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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作品和我

    最近我一直在想,创作是什么。事到如今想成为一个“创作者”是否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AI绘画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它发展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它威胁到我的“工作”让我觉得心烦,它还向我的理想提出了挑战。然后,我最好现在就搞懂,我创作是为了什么。我能否接受AI对我日后将要做的计划造成冲击。我说过,我有一些为自己保留的想法,还想将来有机会做成个人作品。

    说实话,我想要有钱,也不能不考虑后果去做事。我之所以能做出今天这个看似荒唐的决定,完全是在两难的困境中选一条看似能活的路——我目前的健康状况迫切需要充分休息。入行之前,我绝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就业环境,工作竟然会这么辛苦……这加班加到自己身上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我是不是给自己选了条不归路啊?

    有一个前提是:我虽然指望着靠作品出人头地、大富大贵,这只是一个不见得能实现的期望,即是我虽然这样期待着才投身于创作中,也默认了一辈子寂寂无名的惨景有可能发生,事实上我没办法控制那些。现在又有AI绘画挤压我的赛道,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一想到我苦心耕耘一辈子也不见得有什么保底的成就,我就心塞,从现在开始心塞!当初我为什么选择这个行业啊?竟然因为热爱?(竟然是热爱,还是不把它当工作去赚钱比较好吧,现在将这项技能反而成了负担,让我有些疲惫和腻烦了……)

    我对创作是怎么看的?

    心流体验,心血的凝结?曾经也有过那些,现在我没办法再大胆说出这种话。我总是看上它们之后的——换来钱,换来名声。接受系统的学习和进入工作之后,我拿钱办事,做得好是应该的,若做得不好就会遭受指责。我变功利了,难怪我很难再提起兴致。因为用这份技能去打工,就意味着将作品摆上供人摆弄的平台,好像我创作就不再是我个人的事了。坐在工位上就开始计算“卖出去的时间”,又想怎么样才能让我的作品更值钱,对啊,它跟我的生计绑定了,得让自己赚多一些。

    我其实不想工作。我是为了不工作而努力工作,为了能玩而禁止玩。我想用今日的劳苦换明日的闲适,总想着等钱赚够了,就给自己赎身,到时候就能做想做的事。我总是提心吊胆地活着,因为我生来背负着怨恨的人生几乎没有容错率,我和那些轻松愉快地生活的人是玩不到一起的,于是要提前想很多,不能不为自己做打算。不过,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难道只为了更长久地存活,连生活质量都不讲究吗?被逼急了才让自己注意到这个问题……事情没那么简单。梦想、工作、努力、钱!我不能只看着那些,人还要吃饭、睡觉、过生活的啊。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柔软的地方,被风霜打磨过的命硬得像块石头,因为遇到过不幸,能承担不幸,因此就要一直“迎难而上”吗?

    我总是这样想,想要的不能直接拿到吗?不能,那样不安全,功成名就后才安全。我总是那样劝自己,可眼下的积累也是毫无希望啊?我会因为自己太贪心而使赎身之日遥遥无期。因为钱总是赚不够;有了这个又想要那个。

    假使我有自由的那天,我还能情真意切地享受吗?我很久没有放弃功利的思想,是不是连好奇心和玩耍这两件事都要重新学?我真是……什么都丢掉了。

    更早之前的我不会想到这么多,那会儿,我创作只是为了自己,我能享受到表达的过程,没有想其他了。这跟AI绘画没关系,反正我在此道上耕耘了那么久,一没名气二没钱,如果有一天叫我做别的工作(比如去烧烤店打工)赚钱,我也能接受。说白了,我比较介意自己的画变成喂给AI的素材。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竟然已经掌握了这项技能,也决定了无论结果我都会坚持一辈子。有没有AI,会不会成名都一样。我想清楚了。

    然后,再继续想下一个问题:AI挤压了创作者的赛道。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比较乐观。

    那么创作者要走投无路了吗?不是吧。我始终觉得人的脑子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啊……讨论到这部分时,好像只有靠“点子”创作的作者能高枕无忧,底层的很大一部分人恐怕都要失业了。真是惨淡的现实……)同时也要对观众们有信心,他们应该都不想看见一些千篇一律的东西吧?如果藉由创作者的视角看见更多,自然倾向选择一个表达技巧娴熟、有一定审美高度、形成了个人风格、有作品累积的成熟的创作者。话说,借用AI进行创作的那部分人,连创作的质量都不能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个人的风格和审美也不明晰,他们靠什么积累名气和粉丝呢?

    至于我,我没有粉丝和名气。所以刺激我继续创作还需要别的理由,可我似乎……工作给我的创作带来了非常大的转变,如果要对“创作欲减退”的缘由刨根问底,我必须要仔细回忆工作上经受的波折。

    如果我画画只为自己,干得不开心就不干,当然可以这样,如果是工作则不能够。工作时,我卖出这部分是注定受管制、被接手的。现在我有些反悔了。

    在工作上,难道我知道自己能做到又快又好,我还做成了,才尽心尽力向大家证明我能做到又快又好,然后请他们给我加薪?我那位老板他没那么仁慈,公司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盘算,上司在拼命压迫员工让他们每天多做一点是一点,满嘴的PUA话术,同事之间也有不良的竞争……何况我就是做得慢的,我承认了!我就是效率不高!公司追求效率才选择了AI技术,作为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公司,不会罔顾生产效率。在我看来那个AI做的图质量真的不怎么样,看一眼就知道我能做出更好的,可是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竭尽全力将我心中觉得最好的那个效果做出来呢?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工人,这又不是我的项目,赚的也不多,况且他们不是总嫌我的效率低吗?竟然把人当成可替换的螺丝钉用,以为画张大饼能骗倒我了?要不是为了钱,我才不会给创作套上枷锁!

    我的心血不如用到自己的作品里去,至少署名是我自己。

    可即使将工作的影响因素刨除,还存在别的问题……我不喜欢我在工作上创造的那些东西,就连我为自己的画,看久了也会被我挑剔。这大概是有问题的,我知道心中有想做的作品,特意将一些非常精彩的点子留着只等我启用它们。可我……似乎不能好好享受创作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完全因为我被过量的工作压榨得不想再提笔,还有别的原因,让我从心里倦怠了这件事。能力逐渐提高,创作欲在减退。为什么呢?怕画错吗?因为画出来的总有人对它评头论足,我会怀疑我到底能不能做好。与其今天画,不如放到明天画,或者等到某天有八成的把握了才敢动笔,我会这么想。我畏惧做出来的东西不够好,因此才对绘画本身逐渐失去兴趣了?似乎是这样。

    我太重视结果了。一心想做得好,这投注在自身的期望威胁着我不能搞砸,让我不敢尝试了,连带着创作的整个过程都变得痛苦。

    我想……该怎么说呢?让这件事变得轻松一点?可这是我赚钱的技能啊,我凭借这技能吃饭,在工作上唯有“尽力做好”这选项,我怎么能轻松应对?它已经变成了我需要天天绷紧神经处理的难关。我想来想去,又想起以前那小学那会儿,在回家的路上,我走到半途,用粉笔在街边粗粝的石砖上画画,那时候的快乐不言而喻,真怀念啊,现在我已经失去那些了。

    这可是个大问题啊!我对它的沉重的期待已经成了我的负担,我的镣铐!我背负苦难之余还要背负我对所创作的作品的期待,难怪我步履维艰……我怕有一天对它彻底失去了兴趣,那可怎么办?好不容易学习的技能,好不容易构思的想法,明明“能做”但是“不想做”吗?我病了!这不行!除了画画我还能做什么呢?如果我指望用作品登上舞台赢得满堂喝彩,不能创作的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的活力已经枯死了吗?有了想法,却不能使它诞生,我又算什么呢!

    再让我单独思考在创作中“我”的这部分吧?可能要多花些时间。

    ……

    我得先喜欢自己,才能喜欢由自己来做的一切事情。比如画画,我热爱才会去做,当然也因为这件事我做得很开心。在步入社会之前它还没有成为我的一门“手艺”,本来应更贴切地称它为“兴趣”。高强度的工作只会让我疲惫,让我很怀疑我还能不能享受这项爱好,又被沉重的期待拖垮了步伐。但所有的都不重要,我说工作不重要,绘画这项我积累了许多年的技能也不重要。它得是我想要的,我尝试得到,并得到了才重要,这个过程让我感受到乐趣才重要。我本身最重要。(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把理想发展成职业,并不能把这项活动保护得很好,它已经丧失了许多趣味和很大程度的自由。)

    对了!

    自由和快乐并非现在不可得!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我又得到了一个新鲜的答案,原来是我搞错了!

    创作这一整件事对我自己而言,如果不能讨我开心,这些事对我毫无意义。它们不过是从我指缝里流出来的思想的碎屑。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被“我喜欢、想做”的事挟持了,那不是我必须去做的事,不用为“要去做,要做好”而严肃以待,压迫自己。如果自己单独在创作,大可自在一些。唉……加入买卖的考量,就要担忧自己做得好不好、如何能更好,这也是一种束缚。

    我刚刚才在说画画这件事没那么重要,不值得放到最沉重的位置上。下一个答案马上就出来了,最重要的是我呀!如果我照顾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不必要绕远路!难怪之前面对“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有怪异的感觉,不过是在心里挪一个位置,就舒服很多。我该把它挪下去,把自己挪上来。

    曾经我在一部电影里知道了一句台词,“想要做的事”和“必须要做的事”应该选择后者,我觉得他言之有理。我想从今往后积极地选择前者,就好像我不那样活,就像死了一样。“必须”的不是必须的,真是的,我又搞错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必须”,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错可犯!我要给自己拿主意。我就去做我想做的作品吧,如果它不幸埋没在洪流中,至少它是我的,署名是“我”!

    我想做什么作品呢?我要做只有我能做出来的作品,带有我的意志,它就是独一无二的。那天我和洁文讨论过AI作图。我感觉,他对我能做到的事不太相信,我要做出AI做不出来的作品,如果说AI依照有记载的人类思想中寻找一个大众的答案,我追求只有我能写出来的答案,它绝对不是大众的东西,我根本就不需要AI来辅助我,免得它来干扰我!我要我的名字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绝无仅有的浓重一笔,我要唯有我能写出来的故事,精彩到在这世上无可代替。

    当天我不敢在洁文面前说这种话,未免太狂妄自大了……但我已经有构想了,我想去写书(也许未来逃避克服绘画的倦怠感,我才想去写书,不过我感觉一个太长太深刻的故事还是用文字的方式记述下来才更合适)。如果我有时间就要动手做,我希望在一些新实践中找到些创作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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