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晓默尘遇到了回国以后的第一个难题，吃饭。

    集中隔离期间有人负责送饭。但现在，一切要自己打理。她住的宾馆没有餐厅，她又出不去。离开中国十年了，这十年的进步哪里是一朝一夕能赶上的，尤其是互联网的日新月异。

    “居家隔离第一天，请问如何在沥城点外卖？”她在微信里发了一条朋友圈。之所以发朋友圈而不是私信询问是因为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她也搞不清楚她的联系人里的谁是谁，谁在哪里。

    “用这个App。”一个单字“舟”的联系人很快给了她一个评论。

    她很快下载了这个App，然后又遇到了问题，选择太多。

    “哪个餐馆靠谱？”她没有耐心一个一个地去筛评论。

    高云帆开始抓脑袋，他尝试过的有限，更重要的是他不自信他喜欢的是否合她的胃口。

    他给高宇凌发了一个消息：“哥，你知道沥城哪些餐馆比较物美价廉吗？”

    他对高宇凌有一种无条件的完全信任。但问完了又有些后悔，高宇凌的“价廉”跟他的可能不是一个概念。

    能够吃六年西红柿炒鸡蛋的高云帆在回国大半年后问他好吃的餐馆，高宇凌肩膀上那top百分之一智商的脑袋不是摆设。他给高云帆列了几个离晓默尘下榻的宾馆不远的餐馆，还列出了每个餐馆的所谓特色菜，就差把每顿饭的菜谱都安排好了。这些倒也够她一个星期不重样地吃了。

    傍晚，晓默尘对着一份干煸肥肠大快朵颐的时候才收到她爸妈的消息：“默默，知道怎么点餐了吗？要不要爸爸妈妈现在就过来，帮你买饭送饭？”

    “不用，不用。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还是下周五再过来吧。你们现在过来只是送个饭，那是杀鸡用牛刀了。”

    “说什么呢？”

    晓默尘“嘿嘿”两声：“大材小用，大材小用。”心里却在嘟嘟囔囔，“嘁，过来帮我送饭，说得比唱得好听，刚才还指不定去哪里潇洒了呢。这个时候才看到我的微信。”

    “阿木老师，晓教授来了吗？”小美孜孜不倦地骚扰着人事处的阿木。

    “还没有，推迟了一周。可能下个周五应该来了。”阿木回。

    “又推迟。” 小美在心里发了句牢骚。

    临睡觉前高宇凌收到一条彭盈的短信，提醒他明天的团建在郊区一个农家乐，穿得亲和一点。

    于是高宇凌第二日从善如流地穿了件黑色的圆领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当他戴着墨镜，甩着长腿迈上大巴的时候，车厢里爆发了小幅的声波震荡。

    高宇凌对着车厢里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跟所有人问了早安。

    “坐这儿。” 第二排的彭盈对他招手。

    “彭总今天亲自督场？”

    “有你这尊大佛在这里，我能不来吗？”

    高宇凌：“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游戏吧？”

    “你放心，没有。特殊时期，身体接触和对抗的游戏都没有。我们这次以促进了解与交流的文明游戏为主。” 彭盈神秘兮兮地瞅了他一眼，心想，不把你的老底都问出来。

    高宇凌的老底在车上就被交出了一大半。

    车行到后半段，组织人员给每人发了一个问卷。题目为：你是否养过鸡？钓过鱼？抓过虾？砍过柴？种过菜？等等诸如此类。

    行政部八十人左右，三分之二是女人，最后交白卷的有一大半。

    外聘的组织者站在农家大院的门口，翻着答卷，看着面前一群光鲜亮丽的人们面露忧色，“我有点为你们今天的午饭担忧。”

    大家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不过没想到在容济还有十项全能的。”组织者一个转折后，卖了个关子，“想知道是谁吗？”

    “谁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下午再解密吧。现在我先根据答卷指定几个组长，然后大家抽签决定分组。组长的分组也是抽签决定的，所以一切看命哦。”

    上午的活动内容揭晓，每组抽取一个菜单，然后根据菜单的提示寻找食材，最后再把找到的食材变成可以上桌的菜。再然后大家会根据菜的色香味打分，第一名有加菜奖励，得分最低的则要接受灵魂拷问。

    高宇凌抽到了竹笋焖鸡和三位美丽的姑娘。又或者说三位美丽的姑娘幸运地抽到了高宇凌。

    两位姑娘手牵手兴奋却又忸怩地挪着小碎步来到高宇凌身边，怯怯地叫了声“高总”。另一位姑娘似乎不十分合群，但却落落大方地过来，伸出右手，“高总，你好。我是A……艾晴。”

    另外两位姑娘也才想起来，她们对高宇凌是熟悉的，但高宇凌却并不知道她们，立刻做了个自我介绍。

    看着面前三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画着美丽的淡妆，涂着漂亮的长指甲，披着飘逸的长发的姑娘们，高宇凌有点头疼。还好，估计有提前打招呼，没人穿裙子。他原本的分工计划烟消云散，不管是让姑娘们去山上砍柴挖笋子还是去鸡圈里抓鸡都不太合适，还是一起行动吧。

    “先去山上吧。”高宇凌去旁边挑了一个看起来结实的背篓，往里面扔了一把砍刀和一把锄头，抬腿大步往山上走去。他们需要去后山挖竹笋，顺便还得捡些或者砍些柴火回来。

    艾晴见状，迅速地把长发束了起来，小跑着跟上高宇凌，“高总，我来背吧。”

    高宇凌看了一眼她那小身板，“你行吗？”

    艾晴笑笑，“这有什么不行的？”

    其他两人也不甘示弱，跑上来，“我们轮流来吧。”

    高宇凌倒不怜香惜玉，团建嘛，不就是每个人都要出力？况且几乎空的背篓，也压不塌她们，于是把背篓退了下来，递过去，“好啊。”

    不过挖笋的活高宇凌都一个人做了。姑娘们实在没那么大的力气，几锄头下去，只在地上留了几个隐隐约约的印子。

    “你们去捡些干树枝吧。”他也不喜欢她们就像监工一样站在那里盯着他干活。

    艾晴最早抱了一捆参差不齐的树枝回来，“高总，你看这些可以吗？”

    高宇凌看了看，捡了几根扔掉，“其余的都可以，放篓里吧。”

    艾晴把树枝整理了一下，才一根一根竖着插进背篓。挥舞着锄头的高宇凌用余光觑了一眼，还挺会干活，他在心里想。

    “高总，谢谢你。”冷不防地，艾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嗯？”高宇凌直起腰，纳闷地看着她，“谢什么？”

    “工作。没有你帮忙递简历，我可能没有这么快能来容济上班。”

    高宇凌才知道原来她就是赵主任的侄女，也难怪显得有点不合群，刚来嘛。“哦，谢你自己吧。彭总从来不徇私舞弊的，说明你的能力达到了她的用人标准。”

    艾晴只笑笑，“我再去捡些树枝。”

    她心知肚明，在用人单位没有确定的招聘目标的情况下，一份简历，不管你有多优秀，要让人事部门发现是件多么考验人品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刚入职场的。更何况容济这两年一直在精简与数字化行政流程，行政岗的位置只减不增。

    高宇凌挖了五颗竹笋，姑娘们也捡回了一背篓的树枝。

    “我再去砍几根木头。”几根树枝能烧多久。

    高宇凌拿起砍刀左右看了看，找了一棵倒地的树干下手。长腿支在树干上，砍刀一劈一劈地下去。那姿势，如若不是气质过于矜贵，说他是樵夫也没人不信。

    高宇凌把劈好的柴找了根藤条捆起来，往肩上一抗。始料未及地有点硌得慌，好久没干过这些事了，连背上的皮肉也变娇嫩了。

    艾晴见到他额头澄澄往下滴的汗，从斜挎的小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谢谢。”高宇凌接过在额头上抹了两把。

    “高总在美国的时候经常野营？”下山的路上艾晴问。

    “嗯。”有人喜欢，没有办法，但这身功夫却是童子功，“不过也有很多年没干过了。”

    “高总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另一个姑娘问。

    话题打开了，下山的路上其乐融融。姑娘们有意地忘记了下山以后的一个艰巨任务，捉鸡。还没见到鸡圈，她们就已经笃定这会是一件异常狼狈，且鸡飞狗跳的事，那场景，着实不愿意去想。

    但高宇凌把这件看似艰难异常的任务完成得轻松漂亮，鸡没有飞，狗自然也不会来凑热闹。

    他套了双鞋套，轻手轻脚地进去，看准了一只，嗖地出手，一发中的。身上除了沾了几根鸡毛，出了半身汗，全身而退。

    在鸡圈外观战的几个姑娘兴奋地拍起了手。

    有路过的，看到这情形，惊呼：“哇塞，高总厉害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之后的过程更是一帆风顺，生火，做饭。别人都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这组却是有条不紊。柴火做菜，做好了特别好吃，不会做的却很容易搞出灾难现场。

    在一群或焦糊或半生不熟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一堆东西中，高宇凌这组的竹笋焖鸡实在太过惊艳。

    一轮试吃结束，盆子就见了底，几人美滋滋地想肯定第一没得跑。

    “好，我现在宣布投票结果。” 组织者带着神秘莫测的笑，“第一名……清蒸鲈鱼；第二名，……”

    在组织者报了前两名以后，几人就清楚了，她们肯定垫底。谁不想对高总发出直击灵魂深处的拷问呢？

    “高总，我们被你连累了。” 一个姑娘哭丧着脸耷拉了脑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