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理的这一波操作让晓默尘忘了正事，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只好给小美打了个电话。陈助理跟高宇凌在一起，她才不要给他打电话呢。

    “小美，你们公司的运输卡车是走正门吗？” 晓默尘问。

    “一般情况不是，有专门的卡车通道的。还有安检。”

    “那门口可以停卡车吗？”

    小美想了想，“可以停留15分钟。怎么了？”

    “没什么。” 晓默尘看到卡车司机下了车朝门卫走去，看来是个新手，不熟悉路。“我把你们公司员工的部分病历给专家看了看，他需要完整的病历，你们能找人翻译成英文吗？”

    “可以，没问题。”

    晓默尘又把David提到的检查和筛查问卷的事一并告诉了小美，让她把电子邮箱给她发一个。说一会儿把具体信息发到她的邮箱。

    “谢谢你了，默尘！你太厉害了。”

    晓默尘骑着车绕着容济的铁栏杆逛了一圈，算是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

    容济跟科大的地理位置差不多，都处于城市圈的最外围，所谓的城乡结合部。人流不多不少。卡车入口在容济园区的另一头，在外环路上，更偏僻一些，除了门卫，人迹罕至。

    看完了容济，晓默尘踩着轮子风一样地回了科大。去澡堂洗了个澡，才开始她这一天的工作。

    她那老伙计的回信也到了，跟她说确实还有两个实验组在做跟他们类似的研究。这个晓默尘也是知道的，但是离用在人身上最近的是他们。言外之意，现在世界上还没有隔空读取意识的黑科技。

    “那是我想多了。”晓默尘想。

    中午的时候高云帆来找她吃饭，说要带她熟悉食堂。她想正好跟他说说合作项目基金申请的事。便一起去了。高云帆说明天就周末了，要不要一起去沥城的著名景点逛逛。

    晓默尘觉得出去玩只能跟最好的朋友一起，要不一定会游不知景美，食不知味珍。所以，她道：“我爸妈还在这里，周末得陪他们。”拒绝了。

    回来的时候正碰到贾主任来找她，“默尘，还习惯吧。我这周都在外面跑，还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聊聊。”

    贾主任，五十左右，长得端端正正，身材也还保持得不错。看得出来，年轻时应该还算是玉树凌风的。他们学院的中流砥柱，算半个大佬级人物。

    “挺好的。”晓默尘回道。不聊正好，他最怕跟人没事聊天了。没话找话，实在太痛苦。

    “这办公室还行吧，我让他们专门留了这间大一点的，采光好的给你。桌子椅子都换的新的。”贾主任边说着，边转了脖子打量这屋子。

    “很好，谢谢。”晓默尘倒想起来了，基金申请的事是需要主任同意的，说道：“对了，贾主任，我看十一月份有个小的项目出来，我想提交一个申请，算是练练手，为明年申请国家级项目积累一点经验。是之前我的一个课题的延申，跟材料系那边合作。”

    贾主任一听，嘿嘿笑了，低头在晓默尘的办公室踱了两步，才语重心长说道：“默尘啊，你这刚来，台子都还没搭起来，班子也还没组起来，怎么唱戏呢？你现在省上的那个卓青项目还不够你忙的？其他基金申请的事不急在一时，你还是先把实验室建好，把学生招起来再说。”

    “卓青”是“卓越青年”的简称，是地方上的一个人才引进计划。当时晓默尘错过了国家级项目的申请，贾主任就斡旋了这么一个省级的项目来掉她这条鱼。

    而此时，贾主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但晓默尘听不懂，又或者不愿意去揣摩，仍旧道：“我算过时间，基金申请和审批需要时间。就算中了，项目启动也是明年的事了。到时候什么都应该就绪了。”

    “基金申请需要初始数据，你在美国的结果不好放在国内的基金申请里的。”

    “是吗？”晓默尘纳纳地反问。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说，难道在美国的那些成果不是她做的。

    “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贾主任甩着手铿锵地走出了晓默尘的办公室。

    贾主任说美国的实验结果不能用于国内的基金申请，晓默尘觉得这不合理。她去项目主页查信息，找到一个联系电话打过去。打了十几次才终于有人接听，她一问，人说没这回事，只要数据是真实的，确实是你的劳动成果，都可以使用。当然如果成果是在国内做出来的，更好。

    挂了电话，晓默尘耸耸肩，就说嘛，怎么可能。改天跟贾主任说去。

    晓默尘就这样过完了她在科大的第一周。似乎一切都挺好，同事们都很友善热情。硬件环境也很好，虽然她的实验室还什么都没有，但是要买的仪器，贾主任都批了，会是一个一流的实验室的。等到开学她就会有她在国内的第一批学生，虽然有可预见的困难，无非就是再耐心一点从头开始手把手地教。唯一有点意外的就是她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跟高宇凌扯上关系，即使有想过也许终究会在某一个时候某一个地方不期而遇，他的有备而来还是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不仅是有备而来，还有各种的巧合。

    周六的早上，晓默尘照例去跑步。上次远远地看到高宇凌是在湖边，所以这次她选择了沿着小区而建的人工河。

    人算不如天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迎面而来。这次躲不掉了，怎么办？体力与情绪的双重负荷让晓默尘的脑子缺氧，只能在心里念咒般地掩耳盗铃，“没看见，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反正是要见的，今天不见，星期一也要见，怕什么？”

    “那不一样，那是一场工作会晤。”

    晓默尘精分了。同样分裂的还有她的四肢跟大脑。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四肢却自作主张齐心协力地越跑越快。就这样伴随着即将超速的心跳，晓默尘仰着骄傲的头，视若无睹地从已经减速停止盯着她准备say hi的高宇凌身边插肩而过。

    高宇凌目光追随着那个视他为空气的人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咧了咧唇角发出了一声自嘲的“呲”，而后想到刚才某人有意梗在那里的脖子就笑了。

    “阳光太刺眼，看不清。” 晓默尘找借口，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准备随时被诘问。

    是啊，为什么她那么傻朝着太阳的方向跑，高宇凌就聪明多了知道背对太阳而行。

    这个偶遇给晓默尘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第二日起床后在房子里犹犹豫豫地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勇气出门。直到陆女士闻声而起，看见她在屋子里打转，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找什么呢？老年痴呆了？”

    权衡利弊，跟听陆女士的唠叨相比，碰到高宇凌似乎也不太糟糕。至少她可以假装视而不见。反正也已经视而不见一次了，那再来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哪里就那么多的不期而遇呢？这个小区不算小，可以跑步的地方很多。晓默尘没有碰到高宇凌，却想到了那只猫。她跑到上次见到那只黑猫警长的地方。警长不在家，食盒也是空的。

    晓默尘掏出手机，立刻在网上订了一袋猫粮。

    周一坐在办公室里，晓默尘查陈助理给她的晚饭地址，以便确定出发时间。

    地图上的绿色线条从科大往沥城的郊区延申，然后成螺旋形最后终止在了螺旋的中点。导航显示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晓默尘想高宇凌不会为了惩奸除恶，清理卖国贼叛徒把她给卖了吧。这什么容济员工受伤都是借口。又或者他这是处心积虑地找机会跟她再掰扯掰扯，所以自然要找人少的地方好说话。

    晓默尘还在心里阴谋论，手机就“叮”的一声响。小美给她发了个连环消息：“默尘，高总说下午让我和刘师傅来接你去吃饭。那五点半我们在科大门口见。”

    “对了，我们出发的时候就给你消息，你快点出来哦，你们学校门口不让停车的。”

    所以，确实是工作会晤。

    小美在科大门口见到的晓默尘再次颠覆了她对她的认知。她本来在脑子里已经把那个白净清雅的晓教授给抹杀了，取而代之的是张扬活泼不拘小节的黑珍珠。

    可眼前的晓默尘，除了肤色太过健康，俨然又是那个晓教授。她戴了金属边框眼镜，披了细卷的长发，穿了条很有质感的白色职业连衣裙。堪堪露出锁骨的一字领短袖，中间一个V型的开口，微微收了腰，直筒的下摆到膝上一寸。要多知性有多知性。

    小美挪不开眼地盯着坐到她旁边来的晓默尘，“默尘，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啊？”其实也不算太正式，大街上这样穿的妙龄女郎多的是。只是到了晓默尘身上就不一样了。相对论是广泛存在的不变真理。

    “不是工作餐吗？”

    小美嘿嘿一笑，“是没错了。”她想说“但是”，却又不知道“但是”什么。只好又补充了一句，“你今天真好看。”

    晓默尘确实是郑重其事地对待了这次晚餐，不管怎么样，这是一种态度，她要向高宇凌展示的一种态度。你公事公办地找人来跟我谈工作，那我就一心一意地把它当作工作。为此，出门前还专门去卫生间化了妆，只是刷好了又擦掉，折腾了不少时间。因为粉底是在某一年冬天买的，比她现在白了几个色号，抹到脸上瞬间出现了临时缝了个脑袋的效果，只好舍弃了粉底，简单地涂了涂眉毛和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