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心神不宁地上了两天班，她本不想理会母亲跟她提到的弟弟上大学学费紧缺的问题，心底却里惦记着这件事，就像脖子上套了一圈绳套，尽管没有拉紧，光存在着就够x感觉别扭的了。

    想起那日母亲的哭诉，x担心家里人是不是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啦？她想好了，假如母亲打电话来第二次求情，她愿意帮着想个办法，还不到把钱借出那么直接，x会给出一些建议，这也算为不如意的家境而劳心。

    两天来x的母亲没再联系她，x为了让心中安宁，只好先联系她的母亲。她问：“现在弟弟回J市了？”

    “是啊，现在还是暑假嘛，他现在整天和那些不入流的高中同学鬼混啊。夜不归宿，我没有办法管教了。”

    “外公不是说过别管他嘛，你再管他，他又发疯怎么办？”

    “那也不能把他放任自流啊，他高中那些同学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他还愿意听我说句话，我就偷笑了！你们姐弟也不亲近，现在我说句话他都不听……”

    x堵住她母亲大吐苦水的起势：“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我呀，在家里咯。你弟弟他需要人照顾，他去哪儿我肯定跟到哪儿啦。”

    x又想起来母亲回老家看护弟弟读书的那一年，在家乡也是没事情做，自从家乡那自建房建成之后x的母亲就不工作了，（在工厂当一个制衣女工也是一件特别消耗人的事，房子建成前她还在断断续续勉强支持着。）“那时你在家乡陪弟弟读书，你没事情做吗？也没有跟着奶奶种田？”

    “妈妈我的手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日拼夜拼了那么多年，手腕关节磨损了动一下都疼，好几根手指肿成一大块，怎么能活动啊？能做我也去做啦，天天在家很无聊的。”

    “到了现在还痛啊？”

    “一直都在痛啊，做不了精细的事。”

    x酝酿了一阵子，又说：“反正你现在有空，不如去学操作电脑吧？家里不是有台闲置的台式机吗？你学会操作电脑就能做点电商生意了，学几个月就行了，不费手，也不算忙。够你赚点小钱，反正你时间多……”

    “哎呀x，你跟你妈妈我这种老年人说‘电脑’的，这有操作技术的东西，你妈我五十几岁的人了，怎么搞得懂啊？”

    “我都说了不难的嘛。”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我怕被人骗啊，你妈我这辈子从来只会赚辛苦钱，不会做你说的那些。你们这些有胆识有能力的年轻人愿意去试也好，你是个靠谱的孩子，我放心你。反正我和你爸以后都不管你了，能做多少是你的本事，可是你叫我来做？电商这些我搞不懂的，你不要叫我碰。x你知道妈妈我的年纪，就知道叫我学用电脑完全不可能的，这些高科技只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用，你们脑子好用，我脑子已经不行了。”

    “做不来电商，你还可以做实体啊。这几年地摊经济很火，你找个人多的地方卖烤肠也能赚钱，你买个车、买个炉子就能去做了，周六日趁人多就拉去路口卖。不愿意自己做就进点货来卖，卖什么都行啊，这种事情要动什么脑子呢……”

    “x啊，妈妈都说过我老了，东搞西搞这些东西，你以为钱来得容易吗？守得住就不错啦，这个社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又说弟弟学费不够钱交？叫你做点新的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你要体谅我啊，我已经是个老人了。这些是你们年轻人做就行啦。”

    “你可以叫弟弟做啊。”

    “你弟弟肯做才行啊，你特意打个电话跟我说不如去跟你弟弟说呢！真是的，妈妈已经很心烦了，你是特意来找我吵架的？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现在是急着缺钱用，还用你教我怎么赚钱？”

    x不说话。她母亲就问：“你在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没话聊了，就挂断了电话。

    x憋了一肚子气，说不出话来。x觉得今天打电话去问家里状况的自己真是太蠢了，真心为他们忧愁，劝告了又不听。她的母亲在J市拉不下脸来做这些事吗？“她口口声声说弟弟的学费没钱交，她期待着钱从哪里来？从我口袋里来？”x越想越气。她的母亲铁了心不去劳动，岂不是算定了x将被欺压和算计？“难不成她真的在算计我的工资？再过几年，等把我嫁出去又有一笔了，是吧？哇，真是太不要脸了……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家人，才逼得我什么都要亲手做。这些没用的家伙只会拖累我，要是我走出J市就不回去了，你们要怎么办呢？等死吗！”

    从来如此，很小的时候x就对她的家人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惋惜和厌恶，今天这种感觉格外强烈。故步自封，不思进取，对他们而言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问x要钱，如果叫他们赚钱，只愿意去做那些纯体力劳动的、不消耗脑力的，他们偏信自己绝对学不会新知识，就是懒！被生活逼到死角就怨天怨地，死都不敢走出舒适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