独求见，要对孤解释，入后宫为乔允茉切脉，始终有荟译相随，岂能与昭仪有男女瓜葛。而乔允茉之情志症，恐怕日渐加重；久居后宫，婚姻事异常，必会提早香消玉殒。不过，她所患情志症，只与北塬政变相关，其父母被禁王府，她忧虑成疾。你代乔允茉求乔慷，对她父母放宽些限制，尤其她的父王乔慨，孤与他曾多有国事往来，那是个爱进山狩猎的人。你同样，想借机试探乔慷，想知晓其心性与真情如何，日后探究北塬，便有了更多的把握；洞察人心人必，这是对人对事的要法！”

    “陛下，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孤知道，纪子乾不善讲假话，这‘佩服’，孤领了！”

    盖紫维，梁摩仰，还有长公主，终于算松了口气。

    “至于国君，婚姻事亦有不顺，或者更易。而与嫔妃和离，或将嫔妃赐予他人，前有先例。何况，孤与乔允茉，两不情愿，且并无洞房之实。”

    国王走下丹墀石陛，继续说：“而今的赐婚，绝非口头承诺，并附上乔允苿的信证应付。和离事已成真，则是两厢意愿。孤对不住乔允茉，也对不住梅妜。因而，孤已封其公主爵位，是为义妹，享受出嫁公主待遇；封梅妜为郡主，享受出嫁郡主待遇。而乔慷所求，正中孤意，他失算了！对乔允茉的弥补，正是赐婚纪爱卿；对此，她欣然拜谢！”

    “陛下，乔慷这是有意侮辱！”

    “他，可以如此想，但是，他所不知的是，孤却卸去了负担，亦不误乔允茉此生。要说清楚，绝非乔允茉人不好，两国间，事繁且不睦，孤，她夹在当中。”

    国王转身，回到御坐上，他说：“当初，乔慷设计夺位，又试图成为名誉上的仁君，却又担心其弟复辟，清理其弟身边旧势，以获得心安。乔允茉，是北塬才女，绝对天赋异禀，深谙政治谋略，这个多疑乔慷，便容不得这个侄女了！”

    “颐纾公主决意不回北塬，正是不想给父母添麻烦！”梁摩仰补充说。

    “陛下，臣可前往北塬，治愈乔慷的旧疾，同时，与其和淡。”

    “纪大夫，你去和谈？是去投奔乔慷吧！”

    “第五大人，你可以如此想；但是，本人对官职从不渴求，亦不求金银财富，有技能在身，即使两手空空，随处才能吃饱饭，且受，人，尊重！”

    “你……”

    “勿急，第五大人，你此时，已然血脉不举，小心厥脱！”

    “不要紧，有纪大人，你自然死不了！”此人是遆州首尊洞沐溪。

    “好啦好啦，说正事！”

    “乔允茉与梅妜，对了，今后，得称其颐纾公主，两国同爵同封号。梅妜亦为延稥郡主，今后称其延稥郡主！”

    “陛下大度，亦不与乔慷计较这些！”

    “孤，亏欠她们，这只是些许弥补而已！”

    “两位要去雍良阁居住，陛下应允，并由秦王妃送过去了……”素袒补充说。

    “和离书已出，颐纾公主虽很意外，却也欣然接受。婚礼前几日，她住懿呈宫，即从那里入纪府！”

    “陛下，赐婚之事，臣，可以抗旨么？”

    “纪子乾，太不受抬举了！陛下为你，做出太多的破例，不要罔顾律法！”

    “纪爱卿，难道，你瞧不上颐纾公主？”

    “陛下，百姓不解，会生出讹传臆断之言……”

    “难不成，纪爱卿来自他境，与这里的世俗迥异？”

    子乾后背发凉，瞬间切换后世意识，当然，也只是部分意识。他心想，这个国王，难道，也是从千年前穿越来此？

    “你不迎娶颐纾公主，北塬不确定和谈时间，否则，他们便有再次犯边理由！”

    “陛下，北塬暂时不具备犯边能力，葎城战的已现弊端，所谓的新火炮，即使火药不受潮，其射程也不可惧。改进并非易事，必会历日旷久，短时日内，他们做不了什么。何况，军心不作，有待整训，都只是乔慷上功夫！待臣与颐纾公主商议，包括附信所述何言，再报陛下审定。”

    “好好，就这样！”

    “谢陛下应允！”

    “纪爱卿，孤所赠宅院，就在雍良阁前边。比燕国公府略小，隔道另有小别院。宅地与院落，皆成私产，朝廷永不收回，可世代传承。这，是你就得的赏赐，不可拒收！”

    “谢陛下赏赐，臣，暂时收下！”

    “不可拒收！这与赐婚无关！”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