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高层例会按议程进展顺利。这样的例会,主要目的是信息同步,只在偶尔有紧急问题,或者会前就某个问题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才会稍微紧张激烈一点。

    “没别的事我们就提前散会吧。”在座的各位总们终于得到了一点高宇凌施舍的目光,他的眼睛几乎全程没有离开过电脑。

    在这样的会议上他往往只是一个倾听者,而对于他一心多用的习惯与能力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知道这并不是怠慢,也便毫不介意。

    “高总,还有一个事,没有在今天的议程上,但是我觉得可能有必要讨论一下。”说话的是CFO财务总尤总,年过五旬,算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两年前跟那个把“F”加一横的机会就差了一根头发丝。

    有人曾猜测他估计要跳槽了,结果人不仅待了下来,还貌似对高宇凌的工作很是支持。当然一方面也是高宇凌把面子给得足。

    “有什么事,尤总请说。”高宇凌称呼人并不喜欢带“副”字,一来表示尊重,对尤副总尤其如此;二来他也不在意这些小节。他更喜欢在美国的时候那样直呼姓名,不过入乡随俗,公司文化他不便改。

    他把电脑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前倾了身子,两手交握放在桌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看到这副姿态,尤副总棱角分明的脸上的沟壑瞬间填平了不少,嘴角微不可察的咧了一下,开启了老干部腔, “这半年来,我们公司有六名员工因为加班出现了严重的健康问题。现在网上可谓是对我们口诛笔伐啊。”

    “您有什么看法?”高宇凌话说得有礼貌,但态度却透出漫不经心。

    尤副总笑笑: “我知道你对这些网上的言论并不太在意,但我觉得这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他看了眼高宇凌,后者没吭声。这两年的共事已经让他摸清了高宇凌的脾气,只要你说得有道理,他便总会听的。他更不能容忍的是你没有想法。所以他继续说: “一是出问题的要不是中层以上,要不就是专家。”

    “对,还有齐老,最近也出现了间歇性的不明原因的昏迷和意识障碍。”分管人事和后勤的秦副总补充道。

    秦副总口中的齐老叫齐怀瑾,如今七十多岁,是容济的七个创始人之一,几个人里唯一的工程师。两年前因为帕金森病加重,药物已经无法控制,只好退休颐养天年。

    “这个,齐老年纪大了,不好放一起比较吧。况且他去年还做了一个开颅手术。”另一个总插话。

    尤副总点头认同, “先不考虑齐老。”

    “还有什么蹊跷?”高宇凌问。

    “还有就是中风这样的病吧,一般是老年人多发,这几个都才三四十,正当壮年,在这之前也没有其他病史。并且,媒体的反应也明显过了,即使是轻微的中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为什么被抓住大肆报道?又不是猝死。”

    “树大招风呗。”有人笑说。

    高宇凌: “嗯,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想尤总是想说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高宇凌偏头看他,以示确认,见对方微微地啄了两下头,阖了两下眼皮,他接着说: “虽然不是全无道理,但是动机,方式,还有,是谁?”

    尤副总低头默了两秒,缓缓道: “动机,除了抹黑了我们,其他的暂时还没看出来。但目标人群似乎特征明确,难说没有现在还没暴露出来的后招。谁会这样做,刚才谁说了我们公司树大招风,有这个可能的太多,在确定动机前很难说谁的嫌疑更大。至于方式……”他扫视了一圈,才谨慎地提出: “除了下毒,我想不出其他可能的方式能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下毒?”大家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并不知道这尤副总还是小说迷,年纪不小了,脑洞却很大。

    公司之间的恶性竞争确实可能引起一些不太正当的行为和手段,但这个下毒,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可再仔细一琢磨,如果真的是蓄意伤害,非接触性的,如果不是暗中下毒,如何能够做到这样的不留痕迹。这样一想,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也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甚至已经被下毒了也未可知。脸色难免露出惶恐。

    高宇凌看了看诸位,虽然在坐的不见得个个都身经百战,但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经过大风大浪的。这样一群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他叹了口气, “有一定的可能性,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怀疑,并且是最坏的情况。说一切都是巧合,从概率上也是讲得通的,毕竟我们公司的员工基数大。所以,在找到确切的证据和解决方法之前,我希望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都留在这个会议室里。”

    看到所有人都点了头,高宇凌才接着说: “要找到证据完全排除蓄意伤害的可能性,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但我们可以从简单的排查起。”他把目光挪给秦副总, “秦总,这个就要辛苦你们了,先对公司的饮水,饮食和空气安全进行一次全面的重新评估。另外,体检,今年的体检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秦总: “一直在滚动进行,应该差不多完成一半了。”

    “好,那尽快把另一半完成,加入心理和健康问卷。完了把最近一年和前几年的体检数据全面分析一次,做个比较。还有,我们是不是一直都是在医大附院做体检?”

    “是。”

    “跟人民医院接洽一下,以后一半的体检让他们来做。”他看到秦总询问的眼神,补充了一句, “加快进度,避免偏差。”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没说。

    “另外,全公司进行一次安全保密教育。PPT做好了,给我先看看。不要只讲无聊的规章制度,把大家都讲睡着了,谁还记得讲了什么。以鲜活生动的例子为主。”

    “好。”

    高宇凌看了看众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众人摇头。

    这样的问题放以往估计讨论个一个小时也不见得能有个所以然,现在短短几分钟就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那好,我想再重申一次,今天讨论的问题不要出这个门。”怕话说得重了,高宇凌换了笑脸,和颜悦色地补充了一句: “大家都能理解吧?”

    陈助理跟在高宇凌身后走出会议室,脸上是大写的纠结,他还在想会前高宇凌说的报警是不是真的。但刚刚他又下令不能随意讨论这个问题。他其实觉得是这些总们过度小心,耸人听闻了。现在亚健康的青壮年一车一车的。他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问,就听到高宇凌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 “小陈,订两张下午到临城的机票。”

    “去临城?”

    “嗯,我们去看看翟经理。”

    “好。”陈助理装着满腹的问题和想说的话却又开不了口,一副便秘的表情。

    高宇凌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跨进办公室就让他把门关上。把电脑轻放在桌上,往椅背上一倒,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下说。”

    “嗯……”陈助理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 “这个,会议纪要要把最后的讨论内容包括进去吗?”

    高宇凌诧异, “当然。如实记录,但是不能外传。这个规定忘了?”

    陈助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没有。”

    高宇凌: “就这个?”

    陈助理吞吞吐吐: “您……开会前说的报警不是开玩笑?”

    高宇凌笑: “不是。这就是一会儿需要你做的事,说服翟经理的家人报警。”

    在开会期间他已经把新鲜出炉的翟经理的病例仔细的看了一次。

    这是翟经理最近的第二次晕倒,第一次是在公司的卫生间。最先出现的是轰鸣般的耳鸣,随即站立不稳,再然后丧失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在马桶上,过后有过一段时间轻微的眩晕,当时以为是体位性低血压引起,没有在意。

    第二次就是这次,在公司地库,同样是耳鸣,失去平衡倒地,被好心人发现,打了120,送到了医院。这次昏迷时间明显更长,六个小时以后才醒来,但持续伴有平衡障碍,到现在差不多36个小时过去了,仍旧不能下地走路。并且出现严重的头痛和听力障碍。

    跟之前的五个一样,CT和MRI都没有显示出明显的器质性病变。

    这些症状让他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也觉得是有人下毒吗?”

    高宇凌摇头, “不是下毒。”

    “为什么?”

    “因为他们晕倒的地点只有三个,地库,广场和卫生间。如果是下毒或者单纯的意外中风,大概率应该是发生在办公室或者家里,因为这是大家每天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陈助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茫然地抬头, “那你为什么让秦总做那些事?”

    “那些不是本来就应该做的吗?”高宇凌笑得狡黠。还有一个原因自然是不好直接否定尤副总。并且,如果所有结果出来都是正常,也会减少员工心中的惶恐。虽然高宇凌嘱咐了不要传谣,既然尤副总有此怀疑,一定也有别人会起疑心。

    斯文憨厚的陈助理无语地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睛,偷偷地眨巴眨巴了眼睛才接着问: “如果不是下毒,他们又都没有受到过袭击,那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高宇凌双手一摊,笑道: “我也不知道!”

    “啊!”陈助理一个愣神。

    高宇凌收了笑,严肃道: “这是我要你马上去安排的第二件事。去找科大的晓默尘……咳……教授。”

    “Xiao Mo Chen教授?”

    “知晓的晓,沉默的默,尘埃的尘。”高宇凌皱着眉说完这句就转头望向了窗外。

    老实孩子陈助理默默地在本子上记下了这几个字,犹豫着是不是要询问更多的信息,比如性别,年龄,院系,找到他/她说什么,怎么说,等等。想了想,作罢。他跟着高宇凌两年,清楚老板交代事情,该说的应该都会说,没说的,要不觉得没必要,要不有意要他自己去想,要不老板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本子上抬起头,盯着高宇凌, “是请他/她做顾问吗?”

    正看着窗外有点走神的高宇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陈助理觉得老板好像瞬间有些不一样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这样琢磨着慢慢起身,准备离开,才突然想起来, “对了,高总,那舆论的事呢?”

    高宇凌回过神看着他: “舆论啊。”

    他认真地想了想,正儿八经地说: “要不这样,你去找水军把那些负面的评论都淹了。”

    “啊!”

    “或者找我们网络安全部的同事把那些相关的信息都删除了,这点本事他们还是有的。”

    “高总!”陈助理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高宇凌不再逗他, “先看看警方的反应吧。其他的等秦总的结果出来再说。你出去后请秦总和人事部的彭总来一趟。”

    高宇凌担心的不是舆论,而是动机,对方是谁,还有他们究竟得手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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