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高宇凌迈着长腿往办公室去,经过小美的桌子,看她正对着镜子认真地补口红,走过去敲了敲,“你要找的晓教授,给你回邮件了吗?”

    这一敲,把小美吓得立刻来了个立正,“没有。”甚至连已阅回执都没收到,说明她根本就还没打开邮件。

    “再给她发封邮件。” 既然回来了,就该有时间看邮件了,没有回,多半是忽略了。

    “好的。”

    “还有,她下下周应该就会去报到了。” 高宇凌说完转身走了。

    小美愣了两秒,才对着高宇凌的背影问道:“高总,您怎么知道啊?”

    “你的口红花了。” 高宇凌头也没回地说。心里却在想,这些女孩子真是不怕麻烦,每天往脸上抹那么多东西,还得时刻警惕着不要一不小心就抹了个花脸。

    高宇凌这辈子深入了解的女人有限,唯二的两个并没有每天化妆的习惯,所以看其他的女人这样难免难以理解。世界上有趣的东西那么多,干嘛要把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脸上。

    “啊!” 果不其然,高宇凌的身后传来哀怨的一声。他那句话的恐怖程度比起那突如其来的敲桌子声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美立刻举起镜子,看到快到耳朵根的一道红印,快哭出来了。马上用食指使劲地搓了搓,又拿了小化妆包往卫生间跑。

    小美边补妆边在心里想邮件的内容,突然反应过来高宇凌的那句话,“你要找的晓教授“,不是你要我去找的吗,怎么成我要找的了?

    小美的公主毛病不少,但有一点,对分派的工作很是负责,要不然也不可能留在总裁办。说到晓教授,她立刻想到了科大人事处的阿木。于是掏出手机,对着一棵参天大树发了一条消息:“阿木老师,您好,我是容济的小美。还记得我吧。再过不到两个星期就到七月底了,我想问问您有最新的关于晓默尘教授的消息吗?”

    “目前的目标还是七月底。没有改变。她来了,我通知你。”阿木就像守在手机边上一样,消息秒回。估计暑假的工作都是以摸鱼为主。

    “太好了,谢谢阿木老师。”

    周一的高层例会没什么特别,都是高宇凌已经了解的信息。比如秦总已经跟他汇报过的饮水饮食安全,全部都合格甚至优秀;尤副总负责的财报和预算他都看过了,虽然还有些意料之中的问题,但只要没有触犯法与规的底线,他也就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万无一失,得从制度着手,这个得慢慢来;设计部最新出的两个设计模型大家也都体验过了并且给出了意见;研发部是他目前直接监管的,最新进展自然更是了如指掌。每周这一个小时实话说有点浪费。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即使没有,晚上少加一个小时的班,该回家看孩子的看孩子,该泡吧的泡吧,该会情人的会情人,哪样不比在办公室待着强。

    所以例会结束时高宇凌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例会改成每两周一次怎么样?如果有紧急事情需要讨论,再临时开会。”

    “好啊。”各位总们虽然放不下那尊严来点头如捣蒜,但都面露含蓄的笑意。

    例会结束,高宇凌立刻拨通了彭盈的电话,“有什么发现?”

    彭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高宇凌问的什么,“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裴林,裴总,和销售部的林总,在生病前一两个月都得过一场感冒。然后就出现了间歇性的严重的头痛,直到那什么晕倒不省人事。不过他们康复得都还不错,裴总说再过两个星期他应该就可以回来上班了。你说这不会是什么新型病毒吧?”

    “感冒?去医院了吗?”

    “当然去了,特殊时期,感冒了能不去医院确定一下吗?”

    “去的哪个医院?”

    “都是去的医大附院,那是我们公司的定点医院。”

    “病例有吗?”

    “嗯,都拷贝了一份,跟他们的材料放在一起的。你要现在看还是等五个全部做完了给您一起送去。”

    高宇凌想了想,“等做完了一起吧。你直接交给秦总。”

    不完整的材料并不能帮他得出确切的结论,所以倒不急在一时。不过要是能一并交给晓默尘看看,也许倒是有帮助的,他补充道:“能在下周做完吗?”

    “应该可以。”

    下周说到就到,秦总在周四的早上送来了所有的报告。

    临城警方的进度却颇慢,从上次陈助理带来指纹可疑的消息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了,才传来了更新。这还是在陈助理三天两头打电话骚扰他们的情况下。

    面包车司机请假回来了。警察在皮包公司找到他时,他一脸茫然。问他有没有翻过翟经理的包。他立刻像被激怒的猫一样炸了毛,“你们怀疑我偷东西?这年代真是不能做好人啊!他不给我送点什么感谢金就算了,还诬陷我偷东西。妈的,他是丢了一百万还是两千万啊?”

    还好同去的有个一脸和善的女警,忙笑颜解释:“我们没有怀疑你偷东西。受害者,” 女警停了一下,她也不确定这个时候把翟经理定义为“受害者”是否合适,“嗯,他确实丢了东西,不过这东西只对两三个人有用,对其他的人分文不值。所以不可能有人特意偷这个东西,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过。”

    女警诓他的,翟经理并没有丢东西,至少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丢东西。至于电脑和优盘里的东西有没有人拷贝过,不得而知。

    “什么东西啊?” 司机的毛似乎被那温和的言语理顺了点,充满好奇地瞪大了眼。

    女警笑笑,“一个优盘。深灰色的,普通的长条形的。”她伸出手指比了个大小。

    司机偏头想了想,在脑子里上演了一部豪门带艳照门的家庭伦理剧后,诡秘地笑着摇头道:“没有。”

    “你确定吗?你看过他的包?”

    司机反应过来自己被诓了,想再问候一句母亲,但这句问候直接送给的是面前的警察,想想还是忍住了,压着火气回:“我是翻过他的包,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像这种什么心肌梗死的还是什么哮喘的,一般包里不是都有药吗?”

    警察点点头,表示有点道理,“那时候你戴着手套?”

    司机:“嗯,应该是的吧。我开车都会戴手套,夏天我手爱出汗。”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司机从裤包里掏出一对廉价的看不出是灰色还是白色的手套。

    警察取出一个小塑料口袋垫着把手套拿了过来,“不介意我们拿回去鉴定一下吧。”

    司机心里一万个不高兴,手套不值钱,他都是一打一打买的,但这明显就是把他当嫌犯一样处理,但也不能说“不”,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

    临城警方把过程简单地跟陈助理说了说,完了还玩笑了一句,“你们这么大的公司,不给人做好事的给点物质奖励,刺激一下精神文明建设,是说不过去啊。”

    陈助理又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转给了高宇凌:“警察查了司机的背景和指纹,没有任何犯罪记录。所以暂时将翟经理的事件定性为突发意外,并没有故意或非故意伤害的成分在里面。”

    坐在老板椅里的高宇凌绷紧了唇点了点头,“嗯。沥城警方那里有消息吗?”

    陈助理:“他们查了监控,也排查了后续相关的人,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辛苦了。”

    “那您准备怎么办?”

    高宇凌耸了耸肩,“给做好事的人做个锦旗,再给点奖金吧,像警察说的,促进一下精神文明建设。”

    陈助理走出办公室,高宇凌才想起来,为什么他今天一整天都觉得心里好像有点事,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他笃定自己离老年痴呆还有很远,这让他感觉特别不好。但现在他想起来了,今天是晓默尘隔离到期的日子。

    他欠她一个道歉。

    “对不起”这三个字说来容易,但错过了最佳的时期和机会,想再来说就难上加难。

    同时他觉得她也欠他一个道歉。

    如果老死不相往来了,也许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结也说不定。好在,这个到目前看来还不知道算不算犯罪的事件似乎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坦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能把这个机会抓住,了了这个心结。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似乎是在给自己鼓气。而后仿若是去赴死般地毅然决然地抓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太阳还是火辣辣的,他朝着那个科大以南十公里的地方开去。也许会碰到她,也许她已经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哪一种可能期望更多一点。

    一个相对朴实的小区,毫无设计与美感的火柴盒般的楼房,每间屋子的阳台整齐地装了铁栅栏。

    高宇凌在楼宇间的一个狭窄过道处找了一个树荫,把车停住。视野正对处的那栋房子的入口处聚集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员。应该就是这栋楼了。

    楼洞里有些黑,他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他一边在心里质疑着自己此刻的行为,一边盯着那栋楼唯一的出口。

    一辆小车停在不远处。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开始走动,楼洞里出现动静。

    又过了十来分钟,在一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出现了一位戴着口罩拖着行李的男人。司机跟工作人员对接签字。男人放好行李,上了车。

    第二个,第三个,……,陆续有更多的人坐车离开。

    隔着距离,高宇凌也能感觉到那边气氛严肃且沉闷。

    高宇凌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迎来送往的时刻。他很快地用手机查了一下,原来新出的政策加了七天的居家隔离,这期间,他们并不能与外人有所接触。那些车就是用来进行闭环转运的。“转运”,牲口吗?这个词让高宇凌心里不太是滋味。又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今天不能见她了。

    不是他不想,是不能。

    半晌,一个久违的身影从黑黢黢的楼洞里出来。精瘦的,高高的。

    白色的运动鞋,水洗蓝的紧身破洞牛仔裤,宽松的黑色T恤,袖口下露出小麦色的肌肤,约卷的长发胡乱地扎在脑后,几缕顽皮的在头顶上呲牙咧嘴。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上半张脸被墨镜盖住,树荫在她脸上闪烁着斑驳。即使这样,高宇凌那经过两千多个日夜训练出来的人脸识别功能仍然表现优良。

    她左手推着一个行李箱,右肩上背着一把吉他。哪里有一点学者的风范,俨然是个叛逆的流□□歌手。

    吉他,并不值几个钱的吉他,背回来做什么。

    有两级台阶,她弯了腰,提了行李箱的把手,咯噔咯噔地下来了。

    看不见她的眉眼,高宇凌也能从她的步伐中感觉出一种紧绷感,这说明她现在要么不开心,要么就是脑子里在转着那些旁人不能理解的问题。

    她常常这样,如果没人在旁边跟她聊天,她便总是心不在焉似的,走路心不在焉,吃饭心不在焉,不知道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也不消停。

    接送她的车启动了,高宇凌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她在沥城没有家,她去哪里隔离呢?

    车在一处不好不坏的宾馆停住。同样一系列类似签字画押的流程过后,她被带了进去。

    回程的路上,高宇凌望着不断后退的鳞次栉比的高楼,突然感觉这座城市有点不一样了。不再如一座无根的空中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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