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x

    和朋友吃过午饭后,x回到宿舍休息了一阵子,随即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此时余婧已经在去面试的路上了吧?x心想着:不止我们两个人都正为着目标奋斗,身边的同学们都积极投身到筹划未来的宏图伟业中。等到我们真正分别的那一天,恐怕大家都不会有特别复杂的感情吧?毕竟从这一刻开始,大家都为了分别、奔赴未来做演练了。x也不会太过感伤,她也为这一刻做了很久的准备了。

    x将自己的精神专注在工作上,确实是工作,尽管x是一个临近毕业的读“环境科学”专业的大学生,她已经在接美术外包赚钱了,其实早两年她已在做同样的事了。

    她最近正在做的这一个项目是早两年x在一处不知名兼职群中找到的,一位中介说要找一位能画宣传漫画的画手,真不知道这中介找人画画怎么找到普通大学里来了?连x也感到惊讶,于是她去试稿,被顺利选上。介绍一下她手上的这份工作吧,x要画的一系列漫画是科普安全生产常识所用的宣传漫画,x根据内容猜测这是某个生产企业印发企业内宣传手册或员工培训手册的配图,内容包括施工安全、生产设施维护、消防安全、急救措施、应对极端天气和突发自然灾害等等。

    这种外包工作集需求量大、单张价格低廉、工期紧等众多缺点于一身——明显是不知道转手多少次的美术外包项目。一批宣传漫画拢共有几百来张,一页漫画有时候需要画一个情节,有些时候可能是带对话框的四格漫画,画的内容取决于甲方要求,每一张只有50元,甲方最多可要求修改三次。难怪那些中介不去美术大学里找人,报酬也太低了吧!有点本事的美术生都不愿意接这种活,他们更想着做好个人作品等着一鸣惊人。

    x的左手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地敲,右手握着笔在数位屏上噼噼啪啪地戳,一个小时多才出来一页漫画,如果画成四格的,那时间还得更久。x中午常常屏息凝神连续工作四、五个小时,吃个晚饭,晚上又熬两、三个小时。如果不是截稿期,晚上她就躺在床上玩一会儿手机。很快双手也得了腱鞘炎,眼睛也花了,腰也开始痛。她还只是个未出社会的大学生。

    x为何要接这种外包?当然因为她缺钱啊。生活对她步步紧逼,凭她目前的能力和经济状况还不够能对工作挑三拣四。关于这项外包工作还有一段发生在两年前的插曲可以讲一讲:让x觉得最憋屈的情况不是被人骗,而是人家明摆着要骗你,而且当着你的面做一些小手段,可你不得不上当——因为x太需要钱了,长期稳定、大量的工作机会会给她省去非常多的沟通成本。所以,谁知道当初找上x的中介是个奸诈的人呢?他和同一个中介公司的另一个中介一合计,左手倒右手,让原本谈好的50元每张的稿子成了45元每张。于是新接手的中介只需不常动一动一根食指,劳驾她给x转发一下甲方的反馈消息,两个半月净赚六百元。

    x知道后要气疯了。等到第二次合作,和另一个中介一合计,将这个附生她的踢出群,漫画的单价才终于回归50元每张。这种不知道转手了几轮的外包最终套了多少层关系?x可以不计较,可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再套一层?她x难道是个没智商的人?

    不管怎么说,这项合作姑且顺利进行下去。现在学校内的事情基本算结束了,x就完全把时间投入到画稿、日常的速写和临摹练习中。

    x把电脑打开,把绘画软件打开,把画布打开,才干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看看信息(面对工作有逃避的心思终是人之常情)。聊天信息中,一个对接人带来甲方的新要求的文档,x将它打开翻了翻,发现需要修改的内容不多,她心情就好了一些。另外有她父亲发来的消息:“x,你几时回来?”

    x回:“看学校的安排吧,可能六月下旬。”

    “你现在没课上了?”

    “是啊。”

    原本对话到此可终结,但x犹豫了一会儿,又追加了一句:“毕业之后我不着急找工作,我想去报班学习美术。反正我之后不想做专业相关的工作。”

    “报班?报什么班?贵不贵啊?”

    “就是上网课,这我自己决定好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己赚了。”

    “你怎么赚的?”

    “我接了一些外包赚的。”

    “哦。”

    这件事算说完了。x点开了音乐,带上了耳机,她又开始工作了。

    晚八点。x的室友陶小梅回来了。她见着x在工作就顺势就问她:“你吃饭没有啊?”

    “哦我吃过了,楼下小卖部买了点吃的。”

    “嗯!”陶小梅心情愉悦,她就是先前x提到的那位寝室中唯一一位考研上岸的同学。现在她已经和新学校的研究生导师联系上了,领了暑假的任务——获得了新导师发给她的几百篇学术论文的压缩文件包,现在她每天去图书馆学习那些论文,听说等开学了导师要提问她。她问x:“你今天打算熬夜吗?”

    x有些心虚:“不啦,前几天我在赶稿嘛,昨天我将那一批稿子交上去,暂时不着急了。”

    “嘻嘻,那就好!”她很高兴,“你有时候画得太晚了,会吵着我睡觉。”

    x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我以后尽量少熬夜。也就是最近……”

    “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晚上你还是早点睡吧,和男朋友讲电话也不急于那一时,你不要总是在晚上讲电话嘛。”

    “……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看似两人和和气气地讲话,其实身处其中就能感觉到受打扰的陶小梅说话的时候憋着一股子劲儿,可能一个没忍住就发起火来了,这时候得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尤其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不知道如何委婉地提示,他们用干涩、硬邦邦的语音直抒胸臆时说不定已经做了许多感情的克制了。

    按键的声音、笔划动的声音,它们只是很小的细微的声音,在夜越深、越静的时候也能突兀得像一头一旦察觉了就无法移目的非洲象!直至有一天,x发现一位室友的桌子上摆着几副耳塞,她就知道自己给她们添麻烦了。x熬夜工作这坏习惯确确实实打扰了同寝室的同学,在大四的下半学期这种干扰变得更频繁了(她们曾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网课,回校之后还有课业和推后的实习课程要忙,那会儿x根本不能腾出空接美术外包赚钱),x有一个猜测:那两位急着搬出去住的室友,兴许嫌她画画发出的声音太吵了?

    “对了!”x突然向陶小梅说:“我们宿舍的人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好不好?我请客呀,等上一批稿子通过了我就有工资了!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好呀!我在群里跟她们说!”陶小梅欣然答应了。

    x将目光飘回电脑屏幕,心里又懊恼又在发愁,她在心中暗下决定不再熬夜工作给舍友们添麻烦,事已至此,只好趁天还亮捉紧时间多画一些。其实她还有别的事情干,有一位老师,上文中她和余婧提过的那位比她小的小老师,他甚至是个在读的美术生却成了x的老师,他叫乔睿良。他给她布置了临摹和再创作的作业,这是三天一份的练习;同时建议她去报班系统学习的也是这一位小老师,他有不少推荐的课程,x却苦于又没时间又没钱去做。

    x的作业还没有动笔呢,可是时间就那么点。另外,她接外包的事情没有告知这位小老师,x害怕他责骂自己学都没学好就功利地着急赚钱,也不想让他知道x穷得只能靠这点外包项目赚钱。没钱还想学美术?她指望谁来怜惜她啊?

    x只好卑微地给这位小老师发道歉信息祈求他的原谅。

    “上一份作业你已经推迟两天了。”乔睿良发来消息,附一张表情严肃的猫猫表情包。

    “真是不好意思老师……就是,我导师叫我有点事情做,我最近也很忙,我也不想的……”

    “你要学习是吧?”

    “是的……真不好意思。”x猜这位小老师正在生气。

    “行,再通融你一次,你只要记住了画是你要学的就行。”

    乔睿良发来的这段话看得x心都揪起来了,脸皮再厚的人在这时都会觉得羞愧难当吧?x自责极了,抓紧时间叹两口气,又投入到工作中了。首先要处理的当然是外包的工作,x急需用钱,她没有钱!没有钱就心焦得厉害,只要这么一想,再辛苦的工作也能干得下去了。

    时光转眼即逝,x看看时间:晚十一点半,她马上关了电脑,起身关了灯,爬上床。

    x的床头放着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小羊羔模样的玩偶,看得出有很长的年月了,它白色的羊毛已经发灰、结成一坨,再也梳不开了。它拟人化的五官是用浅色粗线刺绣的,原本挂一个绵做的橙色铃铛在胸前,现在那绵铃铛已经脱落了,它的胸前徒留一些参残胶,如果不是长了一长三角形的凸脸和一双羊的耳朵,真难看出它是一只“羊羔”的玩偶。它的模样用现在的眼光评价还真是怪丑的,用当年得到这只羊羔玩偶的时代的审美评价它,也许会好一些?x记得这只玩偶是她六岁左右获得的,因为那会儿刚刚上小学。这是她从遥远的童年带到现在的唯一一份礼物。

    x对这只小羊羔说:“今晚不聊天了。”然后点了点它的粉色的鼻子当做与它告晚安。

    她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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