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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

    二人冷战了三天。x主动发信息给沈子实说要对他好好说明一些自己的私事。这关系到这段关系还有没有往后延续的可能性。

    “这个周末我不见得有时间。”

    “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讲。”用打字或隔着一通电话的距离,x更自在。

    “不行,我不习惯,你挑地点吧。”

    x想起一家和乐怡吃过的茶餐厅,将地点发送给了沈子实。他挑剔:“能不能请我吃顿好的?”

    “你可以选你喜欢的店告诉我,不过我的花销有限额。”

    “多少?”

    “两百。”

    “去哪里都差不多了,就那儿吧。”好似他勉为其难才纡尊降贵和x共同出现在这种场合。

    一家正宗的广式茶餐厅,除了滑嫩鲜美的虾仁滑蛋饭还有糖水供应,午饭时间几乎人流爆满,x滞后了一点时间去了,不只为了错开高峰时间,还为了等午饭时间过去,二人再续一杯柠檬水详细说话。

    饭后,餐厅里人不多,x和沈子实挑了一个角落忐忑地吃完一顿饭,此时他们身边几桌没有人了。请服务员撤去了盘子续一杯柠檬水,沈子实面前则是一杯茶饮,两个人相对坐着,x酝酿感情准备说话。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受审讯的犯人,她自愿坦白从宽。

    沈子实说:“你讲吧。”那感觉,好似他也就随便听一听。x看他兴致缺缺,眼神游移,差点把x急哭了,她提起勇气来说明,谁料对方不愿意听,即使吃过饭了沈子实的脾气还是不好,她原以为饱腹状态下他能更满足一点,反而是x因为心里不安,没吃下很多。那就先从道歉入手吧?x说:“上次我们吵架,我对你太不客气了,对不起。”

    “哪有吵架?我们没有吵架,我看你为你精彩的私生活据理力争,气势汹汹,口若悬河,骂得我都插不上话,你口才真好。”沈子实平静而低声地说着刻薄的话。

    “是的,我那时的观点没有改变,但还是要为对你讲话太过分了而道歉。”

    “你的观点没有变?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咯?”

    “是啊。”

    “我要给你道歉吗?”沈子实双手交叠在胸前,凑近了身子笑着反问x,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沈子实把x堵得没话说,她真想一走了之,她又想起今天来不是发脾气的。如果还有挽回的可能性,她当然要争取。她就红着眼用闷闷的声音说:“如果你还想听我那些事我就留下来继续讲。你说过你想听的。”

    “继续讲吧。”

    “呼,我知道在我们两个人这段关系中,你永远都有退路,但我还是不想让这段关系进展得那么儿戏,我很认真。除了你说过你喜欢我之外,我找不到更多的证据证明我们应该变得更亲密,还不到那个时候……”

    “我没说过我喜欢你。”

    “哦。”x饮了一口面前的柠檬水,“那我现在就回去了,再见。”说着她要起身,拧起挎包离开座位。

    “站住。你坐下,继续说。”

    x依然站着,看着沈子实的眼睛,继续用她那无精打采的声音说话,其实她已经很生气了:“我不觉得我应该说更多了。你的想法是什么?如果你本来不想听我说话就直接告诉我,还想听我说就别用言语激我。你看你,我都要走了,你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有冷冰冰地命令一句‘站住’,是了……你没说过喜欢我。我突然记起来我们只是在玩弄暧昧而已,多亏你提醒我。那么,你来招惹我是为什么呢?好玩吗?”x越想越觉得沈子实此举只为了广撒网,x就是他网住的一条鱼,还没有收网是暂时吃不下嘴,晾在水里也没关系。她的心也变得冰凉凉的。

    “我觉得应该明确告诉你我不是轻浮的人。我的过往很沉重,如果你只是想玩一玩,不要来找我。之所以耐心地听你说到现在,只因为对你有好感,所以我还要再一次向你确认。如果你喜欢我就对我好一点,请你诚实;如果你再回避,我就要走了。”x就坐下来,等着沈子实开口。

    停了半分钟,沈子实才接上x的话:“你想听见我说什么呢?你不让我管你,你自己拒绝的。你很有自己的道理啊,你都把我骂成那样,我哪好意思再对你说话?”这显然不是x想听见的答案。

    “沈子实,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们现在不是在玩,我只是……想知道我对你有多重要。”

    沈子实嗤笑一声,维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低下头来,x还是紧紧盯着他。然后他说:“我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这也是我的需求。让我知道怎么了?我都这么说了你不能迁就我吗?你现在问我你对我多重要,没有答案。”沈子实总于看向了x,把双手分开来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答案出乎x的意料,尽管她面无表情,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没想过这些。“我……我的性格让你不安吗?”

    “我就是想知道。我问你了你就要回答。”

    “你对每个女朋友都这样吗?”

    “肯定不会啊!我重视你才管你,满意你听到的吗?”

    “你得不到我的回复会焦虑吗?”

    “哼。”

    “这只是一种服从性训练?”

    “你不信我就别问我。”

    x没想到只是这样,她说:“我去一下卫生间。”她是去整理情绪和思绪的。她无法辨认是真是假,无论是真是假都不能习惯这强势的控制,却能让x在主观上软化了面对这件事的态度。

    五分钟之后回来,发现她喝了几口的柠檬茶没了。她疑惑地问沈子实,他回答说:“服务员把它收走了。”

    “我还喝啊,还有半杯呢。”

    “我想服务员催着你快走吧?收走也好,别吃那么多糖。”

    “那只是一杯柠檬茶,酸的。”

    “我眼睁睁看着你点了七分糖,吃饭的时候你已经吃过一碗糖水了!”

    x想象着沈子实眼睁睁地看着服务员将x的饮料收走,他竟然无动于衷。x重新坐回椅子上,刚才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让心情平静下来,她就说:“先前我只是以为你强盛的控制欲让我觉得烦,没想过这竟然是你的需求。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每时每刻在做什么,我不告诉你你不安心,不如这样吧,每当你问我在干什么的时候,自动把你自己手上正在做的事报上来,把你手机的水印功能打开,拍张照片。只要你这么做了,我也会照做的。”

    “我做什么事都要向你报备吗?不是你想找个人来管你?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有你什么事?”

    “我没有,不要将你的性幻想挪到现实中来。我只是告诉你入侵我的个人时间和空间要先经过我的同意,”面对沈子实匪夷所思的眼神,x只是说:“你马上会知道有多烦的,竟然是你的需求,烦不能只烦我一个人,我希望你对我感同身受。”

    沈子实突然笑了:“我觉得你搞错了,是你没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你感同身受?你应该听我说话。要是不乖,以后不用你陪我了。”

    x眨了眨眼,摸了摸下巴:“我对你有吸引力不是吗?如果你不能就到此为止了。谈不拢我也觉得很可惜呢,今天就这样吗?”

    沈子实忿忿地咬了咬牙,“好啊,前置条件是吧?行啊。”他起身离开了餐厅。

    x不知道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似乎被x搞砸了,本来准备讲的话也没有讲出口,x就心情低落地呆愣愣地坐在原位。迷瞪地乘地铁回了家。她疲惫地回到家,缩在房间里郁闷到了晚上,被乐怡敲着房门问话:“今天下午你出门啦?我叫快递小哥来拿快递,他说没人在家。你出门怎么不告诉我呢?”

    “是啊。”隔着一栋门,x用闷闷不乐的声音反问乐怡:“你今天寄快递吗?你没跟我说。”

    “我以为你在家的嘛。”

    x觉得很疑惑,并且越听越觉得不对味来。不过她没想太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完饭,就去厨房煮了碗面。

    这一天结束之后,两人又开始了冷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像化学反应式的执行,没了沈子实这个催化剂干扰,x随着时间的波浪一天天被推向前,除了起伏不定的心情之外其余都稳定得很,吃饭、睡觉、写东西、看书、玩手机,无非是这些。x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主要在写作上也得不到突破,每日只是字数的累积让她觉得没意思,内容太平凡了。她又怀念起沈子实带动的波澜,好比她觉得自己这平淡的日常简直不值一提,如果沈子实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呗,她又不会损失什么。她只是烦要应付沈子实这个人,被他的信息干扰着吸引注意力,如果有什么方法让他想知道x在干什么,他马上就能知道而不干扰x本身,x就想妥协了。可是,难道要用那什么视频监控?这肯定是不行的,照片和监控都有泄露的风险。如果是实事分享手机定位信息,这……可以打消沈子实的疑虑了吧?

    x就像沈子实提出了这个提议,让他可以获得x手机的实时地理位置分享换取了沈子实不要给她发骚扰信息。沈子实同意了,在x的眼中,这只是一种双方各退一步的选择,她那个脑子没想过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两个人看似和好如初,又恢复了正常的交流。

    x又让沈子实到她家去了,x从房间里搬了张椅子到客厅来,沈子实靠在沙发上,两人聊着天,小拖把只能被关航空箱里。沈子实让x将两人冷战的两周时间做过的事情如实交代,x就说她只是在写东西。

    “写的什么东西,我看看。”

    “就更新在之前给你看过的网址上啊,用自己手机看。”

    x给沈子实发送了链接,他就打开来看看,小说不断更新的章节说明了她一直致力于此。上次x对沈子实提起,他没有很在意,今天又被拿出来提了一次他才认真地看了几眼,发现她竟然不是一时兴起?“你平常的时间全用来做这件事了?”

    “转换心情嘛,写东西也是创作啊。”

    沈子实一时间竟觉得伤感,他又追问:“创作?我看你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认真问你,你以后不画画了?上次来你家还看见你装模作样地画画,为什么又不画了?”

    “那只是速写练习,和创作完全不同。而且我没有说以后不画了……怎么可能?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掌握的一项技能啊,肯定会陪我终生,不过我会画画不代表我只能去画画,是吧?”

    “你之前说被游戏公司聘用过,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就知道你不信,”x回房间拿出了一份劳务合同、一份解雇合同放在沈子实面前。他两份都看了几眼,“你今年三月就被解雇了,然后一直在这儿在写这东西?”

    “是啊。”

    “你有想过未来职业规划吗?”

    x尴尬笑着不回答。沈子实一看就知道了,她没想过,她脑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啊?

    “上次我跟你说过了。”

    “你从三月玩到十一月,这事儿上次你怎么没提?”

    沈子实托着下巴困惑,他实在是搞不懂x想干什么,但她竟然是认真的。他手机点进去的连接说明了她写的东西掀不起任何波澜,就像她惨淡经营的发布绘画作品的账户。她难道想证明自己是一个全方面的天才吗?她方方面面都想涉略一二,于是专项不精?“x,你有想过你的作品没有人气的原因吗?”

    “有,”x点头说:“你是不是想责备我缺乏恒心和毅力……之类的?”

    “现在我问你未来的计划,你有没有想过?”

    “先……先把这小说写完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唔,怎么说呢。一开始我想得到他人的承认,后来只是想有自己的作品。”

    沈子实即刻反问一句:“是吗?”显然是不信的,x含糊其辞地隐藏了关键信息也是让她的话不可信的原因之一。沈子实听了刚才这些话,形成自己的判断:他怀疑x根本就不想找同类工作了,或者她真的不知道荒废了时间做这么一件奇怪的事会对她的简历和人生经历造成多大的影响?之前x对他说过她被辞退的故事,当时他听着只觉得x嫌工作苦才不想干了。人美化自己的行为情有可原,他可以不戳穿x的虚荣。x这个人留给沈子实的印象是:她有些微才华,眼高手低,她的性格只适合玩乐,不适合承担正式的责任;他还猜x的上一份工作做得不好,在竞争中失败,产生挫败感了才想一走了之。这种人不适应艰苦的工作环境,要真是这样也没办法。沈子实对觉得x的性格果然如此。

    “你……想看我写的什么故事吗?”

    “我之后会看。”

    竟然沈子实这么说,x就猜他应该不想看,x觉得这样也好,x认为自己第一次撰写的故事很幼稚,而它的主旨奠定了这本书尤其不适合男性阅读的基调。现在两个人没事情做了,沈子实像自家人一样舒服地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刚对x指指点点完,原本还可以让小拖把赏脸作陪,谁知道人家还嫌猫脏。她想给两个人找点事情做,“你想玩什么游戏呢?我去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柄拿出来。”

    “你是小学生啊?你要是没事情做就干你的事,写书是吧?你写啊,电脑拿出来现在就写!”

    “你会不会无聊?”

    “不无聊,我要看着你写。”这下子沈子实还真的对x手中正在做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他要亲自评析x放弃了绘画去写的作品是个什么样?如果做成一坨狗屎,他要骂得她狗血淋头!

    “我把平板电脑拿出来给你播剧看吧?我喜欢一个人在卧室工作,安静地,一个人。”

    “你把我当小孩了?你写你的,我看我的,不打扰你!”

    “咦……这多尴尬啊。”

    “我看过你画画怎么不尴尬?”

    “都说了那只是速写,练习和创作不同的!”

    x妥协了将笔记本电脑抱到客厅里打字,对面,沈子实用扶手撑着脸靠坐在布沙发上用手机读她的作品,抬头就能看见x抓耳挠腮的样子,二十分钟去厨房倒了两趟水。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回避被人看见所谓“创作”的状态,确实是她更为隐私的一面。(如果没人看着,x甚至盘腿坐,甚至蹲在椅子上,这真是一种迷惑的返祖行为。)而这一边,文章的内容也逐渐令沈子实挺直了脊背,这个故事以“重男轻女”为背景建立的,他才看了两章就对后面的情节猜的七七八八,再读下去只会感慨“果然”。其实,x的性格和性癖上也早有可堪查究的明显迹象,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全都在沈子实的预料之中。

    “x,之前你说你想跟我聊原生家庭,一直没说的内容,是不是你这本小说中记述的故事,是你本人?”

    打字的节奏停滞了,继而缓慢地重启。“嗯,我一直找不到好时机跟你聊。”

    “你写这些心里难受吗?”

    “我能写下来就说明不在意了。”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对你只有坏处。”

    x双手抽离键盘,手指交叉握成拳,抬起头来凝望他:“有时候我会想,我本人是不是最符合我意愿的一件作品呢?我同时是创作者,也是作品本身,我本人是问心无愧的。但是呢,只有我关注我应该变成什么样的人,为了让我继续毫无顾虑地生长,我要做额外的事维持我的生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得有作品代替我被知晓。我写书就是一件额外的事,为了钱,也为了让我有作品。”

    “呵,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东西……你觉得你写的内容适合被传阅吗?我听出来了,你说钱也好作品也好,你知不知道写这些东西只会冒犯到别人!”

    “那就冒犯呗。”

    “你会被人骂到死的你个傻逼!”

    “我知道,他们骂我跟我本人没关系啊。”

    “你说没关系就够了?别人怎么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做出这种事,你以后绝对会后悔!”

    “为什么你觉得我还想活着呢?我说了你不懂我,我这个人的过往是很沉重的,所以我做出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今天吓到你了是吧?我本来还想怎么平静地跟你讲这件事,也没打算透露我写书的目的。现实已经这么无聊,让我做点有趣的事情吧?啊,我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这个决定已经不会改了,我们不要为这件事吵起来,好吗?”

    “你今年二十四岁,你还有大把青春年华,怎么讲得明天就要去死?”

    “二十四岁……还要我等多久啊?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我想要我自己的作品啊,我现在就要!”x打定主意了无论谁阻拦都不会听,只要触及x过去的话题,她最多听两句不中听的,从第三句开始翻脸。x觉得自己说多了话,说得太多了,真是莫名其妙,她对谁都不会这样!她不知道是沈子实追问得太深,还是她迫不及待想诉说,每次问答都扎进内心最深处,她激动地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马上又让自己消气:他与我之间有太多信息差,他不会理解我体验过的痛苦,我不能因为他无知而生他的气。

    “我不想我们吵架。”x控制着声音软下来,喉咙已经泛起了苦涩,将泪水逼到眼眶中了。她端起茶杯又去了一趟厨房,沈子实在客厅听见她擤鼻涕的声音。等x再出来,走回她那张椅子,他将她拉到布沙发上坐着,将x的茶杯端到她面前,自己也坐下来与她面对面,再问她:“好点了?”

    “嗯。”

    “我还能再问吗?”

    “你问吧。”

    沈子实用尽量平淡的声音发问:“你非得这样吗?一定要做这种事?”

    “是啊。”

    本来他想说:你来我身边吧,我会照顾你。没必要惹怒那么多人,不需要写这东西向全世界哭诉你有多可怜,我会让你在与世隔绝的房间里自得其乐。但他没有给出承诺,最终只说:“你没想过回到以前的生活轨道?”

    “我想先做完这件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应该想到。我想知道你非做不可的理由,有些人是这样的,我知道他们有很深的动力做这种事,你也是,可你每次憋到发疯才只愿意漏那一丁点信息,我不想和一个炸药桶争辩,你要主动告诉我更多。”动力藏在x内心的最深处。x吸了吸鼻子,缓了一会儿:“嗯……”沈子实等着她呢,又等了半分钟。

    “我要和我家里人决裂,我恨他们。”

    “嗯。”

    “我不想回J市了,他们把以前我住着的房子租出去了,或者卖出去了吧?里面放着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没有了。是真的!”

    “别激动,慢慢讲吧。”

    “我带在身边的只有一张身份证,我的大学毕业证、学位证都留在那房子里,我不知道家里人把它们怎么了。我九月份回去过一趟,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女人带两个小孩,我的房间没有了,我连门都进不去,就在门口看着。我问那女人原本那房间里还有没有一张梳妆台,就是放我证件的一张桌子,以前我用过的。她也说没有了。那两个证件也许被我父母收着吧?然后我打电话给母亲,她在电话里骂我,她说什么都不是我的!唔……因为都是她出钱买的,那些东西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什么都不是我的……呜呃!”x呜咽着讲不下去了,弯下腰用双手遮住脸痛哭,沈子实将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她将眼泪和鼻涕搽干净又能继续说了,沾湿的纸巾球被捏在手中,“我大学那么辛苦读了四年拿的毕业证也不是我的,我本人也不是我的,因为她说她用钱养大了我,没钱我就活不了了,我早就该死了……我父亲也这么说。我那么煎熬地活了二十几年,做了那么多事有什么用啊?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我是‘虚无’!我是他们花钱养大的猪,身上长了多少斤的肉全归他们……”

    这真是一种新鲜而奇妙的体验,x已经为自己哭过了,早就觉得哭够了,现在面前有一个人愿意耐心听她讲,她还是会哭。

    “呵……然后我就想到了,我从J市带出来的这个人,就是‘我’本身,这是我从那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我只有我自己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就想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书也好,画也好,我想……这些出自我手的总归是我自己的了,为了自我满足……但我的书写不出闲闻轶事风花雪月,我只能写和我本人一样潮湿阴暗的,从我的‘往事’中取材。”x佝偻着背擦拭眼泪,她的情绪已经逐渐平复了,述说的声音虽有些生硬,但她的思维已经流畅,目光清明,只有眼泪一直在流怎么也止不住。

    “有时候事情会没有道理地往坏方向发展,我知道。”

    “嗯……以前我不这样的,那时我受的苦还不够多所以还能笑得出来。你现在看见的我是高度浓缩的痛苦的精华,比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的中药汤还要苦,你看我熬了二十四年还没死呢!……我不是高中那时候那个人了。如果你还指望我想高中那时候一样,你会失望的。”

    “你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

    x觉得疑惑,难道经历过苦难的她获得了从前没有的品质吗?为什么她觉查不出来?她以为这是沈子实随便说出的一句话,要么他并不懂从前的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他陪在x的眼前。“如果你愿意看我的书就继续看吧,你看下去至少会知道我一点事情。如果你不理解我也怪你,不过我不想再提起那些。”

    x顾虑着:眼前这个人是个男性……如果他因他的性别在社会中享受优势,定然不会认同x的说法。她马上又觉得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了,“本来,我不想说这么多的,你知道就好,不理解也没关系。没想到竟然是我自己先发怒,我想我还对过去的伤害耿耿于怀,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相信你。我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即使我是一个男性也不认为那些是对的,现在我眼前就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受害者,我当然新信你的话。”

    出乎意料的答案,x平静的脸庞一时间动容了,又开始呜呜地抽噎。

    “我又被你骂了一顿,怎么赔偿?对我说更多。”

    x又介绍了自己的家庭背景,沈子实记得x说过她有一个弟弟,他再次想起了这件事,在记忆力将这事件标记成关键点。如此典型的家庭里,他可以想到她过着什么日子。

    x这边说着,不敢看沈子实的表情,一时间x感觉惶惑,她想知道沈子实是怎么看这件事,他会怎么解读?他的解读符合x的期待吗?他完全不信任x吗?还是听了这一席话,要把x当成另一种性别的敌人?x想到她面前的是一个男性,他是这个社会中的优势群体中的一员……这不是突然想到的,而是,x等待着沈子实的反应,心乱如麻,要问为什么,“现在不同啦,现在哪还有重男轻女,现在女比男还值钱。生女儿赚钱,生儿子烧钱。”这是前一个听说x原生家庭的事故的男性的发言,这个男人不是谁,只是一个大学时比较亲密的同社团男性同学,现在已经走出了x的生活被遗忘了名字。当时这个人他不相信x说的话,并觉得x发言的那部分是夸大卖惨和独属于妇人家的多愁善感。

    太过坦率地表达想法,对他人投注期待的目光,会让他人感到沉重,可是x隐隐期待着,x用目光探究他的反应,沈子实阴影中的喉结上下滚动,x猜测他情绪也不好受,似乎从一个男人身上得到了共情,她感觉惊奇。

    x的眼睛刚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眼里还有泪花,亮晶晶的,她突然变得非常可爱了,让人移不开目光。沈子实伸手将她的刘海拨开,不知不觉间,两人在布沙发上上亲密地靠在一起。

    x说:“我已经没事了。”她双手主动抓过沈子实的手握在手中,“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尽管问我,我都会说的。”

    “好啊。”

    沈子实没有提问,x就先问了:“你心里高中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和现在的我……有很大差异吗?”突然勾起了两人的回忆。

    “x,我问你答,你先说你印象中高中的我吧。”

    “一个事儿很多的帅哥。”

    两个人都笑了。“事儿很多?你应该说我故事很多,哥以前的风光无人能比!”沈子实伸手捏着x的脸,将脸皮拧来拧去,“x,你知不知道那时很多人讨厌你?”

    “我知道。”

    “你以前就爱做招人恨的事,我看你就是这种人了,我多操心啊,x你要对我好知道吗。”

    “嗯。”

    “以前,有个女的,你们班的。没交作业还是犯了什么事?被你催作业堵在宿舍,你有印象吗?”

    “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

    “你当时在欺负那个女生吗?”

    “没有啊!我跟你解释,那时候我是化学课代表嘛,廖老师让我在他上课之前检查作业,他很少看我们的作业,但是要求我们写完。检查时间一贯是当天晚自习结束后,我逐一去看的。那女的她没写,我给了她一天的时间补,再次检查她也没写,但第二天的中午我已经将名单报给老师了,我对她说‘如果写完了要把作业给我看,我去教师办公室将她的名字划掉’,她自己答应了晚上在寝室写好给我看,我好在第三天早起直接到教师办公室去,因为她说了她会写,她自己说的!所以第二天晚上我才追去她的寝室问她拿。结果她耍了我,她根本没打算写。那天见到我去她们寝室找人,一副被我吓坏了的样子,后来又骂我‘神经’。她自己没交作业,第三天在课堂上挨骂不是应该的吗?她活该挨骂,我没欺负她。”

    “别管她不行吗?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通常人都不再追究了。”

    “是吗?”x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是啊,这对你更好。不管那个同学怎么样,你在老师那边瞒下来,这样老师也不知道,那同学也不会到处说。”

    “可是我负责检查作业啊,我的责任就是检查作业,廖老师安排的……”就像传言一样,x这个人的性格太认真了。如果换做其他人,听见“你来我寝室拿呀”这种话,大概是不再理会了,她还在追究,好像听不懂人的话外音似的。当年有人骂她行为刻板,其实还挺有道理。

    “你不能对自己撒谎,是吗?”

    “嗯,就是这样,我做了什么事自己会知道,如果明知故犯我会感觉很不好。而且这是我额外的付出!她答应我了还不做,更让我恼火!”

    “那,你追求所有人遵循同一个过程,对吗?”

    “不啊,我不关心。我又不为他们的结果负责,我无所谓。”

    沈子实懂了,这家伙的心是冷的。

    “我怎么跟你解释呢?嗯……她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她写不写我也不在乎,只是因为我是课代表啊!廖老师每次都要求我检查作业,仅此而已。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明白?大概,就是……我要让这一整件事,即使它出错了,也不能算我的错。所以才把我要尽的责任一丝不苟的做好。我根本就不想检查作业呀,又不是我在替他们学习。我检查只是老师的要求,老师都说到要检查了,他还不写,这不是活该吗?更何况答案就在练习册背后。他要是照着抄进去,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什么?”沈子实惊讶到笑出了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争取减少这种情况发生,插手管理这些错事。”然后被现实中无法改变的恶人排斥,遭遇许多挫折变成这幅蔫蔫的鬼样子。沈子实以为,她应该是一个从心到行为都如日光一般澄澈的人。

    “关我什么事啊?我自己不做错事就行了呗,我只管得着我自己。”

    “那你何必多做额外的事?我看你完全自诩是个正派人物吧?你就做得好了?其他科目的作业呢?我问你其他老师布置的作业你都有认真写了吗?全部都写完了?”

    “不会,怎么可能啊!我也和大家一样,基本上哪一科要检查,我就先写哪个,其他的写不完我也没办法了。时间不够嘛,作业太多了。通常每一天都写不完,如果老师没要求检查,我就随便写写或者不写。那会儿大家都是这样的啊。”

    “哼,‘大家都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我一直以为你是非常严肃的好学生。你的外表真具有欺骗性!”

    “谁说的?我也有认真学习呀,我的成绩也挺好的,不是吗?”这一瞬间沈子实很想将她的脑袋搂在怀中,问问她到底是怎么长成的。

    “竟然你说你只管得到自己,别人不想写的作业,也不关你事吧?”

    “我不知道啊!她骗了我,如果她不想写,就直说她不想写不就完了?整这么一出好像故意气我似的!她被老师罚了一堂课真是活该!”

    沈子实欲言又止,据他所知,那女生被化学老师罚了一堂课,将x骂到高中毕业,这件事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呢?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处理的事,何必树敌?但x肯定是不懂这样的道理,瞧她现在,根本没改。她不会想到正常人谁会当着课代表的面说“这作业我不写了”,谁敢啊?可是他马上又想到x不关心那些,她甚至不在意被拷问的那人不愿意说出实情的羞耻心,好似x一眼看清了对方丑陋的心思,她视若无物。让沈子实突然想问x:“难道你就没有羞耻心吗?”

    x瞪着眼睛反问沈子实:“我羞耻?又不是我的错。”

    对了,这就是她要的“正确”。

    沈子实将x拥入怀中,两个人倒在布沙发上。这一次他又多知道了怀里这个人的事情,多了一点。她不知道是什么构成的,她似乎不应该是在这个时代中生长的一个太过奇特的人,在错误的气候环境中靠顽强的生命力活到现在,她一定会带来更多的惊喜。x脖子往上的皮肤全都红透了,她也忸怩起来,“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很奇怪吗?如果不能接受,你现在可以考虑了。”

    “考虑什么?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诉我,我应该奖赏你的坦诚,让我考虑怎么宠爱你?不是这样撒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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