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因(十)

    “师父送我的梨木簪呢?”晨光微熹,元锦结束打坐准备梳洗,她把无待殿翻了个遍,连心界都寻了又寻,却半片木屑都没找到。

    她黛眉一抬,想起那喝醉的雨夜:“不会是我自己发疯把木簪给毁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元锦不相信自己会毁师父送的礼物,因而双指一骈,射出一道灵力启动扮作梳妆铜镜的水月镜。

    水月镜是一件回溯时光的法宝,施以灵力可重现半月光景。那夜才过七日,尚在水月镜回溯的范围内。

    浮光草草妖好奇地探出头。

    它经过元锦的细心调养,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不过它小小一只,躲在叶子后就全然不见踪影。

    它望向元锦,疑惑地问:“仙子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与我的主人结契呢?”

    “我主人天资高,修为好,容貌俊美,还古道热肠、风流洒脱。”草妖豆豆大的眼睛亮闪闪的,“我如果得机缘化形,也要嫁给主人。可仙子姐姐,你为什不愿意呢?”它不可置信地又问一遍。

    提起这件事儿,元锦神色晦暗不明。

    时间回到七日前,云轻白问她:“你与洛商结为道侣,如何?”

    如何?

    新婚夜将人挫骨扬灰,顺手把骨灰扬了?

    元锦觉得手痒,匆忙交叠双手道:“我筑灵基进阶人境那年,本是要随师父无情道,可惜师父说我适合有情道,我便遵师父的命令修炼有情道,旁观红尘恩怨、痴男怨女,各种恩怨情仇历历在目。”

    “看得多了,我倒悟出一件事,世人多为情爱痴狂,但修士逆天而行,若再添痴怨,犹如再添洪水冲击,难上加难。师父,若你心疼徒儿,请至此以后,不要再提道侣之事。”

    “......也罢。路,是你自己选的。”云轻白不明不白扔下一句叹息,飘然离去,“为师近日去后山闭关,你好生修炼。”

    才出关,又闭关?看来师父的飞升之日近在眼前。

    元锦的神识扫过心界里静静躺着的剑穗,急急道:“师父的合道大典在即......”

    她还没说完,云轻白清凌凌的嗓音空灵:“时日一到,自会出关。”

    得一句准话,元锦放佛大石悬起的心脏落地,后几日,她除开修炼,就专心操持合道大典。

    她生于冬日,生辰日在时间紧迫的当下遥不可及。这回大概是与师父共渡的最后一次生辰宴,这样想着,她愈发尽心尽力。

    时光飞速流逝,眨眼就到今晨,离合道大典只剩下一日光景。

    元锦朝草妖浅浅笑了一下,但没多言,默默等水月镜投映出回溯的画面。

    水月镜由碧水青铜打底,上雕双枝缠并蒂莲,中间嵌一面北极寒冰磨成的冰镜,亘古不化。

    被元锦灵力一激,它模糊不清的镜面陡然化作一团混沌,好似龙卷风旋转,几息后龙卷风乍然停滞,浓雾遇上朝阳般散开,露出清晰的人像。

    上面正显现元锦跌跌撞撞地回殿,梨木簪俏生生立在发间。

    元锦着急去监督合道大典流程,运转灵力加快速度,却忽然感知到两道陌生的气息闯进逍遥剑锋。

    能上逍遥剑锋的人,数来数去,算上之前被救的人,也就百来个,元锦全部铭记于心,而这两道气息不在此列。

    她敲了敲桌案,笃笃两声,余光瞥见水境上的画面回溯到她颓废饮酒的场景。

    两道陌生气息极速靠近。

    来不及看完整晚的画面了。

    元锦心下给出判断,索性暂停回溯,起身出门迎接那两位不速之客。

    然而元锦不知道,她离开后草妖懵懵懂懂触碰水月境,水月境重新开始展现回溯场景,只过一息,独酌的她面前,洛商赫然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如狼似虎。

    “百密一疏,差点被发现了。”空荡荡的殿内响起低沉的笑声,浮光草的荧光飘离草妖,于不远处组成一个人风姿潇洒的人影。

    “主人!”草妖蹦蹦跳跳跃过去,抓住他腰间系的丝绦。它不过一指大,坠在丝绦上,像块温润的玉玦。

    洛商食指抵唇,示意安静,专注地看着水月镜,直至云轻白打横抱起酣睡的元锦,他骤然爆出暴虐的灵力困绞水月镜。

    冰雪镜面顿时放佛天女散花炸开,化作冰晶熠熠生辉。

    草妖被落了满身雪白,通体生寒。它连忙摇头甩掉冰雪,仰头亲昵地问:“主人,你是来接浮光回家的吗?”

    旁人常浮光浮光地唤它,它便用浮光作名。

    洛商莞尔,眉骨偏左点上的朱砂痣随着他的笑意,轻缓抖动,宛如艳丽糜烂的桃花,令浮光移不开眼。

    它痴痴望着洛商,洛商单手捧它到眼前,温和问:“浮光,孤救你数次,可愿还孤一条命?”

    分明是问句,但话中凌寒让浮光抖如筛糠。

    几十丈外,元锦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两位守在她身侧,如黑面阎王的执罚长老,戒备地阻拦:“初月仙子,宗主命我们带你去悟道峰,请别让我们为难。”

    他们以为元锦要逃。

    元锦转回头,笑吟吟答:“刚急匆匆出来迎接两位长老,谁知长老不由分说架着弟子离开逍遥剑锋,本不妨事,身为闻道宗理应配合刑堂,但弟子有件法宝忘记收起来,所以担忧地回头张望。”

    两三句话解释了原由,纵透着股怨气,但后面几句说得漂亮,令两位执罚长老羞愧地耳根红。

    但他们好歹是刑堂出来的人物,做惯缉拿捕做的事儿,不久就冷静下来,严肃道:

    “宗主紧急召唤,希望仙子配合我们,何况逍遥剑锋有云华尊者镇守,闹不出乱子。”

    元锦一边称是,一边顺着话头询问,强行捉她前往悟道峰是为何事。

    执罚长老们立马缄口不言,目不斜视,像凡间镇守朱红大门的石狮子。

    元锦也不为难他们,闭了嘴乖顺地跟他们走,可心里到底忐忑起来,宗内能动用刑堂的地方一般都有大事发生,再不济,刑堂也只插手同门内斗的特大恶事。

    她寻思自己规规矩矩,最近只做三件事,去夺碧水秘银,调停陆延闹出的矛盾,操持合道大典,哪一件都与刑堂沾不上,就算陆延之事需要出动刑堂,但她只是个中间人啊。

    元锦不知不觉皱紧眉心,眼前突然浮现元明珠的身影。想了又想,就属元明珠与她结有仇怨。

    倘若真是因为元明珠做文章,她却不怕了,至少可以拉个垫背的。

    不过没到万不得已,保全自身方为上选。

    思及此,元锦从容不迫地来到悟道峰。

    悟道峰是闻道宗宴请会客、议事论道的重要场所,此时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张灯结彩,本是喜庆洋溢的场面,却寂静得落针可闻,风声萧瑟,让元锦不禁淡了笑意。

    过两日就到合道大典,怎生如此怠慢,哪怕要审问她也不该停下布置。

    她的视线移向庄严肃穆的悟道殿,与执法长老踏进殿内。

    殿中寂静肃穆,乌压压站满了人。

    闻道宗宗主无落道尊高坐首位,左右两边依次坐着各峰峰主,除开闭关的云轻白,人到的整整齐齐。再往下,各峰首席弟子垂首而立,洛商立在首位。

    而且她在队伍里看见了本该被关禁闭的陆延,他一脸担忧地望向她,嘴巴张张合合,但碍于师长在场,没有出声,张合程度也压抑地极小。

    元锦仍然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眸中滑过一道暗色,与她之前的想法果真半分不差。

    她斜眼扫过跪在悟道殿中央的元明珠。

    执罚长老完成任务,退到殿门前镇守,防止意外发生。

    元锦则跪到元明珠身旁:“弟子元锦拜见宗主。”

    无落道尊声音威严:“元明珠,把你的话再重复一遍。”

    元明珠声声泣泪:“是,师父!”

    “弟子姓元,名明珠,是修仙世家元家嫡女。小时候阴差阳错被人拐走,弟子日夜思家。后来碾转几地,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寻回故乡,但没想到,迎接弟子的是一片荒芜,元家竟在百年前灭门。”

    “有人告诉弟子是弟子父母修炼走火入魔所致,但他们是弟子父母,弟子最熟悉他们的秉性,仁义善良,体恤疾苦,好端端的怎会堕魔?”

    “于是弟子不遗余力探查真相,终于在近日发现端倪,弟子父母堕魔,非天意,乃人祸。”

    元锦瞬间眼中含泪,悲痛道:“是谁害我元家,我元锦第一个不饶他!”

    元明珠闻言侧头,见她哭得通断赶场,活像个至情至性的孝女,立时怒斥:“元锦,你亲手弑父杀母,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吗!”

    饱含愤怒的斥责盘旋在悟道殿上空,旁观的弟子长老纷纷露出质疑,过往与他们接触百年的元锦着实不想弑父杀母的魔头。

    果然,元锦如他们所料,当场愣住,脸色唰地苍白,嘴唇气愤地发抖:“妹妹,你,你莫不是被坏人诓骗了?”

    她心地善良,宁愿相信有外人挑拨离间,也不愿意相信元明珠因嫉妒污蔑她。不少人摇头叹息,叹元锦心肠太软。

    元明珠看到元锦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样,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想撒火,但她不是曾经作威作福、嚣张肆意的元家小姐了。

    她在外流落百年,忍功修炼得是炉火纯青。

    可面前的是元锦,以往叫她踩在脚下的孤女!害她被拐卖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

    她有些忍不了。

    元明珠死死瞪着元锦,忽而握紧双拳,冷静道:“我有证据。”

    元锦心中一动,元明珠的留音石,她记得自己毁了,难道还有多余的?

    她注视元明珠的双眼,认真道:“我没做过的事,问心无愧。”

    神色坦荡正直,令元明珠恨不得撕碎元锦的伪装,但她不能授人以柄,于是转头叩拜无落道尊:“徒儿有一人证可以证明,我爹娘堕魔,事出蹊跷,和元锦脱不开干系。”

    无落道尊出自术峰,修得道法属于最为正统的上古传承,为人正派公道,刚正不阿,一张威严国字脸摆出去就能震慑不数万妖邪。

    他正襟危坐,声音中气十足:“带人证!”

    经无落道尊允许,一位蓬头垢面的散修被执罚长老带上殿。

    元锦不动声色观察,瞧他确实有些眼熟。

    那散修应是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讨好地说了几句恭维话,就直入主题。

    “小道曾为元家家仆,驻守藏书阁,阁内封印一本家主从秘境寻回的魔道邪书,里面记录了引人堕魔的法子。”

    “大小姐素日喜爱读书,常躲在藏书阁内苦读,时日久了,小道就不怎么监督她。直到家主与夫人堕魔的当日,小道打扫发现邪书竞有被动过的迹象,思来想去,只有大小姐拥有作案嫌疑。”

    “于是小道心急如焚去寻人,哪知竟然看到大小姐偷偷潜入家主和夫人的寝居,当晚,家主和夫人就修炼入魔。”

    元明珠趁势磕头,泪眼婆娑:“望师父、诸位长老和各位师兄师姐为我枉死的父母做主!”

    旁观的人神态各异,小声议论起来,但落在修士耳中,清晰如雷鸣。

    “看完邪书就进元家家主的寝居,当晚家主和其夫人就入魔,也太巧合了吧。”

    “谁说不是呢,元师姐不会真的……”

    “狼心狗肺的东西,闭上你们的狗嘴!”

    陆延听不下去,当即跨出一步,无视疯狂使眼色的术峰峰主,手指讨论得最厉害的两人,大声叱道:

    “我记得上次寻猎,你们深陷危机,别人都放弃了,是师姐冒着丧命的危险就你们于水火之中,现在事情还没有论断,你们怎可忘恩负义,往师姐身上泼脏水!”

    术峰峰主老脸一垮,连忙封了陆延的口,向无落请罪。

    无落摆手:“陆延心地赤诚,是个直性子。不过人虽好,性子终究毛躁了些,不能不罚。本尊罚他去思过崖思过一个月,可有异议?”

    术峰峰主拱手:“师兄宽宏大量,我没有异议。”说完,提着陆延的衣领就要离去。

    刚解禁的陆延:“.……”

    他拼命挣扎,手舞足蹈向元锦传达一个信息:“师姐,我信你!”

    元锦闭了闭眼。

    闹剧落幕,元锦哽咽着问出第一句话:“前辈,你说的话我信,我也认。”

    话音未落,一片哗然。

    却听元锦话锋一转:“我只问,前辈有看到我碰过邪书吗?有看到我引爹娘入魔吗?”

    散修愣住,仔细回忆过往,缓缓摇头:“小道确实没亲眼见到大小姐动邪书,也没见到大小姐下咒引家主和夫人入魔。”

    “但根据线索推断.....”

    “没看到,只靠主观臆测就说我是主谋,岂不是污蔑人?”小道还想再辩,元锦又眼眶微红地质问,“而且我有害爹娘的动机吗?”

    另一拨沉默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是啊,师姐谋害爹娘,对她有害无利啊!”

    眼见形势偏向元锦,元明珠无法再坐收渔翁之力,也红了眼:“我娘不是姐姐的生母,是爹后娶的继室。后母难为,所以无论我娘怎么做,姐姐都认为爹娘偏心我,从而生了嫉妒。”

    元明珠容貌艳丽辉煌,极为摄人心魄,但正因如此,平日她总给人不好接近的距离感。不过她此时一哭,一示弱,登时迷晕部分心志不坚定的弟子,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发生偏移。

    元锦担忧长老宗主看穿她的伪装,始终没向上观测,可弟子们的神色她尽收眼底。

    于是眼泪一擦,倒转攻势,自嘲道:“偏心?我难道是大魔头不成?因为一点小偏心就杀人?”

    元明珠胀红脖子要反驳,但喉咙被塞住石头一样哽住。

    元锦暗自冷笑,心想元明珠简直贪得无厌,既要将他们一家塑造成大善人,又要把全部过错都推到她头上。

    “你。”她点名缩到一旁的散修,“来说说家主和夫人怎么一个偏心法?”

    “说实话。”

    元明珠顿时懊恼自己怎么就顺着元锦的话往下说。

    散修是她用逆袭度找系统换灭门线索,通过线索寻来的人证,绝无作假的嫌疑,因此她没多此一举,收买人心。

    元锦这一问,她和爹娘欺压弱小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果然,散修老老实实地叙述:“二小姐住锦绣闺阁,大小姐住柴房,二小姐享下人服侍,大小姐充作下人当牛做马,二小姐.......”

    他絮絮叨叨将记忆说出来。

    元明珠感受到射来的指责视线越来越多,沉甸甸压在她肩头,事到如今,必须把罪名扣到元锦头上!

    元明珠静等散修说完,懊悔地认罪:“姐姐,是我年少不懂事,害怕姐姐抢走爹娘,闹脾气欺负了姐姐,你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但你因为这点欺负,就行恶事,伤害爹娘,我,是我罪无可恕啊!”

    好个以退为进,如果她抓住欺凌不放,就显得她无理取闹。

    元锦笑了笑,如人所愿,转到另外的话题:“元明珠,你娘当年根骨受损无法修炼,你知道她是怎么好起来的吗?”

    她自问自答:“杀人夺骨。”

    众长老和弟子听得一惊,杀人夺骨乃邪魔外道,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元明珠懂得其中厉害,一蹦三尺高地反驳:“你骗人!”

    元锦问散修:“邪书上有没有杀人夺骨移植之法?”

    散修:“回大小姐,有。”

    元明珠怒指二人:“你们相互勾结,倒打一耙!”

    元锦挺直脊背,大方面对首座的无落:“我元锦可以聆听琳琅仙子的问心曲,发誓若说半句假话,愿上刑罚台,受五雷轰顶之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完成誓言,她侧头问元明珠:“你敢发誓吗?”

    “我,我.....”

    元明珠不敢。

    她爹娘联合设计元锦生母,杀人夺骨这事儿她刚好知道。

    原本她是不知道的,被爹娘保护得极好,可耐不住她有系统这宝贝,把过往腌臜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元明珠狠狠瞪向元锦,恨她分明满口谎言,还能够如此坦荡赌上性命发誓,逼得她只能退让。

    元锦逮住她的窘处,歪头问:“你犹犹豫豫,是不是说了假话?”

    “我……”元明珠不想死。

    局面混乱,眼瞅着又要牵扯出一场疑案,无落不得不出声打圆场:“斯人已逝,以往恩怨,无需再议。元锦,修士逆天而行,誓言出口即成,容易滋生心魔,以后切勿再随意立誓。”

    元锦伏拜:“谨遵宗主教诲。”

    此话一出,宗主明显是想和稀泥了。

    看元明珠的情状,元家家主和夫人杀人夺骨的事也许是真的,但那时她才不到八岁,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的确无需再议。

    至于元锦害人这茬,没有实际证据,又有她毫无惧色地坦荡赌誓,一众长老和弟子信她是无辜的。

    这桩元家灭门案初时被高高拿起,元明珠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拜访诸位长老前来旁听断案,现在却轻轻放下,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大多数长老要事在身,匆忙辞行,元锦斜睨着元明珠,也随长老们离开。

    可大门未出,几位巡逻弟子惊慌失措地冲进来:“禀告宗主,我们巡逻时,在宗门里发现浮光草化形草妖的尸体,身上致命伤是,是,瑶光琴的痕迹。”

    瑶光琴乃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天上地下只此一张,被封印在混沌渊深处。

    混沌渊是何等凶煞之地,除了云轻白,连无落等人进去半步,都会被其浓郁的魔气折磨得身心俱疲。

    所以众人只能遥望混沌渊,对神器瑶光琴扼腕叹息,甚至有人放话,谁能进混沌渊取出瑶光琴,他便赠送取出人一座灵矿。

    接任务的人多如牛毛,可惜没有一个人完成任务。

    直到一百年前,云轻白趁巩固封印之便,取出瑶光琴,赠送给晋升人境的元锦作生辰贺礼。

    所以世人都知,神器瑶光琴落到了元锦手中。

    元锦听到巡逻弟子的话,猛地回头,看见失魂落魄的元明珠突然抬头朝她笑,放佛在说,这实打实的证据,你还有什么方法争辩呢?

    元锦登时恍然大悟,元明珠的报复不在前面,而在事后。元家灭门过去太久,许多证据被时光磨灭,元明珠根本没有办法奈何她,唯有通过陷害的方式报复。

    “化形的浮光草草妖死亡,致命伤是瑶光琴所致……”

    元锦回忆巡逻弟子的话,脑海里蓦然浮现那株容易害羞的小妖,怯怯遮脸的模样。

    洛商托她养的浮光草没有化形,但她明白,死去的那株一定是它。

    因为闻道宗有妖修,妖修本受冷眼,异常团结。

    毫不意外,巡逻弟子补充道:“弟子已经查清草妖身份,是洛商师兄养育的浮光草。”

    闻道宗实力为尊,辈分按实力来排,洛商虽然入宗晚,但小小年纪晋升地境,又拜无落宗主为师,大部分弟子都得唤他一声师兄。

    洛商闻言,脸色瞬间苍白,他抿了抿唇,向无落下跪,只道一句:“恳请师父明察。”

    声音清朗,细听声线拥有微颤,压抑着哀伤。

    随后殿内的妖修齐齐下跪,恳请宗主为他们的族人讨一个公道,闭口不提元锦半句,但逼人锋芒直指她。

    元锦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不久,刑堂来人,确认了致命伤属于瑶光琴,换言之,浮光草乃元锦所灭,证据确凿。

    众妖修压抑不住愤怒。

    “平日里对我们亲亲热热,没想到是个佛口蛇心。”

    “讨厌妖修直说,装模作样最恶心。”

    此番言论,接连不断。

    元锦无话可说,她的确讨厌妖修,不,准确的说是讨厌世上的一切。

    除了云轻白。

    无落不喜没有证据胡乱断案,但他作为宗主需要考虑方方面面,因此为了稳住妖修,纵容他们口头发泄。

    半晌,他沉声问元锦:“初月,你认罪吗?”

    元锦脊梁如松:“不认。”

    “理由。”

    “元锦房内有能回溯时光的水月镜,拿它出来回溯时光就能知道真凶。”

    无落挥手命刑堂弟子:“去取水月镜。”

    “水月镜已经损毁,无须空跑一趟。”清冽的嗓音悠悠飘来。

    元锦欣喜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师父!”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元明珠心如擂鼓。

    这出是洛商谋划的,她不过是洛商手中的棋子。可装傻充愣也好,爆出曾经不堪也罢,只要能将元锦打入尘埃,她都心甘情愿。

    到云轻白出现以前,谋划还算顺利,但依云轻白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愿意,足够颠倒黑白。

    千万别出岔子。

    元明珠忐忑不安地低头,瞄向殿门。

    云轻白似薄雾般飘进悟道殿,一如既往不为外物所动,清冷缥缈。

    只听他冷凌凌道:“吾徒元锦杀害浮光草草妖,罪无可恕,但草妖未入闻道宗,不在禁止伤害的名册内。吾徒死罪可免,然而活罪难逃,本尊做主把她关进渡化狱十年,宗主,你看如何?”

    元明珠闻言愣住,不止她,殿内的大多数人都愣住了,可回神后无不称赞他高风亮节,仙人之姿。

    无落点头:“十年禁闭,还算公道。”

    众妖修更是神色满意,元明珠乐滋滋地看戏,洛商低头看不清表情。

    唯独元锦不可置信:“为什么?”

    “师父,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急着定我罪?”

    “找到真相的方法很多,问心曲、搜魂术、以命祭天回溯时光,哪种方式我都愿意尝试!”

    “还是,你不信我,信外人?”

    云轻白没有回头:“执罚长老,将孽徒押进渡化狱。”

    跪在前头的洛商,伏身谢恩,谁也没看见他伏身那一刻弯唇的邪肆。

    问心曲的结果可以捏造,无落不会采用,而搜魂术、以命祭天回溯时间的结果虽然准确无误,但代价也大。

    云轻白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徒弟受伤或者死亡?

    背负罪名,关进渡化狱十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初月,该你尝尝从云端坠落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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