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5

    写于11年前,彼时12岁。

    我读小学六年级了,弟弟也上小学二年级,我家里的一切一如既往。我没什么可期待的。

    总是我做家务,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几乎所有家务都是我做的,那个女人她每天回家只用备个菜。后来(被我撞见的)父亲又骂过她两次总是跟外面的人混在一起打牌,父亲骂她:“人家家里收租的,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她后来是否还热衷于打牌,反正她总是很晚回家,晚上回了家吃个饭又出门了,她自己说去加班。每天大致晚上八点到睡觉前,我和弟弟回到各自的房间写作业,我们没什么话好说的。

    我觉得很不公平,弟弟也到了可以做家务的年纪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全部家务都是我在做。我每次向母亲申诉她就说:“你是姐姐,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心情不好时她会说:“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不会做这些以后没人要你。”或者“你做姐姐的,不干这个干嘛?心里阴毒又孤寒,学正你奶奶的阴损脾气!”如果我问得她烦了,她就动手了,我闭嘴。其实我都知道这全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儿才憎恨着她的女儿,因为生了一个女儿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她必须从这个失败中弥补到足够的好处。

    但我还是不想做家务。

    我说:“你不让他(弟弟)做家务,我也不做了。”她为此打过我好几轮,发现我真硬气地不再做家务,她才和弟弟协商,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问:“弟弟你有什么见解呢?”我说:“以后我洗中午的碗,他洗晚上的碗!我扫地,他拖地!我洗衣服,他晾衣服!”她满目温柔地看着弟弟:“你听见了?你有什么想法?”弟弟沉默了好久,终于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唔”。她说:“就这么说定了哦。”

    每次我看见她这样怪声怪气地和弟弟说话,我都非常不适应,幸好那不是对着我说的,我已经看透她了。当我看见她在弟弟面前表演的另一面,还是令我惊奇,世界上还有这样怪的人?她难道不觉得弟弟也摸透她的本性了,她还在装什么?我觉得非常恶心,她简直是一条畸形的变异蛆虫。

    她对弟弟很好,我只是一个看客。

    如果有谁站在对面观察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虽然用商量的语气跟你说话,用温柔的声音安抚和哄劝你,用满目柔情静待你的回答。你能知道她满心期待你说出答应的话,她只想听见你说“是”、“好的”,连“哦”和“嗯”也不愿意听见,因为那意味着不确定。你必须同意她对你的一切安排,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忤逆她。她就是用这种方法强迫你去做所有她希望达成的事情,这是一种极致的柔性控制。如果你要跟她协商,她会假意退半步,然后搬出母亲的架子,笑意盈盈地对你说:“就当妈妈求你了,怎么样呢?妈妈都这样求你来了,你还想让妈妈做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时候,这种母亲的儿子面对这样恳求的母亲,他竟胆敢拒绝?他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孝的人渣!需要知道的是,这种母亲承诺的“退半步的条件”她是永远不会遵守的,她只是需要孩子的那一声答应,这宣布了她可以尽情地为所欲为。她就是不去遵守契约,她的孩子还能对这样一位母亲怎么样呢?她对她的儿子是那样的好啊!

    弟弟他只好答应了,当然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答应得不情不愿,可我只是个看大戏的闲散人员。这全套是我无福消受毕竟我只是个遭人嫌的“女”儿。我每每看见这位母亲像捏泥人一样揉捏着她有“苦”说不出的宝贝儿子,我就有一种感觉:她要让弟弟知道他在家中崇高的地位和优渥的资源全是她赏给他的。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父亲长期不在家。

    也许母亲的控制令他无处容身,他总是喜欢自己待着,他最常做的就是缩在卧室里,把门关起来,谁叫也不听。我做这种事会被打,可是弟弟有特权。我们家的大人尤其喜欢在饭桌上教育小孩,因此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把饭带回自己的房间吃,母亲说这样不行的,吃饭哪有不上桌吃的呢?弟弟就成了最后一个来吃饭的人,每次都是母亲苦口婆心地催他到自己都要发火了,他才姗姗来迟。后来他直接养成了等所有人吃完饭,他才去吃饭的习惯。母亲从来不去纠正他,她自以为苦口婆心地规劝,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那些完全不起作用。她规定了每次的饭菜都会留大半给弟弟,她有意在纵容那种行为。等父亲回家的时候怎么办呢?父亲不忍受他那怪毛病,于是弟弟也学会了像我母亲那样阳奉阴违,反正大半年才见父亲一次,一次不过持续几天时间。

    在做家务这件事上,弟弟答应了母亲,但他没有打算履行承诺。他早已被养坏了。母亲也认可她的儿子不用做这些事,儿子想不做就不做了,女儿必须要做。他不想做事的时候就躲回自己的房间里,他的家务活就会自动落到我的头上,得手了一次往后他总是那样干,家务活全部成了我的活。我说这不公平,母亲双手一交叉:“你和你弟弟商量,反正你们两个人搞定这些。”她就把皮球踢给我了。他的房门总是锁着,门能帮他将一切要求和说教拒之门外,你看,连门也维护他!

    当必须有一个人做家务,可她的儿子拒绝了这项任务之后,她就一轮又一轮地打我直到我肯做为止,有时候她还会撕掉我的抄写本威胁我,上面有我写完的作业。我也学着弟弟将门锁起来,但我的那扇门会承受沉重的冲击,唉,谁叫它遇不上一个福泽深厚的主人呢?我挪动写字桌和椅子撑住摇摇欲坠的门。门外一个女人叫嚣着,用钥匙撬开了锁却发现门仍打不开,用脚踹也踹不开,因为我在门背后用力顶着我的桌子和椅子支撑它。她就说:“有种你别出来!”

    我饿极了总得出去吃饭的,我每天总得上学的,我没办法了。她凭这卑劣的手段胜利了,也许发现我逐渐不畏惧鸡毛掸子了,从那以后她每每发怒就举一把菜刀作势要砍我,以此威胁我。我想菜刀可不能被甩起来,那会出人命的,所以它最终无法与鞭鞭到肉的鸡毛掸子竞争。有一天弟弟发疯了也学着她举着一把菜刀闹自|杀(我知道他在演戏,他装过绝食和闹跳楼,全都是他的手段罢了),把她吓坏了,她又将武器恢复成鸡毛掸子。

    我有点找不准母亲的标准,我努力做家务,有时候我觉得已经够好了,她说不好,然后我就挨一顿打。因为瓷地砖是一格格的,所以扫地必须一格格扫,拖地必须一格格拖,灰尘和水痕会告诉她哪里我没有扫拖。有时候她能看出来,有时候她凭感觉认为我偷懒了,总之结局就是一顿打。我说我不想做家务了。我能感觉到她很高兴,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天天打我了。我知道她很高兴我能“自愿”成为一个靶子。

    后来我发现她竟是一个变态!我发现她打人时竟会很满足,她是满心愉悦地做这件事的,她真的是个变态!她希望我能有配合的反应,我是不是应该摆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如果我又哭又嚎,她要更开心了!我从她的怒容里惊奇地发现了她隐秘的情感,鸡毛掸子越挥越狂,原来是她的情绪高涨!从此无论她如何打我,我都要隐忍着一言不发,我不求饶,我将身体绷直了让她打。这无疑加剧了家暴的惨烈程度,她有好几次将我的皮肤打烂了。她总以为我不服气,她就尽情地“享受”她的施暴行为。我观察到最先的一段时间她先是感到郁闷,但是很快从中找到新的乐趣——我居然不哀嚎了,这附近就无人再听见我的叫冤声,父亲保全了他的脸面,也不再追究此事。

    这不行,我亏了!

    我还没有那么蠢,我不满足于沉默着挨打,有机会我还反抗,她用鸡毛掸子打我时,我揪住鸡毛掸子的钢丝将它扭弯了,这就能钳住它。她要将武器从我手中拽出来,辅以拳打脚踢,然后满身淤青就成了我的常态。因为以往每天只需要挨半小时的打,现在需要挨一个小时或更长时间。她说她要“打到我服气”。结尾通常是打到我“甘愿”去重做家务或者打到要吃晚饭了为止。

    我记得有一个晚上,我挨完打去睡觉了,朦胧中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可能是父亲回来了,他在客厅里问怎么了,怎么这么早睡觉?母亲说:“她现在正在后悔呢!”她的意思是我正在为惹了她而忏悔,其实我听到那句话时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没想到我挨打不哭没能满足她,她完全可以靠臆想满足自己。

    我挨打的时候会不哭,弟弟就很会嚎,鸡毛掸子还没挨到他身上呢,他的眼泪就哗啦啦流出来了,因为他也知道他一嚎啕大哭就不会挨打,要是躲回房间里锁着门不吃一顿饭,无论他先前做过什么错事惹了母亲生气,母亲都会无条件原谅他。母亲还会端着饭碗走到他房门面前求他开门,给他赔罪呢!真是了不得。我看他真是懒到手指都不愿动一下。有时候他脑子发蒙,将这种把戏用到父亲身上,就会换来父亲的数个大巴掌,这真好笑。

    我有一个朋友P,她住的地方离着我家有两条街远,尽管如此,我天天挨打的事情还是传到她们家人耳中。平时我放学不回家就是跑到她家去,我通常在那儿写一会儿作业再回家。我想P家里跟我家不一样,她有一个哥哥而不是有一个弟弟,我想她的父母跟我的父母也不一样。她母亲感叹:“像x这样成绩又好又乖巧的小孩,总是挨打……唉。”我想P她不爱听她妈妈讲这种话。

    P总爱使唤我,好像也不太看得起我,她有零用钱,我没零用钱,我跟着她蹭吃蹭喝,但我想我们好歹是朋友吧?这没什么的。我有一种本领:需要哭时马上就能哭出来,好像我能控制眼泪的开关阀门似的,这是幼儿园时期遗留的技能,我一想起什么时候挨过一场打,就仿佛我刚挨完打,我就能哭得很顺畅。有时候我会表演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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