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课间,小妖怪们没去院子里撒欢,全都贴在教室里的窗户上往外看。

    松月凉三人坐在凉亭中,熊出准备的凉茶只陈尔动了半杯。

    陈尔舔了舔嘴巴,“小满虽然是我带大的,但她的心思……”

    松月凉打断了他的话,“小满的心思从满姨过世就藏起来了,你那带孩子的方式……”

    他语气嘲讽,“猜不到也是正常。”

    眼瞅着两人就要掐起来,傅严慌忙伸胳膊拦住。

    “陈哥能把小满姐拉扯大就很不错了,毕竟,这校长不是谁都能当的。”

    上课的钟声响起,小妖怪们各自回了座位,继续念书。

    傅严看了过去,想朝松月凉竖起大拇指,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憋了半天道:“校长大人辛苦了……”

    听起来,恭敬地有些狗腿……

    陈尔白了他一眼,将剩下的半杯凉茶喝了。

    松月凉站起身子,“你们两个慢慢喝,我去找小满。”

    “我们两个晚上不走了!你跟小满说,我们想吃火锅。”

    “熊出!”松月凉脚步未停,扬声,“准备火锅,准备一个院子两间卧室。”

    “不必准备新院子,我住小满的院子就行!”

    松月凉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陈尔。

    陈尔挑了挑眉毛,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

    “啊?”

    松月凉轻呼,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傅严别开头,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松校长面前总是不由自主怂下来。

    半晌,松月凉才道:“恐怕不行。小满那院子的房顶坏了,暂时不能住。她自己都住在我的院子呢。”

    他还颇为无辜地摊了摊手。

    陈尔脸上的得色凝固,猛然站起了身子,咬牙切齿,“松月凉,你不、行、啊?连个房顶都不会修!”

    “不行”两个字,陈尔咬的极重。

    傅严缩了缩脖子,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松月凉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不行,是不想。”

    陈尔直接被气笑了。

    他真是后悔之前特意上山给松月凉开了个窍。

    松月凉回了拨云处,摘了一筐蓝莓,下一瞬,便出现在落日神殿。

    落日山的海拔足够接住阴天的云,落日湖的湖面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满听就像嵌在乌云里,渺小又孤寂。

    松月凉挥了挥手,乌云不着痕迹的开始散去。

    “怎么一个人上山来了?”

    松月凉走到满听身边,席地而坐,将一筐蓝莓放在了她身前。

    他的声音带了些委屈之意,“也不叫我……”

    阳光漏了下来,满听眯了眯眼睛。

    “你一来就放晴了,确实该叫你一起的。”

    松月凉拿了一颗蓝莓放到满听嘴边。

    “看个风景怎么看得自己没精打采的?”

    “有吗?”

    满听并没有外露情绪的习惯,即使心里难受,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但她明显的心不在焉,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嘴边的蓝莓。

    松月凉将蓝莓塞进满听的嘴里。

    她毫无意识张了嘴,咬住了松月凉的手指,舌尖扫了上去。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松月凉的耳根蓦地红了,强装镇定地收回了手。

    他将一筐蓝莓拽到自己面前,一颗一颗喂到满听嘴边。

    “是不是没吃午饭?”

    “啊?好像是。”

    满听看向空篮子,原来自己已经把一筐蓝莓吃完了。

    “不饿了。”

    松月凉伸直了腿,枕着胳膊躺倒,拇指摩挲着刚刚被满听咬过的食指。

    “松月凉。”

    “嗯?”

    满听没再说什么,好像就是单纯地叫了他一声。

    “小满。”

    松月凉这一声,听起来轻轻又重重。

    满听转身,微微低头看过去。

    松月凉的眼神里带着些安抚。

    满听有些苦恼地问,“如果我不能毕业,如果我有一天不能当老师了,我还可以留在度西岭吗?不教课也可以,我给熊师傅打下手,做个帮厨……要不我帮你挖蘑菇吧,我知道你最喜欢挖哪里的蘑菇……”

    “小满。”

    松月凉打断她,重新坐起来。

    “那里的蘑菇不是最好吃的。”

    “啊?”

    “但是那个位置能第一时间接到回山的你。”松月凉把手轻轻放在她头上,“你不在山上,我真的觉得没什么意思。你现在这没精打采的样子,我也觉得自己没电了。”

    “……”

    满听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松月凉很少见她这么懵懂,一走神儿,手上的力道就全落了下去。

    “你的手很重。”

    “别动,我在充电。”

    “……”

    满听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抵住松月凉的手掌,很暖。

    “睡会儿吧!”

    松月凉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满听想抬眼确认他是不是说话了,可是眼睛眨呀眨,眨了几下就睡着了。

    松月凉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温柔又坚定地将人揽在了怀里。

    “好梦!”

    -

    小满听是被肚子饿醒的,小腿还一抽一抽地疼。

    她睁开眼睛,习惯性摸了摸两颗已经开始晃动的门牙。

    嗯!比昨天晃动地更厉害了,她需要吃一些坚硬的东西。

    敲了敲因为长个而抽筋的小腿,小满听摸到厨房,用火烤了一个馒头,烤到硬邦邦,一口咬下去,虽然牙有些疼,但是真的很香。

    填饱肚子,她上街逮住了一群疯跑的小孩子。

    “你们见陈二了吗?”

    “他好像揣着早饭去破厂子的那个办公楼了。”

    办公楼?

    小满听爬上了半截快倒的墙,办公楼好远。

    好想去。

    顺着七拐八拐的街巷,小满听跑了很远很远,远到她觉得没有人认识自己,而自己就像是一只自由的小鸟。

    废弃的厂区没有人,小满听顺着大门上栅栏的缺口爬了进去。

    杂草丛生,有很多地方的草只冒了头,尤其是水管周围,能看出经常会有人来。

    现在正是夏天,应该有很多大孩子小孩子钻进来。

    小满听好奇地走到办公楼的大门口,小心地探出了头朝里看。

    没人。

    陈二没来吗?还是上楼了?

    大厅里留着一个巨大的镜子,上面满是灰尘,并不能将人照真切,上面写的“穿着整齐,敬爱工作”,也已经掉皮了。

    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头发被狗啃过,又短又潦草,脸被锅底蹭过,黑黢黢的。

    但是,这里离家里那条街很远,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是一只可以大方展示自己的羽毛的小鸟。

    “好漂亮的小姑娘!”

    一个好听的声音冷不丁出现。

    小满听转身看过去,双眼蓦然亮了,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姐姐。”

    办公楼大门口站着一个长发长衫的“姐姐”,好看到像是古装电视里走出来的。

    只是“姐姐”的脸上的笑意像是凝固了,“她”闭了闭眼睛,面色沉下来,咬牙切齿反问,“姐姐?”

    小满听这才注意,“姐姐”的嗓音听着,是个少年。

    “你是长头发,长得又这么好看,我以为是……”

    小满听看着面前人的脸越来越黑,将“姐姐”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乖巧地叫,“哥哥!”

    哥哥的面色瞬间舒展了。

    小满听画风一转,义正严词,“你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挖苦我做什么?”

    哥哥耐心问,“你觉得我在挖苦你?”

    小满听仔细想了想,刚刚他那句“好漂亮的小姑娘”,听起来确实很真诚。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觉得,你真的很漂亮啊!不就是脸脏了一些么?哥哥这双眼很神奇的——我可以看到你灰尘之下的那张脸。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

    小满听第一次被夸,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捏道:“哥哥长得真好看!好看得不像……”

    不像人!

    废弃的工厂,突然出现的能看清楚她脸的古装长发的……男鬼?

    “哥……哥哥……”小满听结巴了,“你你你……你是守护这个工厂的鬼吗?”

    哥哥懵了。

    “?”

    “不……不然你怎么有……有透视眼……”

    小满听知道自己很漂亮。

    妈妈过世前说过,在她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要让自己的脸脏脏的,才有机会好好长大。

    眼前这个“哥哥”,一定长了人类没有的透视眼。

    松月凉无奈扶额。

    须臾,弯了嘴角,笑出了声。

    小满小时候,这么……可爱的?

    小满听被她笑得心里发毛。

    松月凉笑够了,蹲下身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语气温柔,“过来!”

    小满听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挪了过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鬼的地盘,就要听鬼的。

    “你看,这是我的影子。”

    鬼是没有影子的。

    小满松了一大口气,朝松月凉身前又挪了挪。

    松月凉扬了扬脸。

    “你摸摸,我是热的,活的,正常的,漂亮的……哥哥。”

    小满听抬手,又讷讷地放下了。

    “不用摸了,哥哥。我……我手脏。”

    “没事!”

    松月凉托起她的手腕凑近自己的脸颊,小满听轻轻捏了捏。

    软软的,留下了两道很明显的黑印子。

    “对……对不起,哥哥。”

    松月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没关系,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洗一洗脸了。”

    松月凉起身的时候顺便把小满听抱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紧张,松月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哥哥带你去洗脸。”

    小满听的身高够院子里的水管要一直踮着脚。

    松月凉直接把她放在了齐腰的高台上,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条手帕,“坐好,我给你洗。”

    小满听坐在水管后的台面上,面对着松月凉。

    手帕很软很香,擦在脸上湿漉漉的很舒服。

    先是脸,然后是手。

    “哥哥,你好像我妈妈啊!”

    松月凉的手顿住,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好了。”

    “哥哥,换我给你洗?”

    “不用,我喜欢这两道黑印子。毕竟,我都这么好看了,这两道黑印子只会显得我更帅气。”

    “……”小满听无语,只能心道:“哥哥你真的,好臭屁啊!”

    “去照照镜子!”

    小满听直接从齐腰的高台上跳下去,松月凉双手虚虚护了护,“慢点儿!”

    她拉起松月凉,朝着办公楼跑去。

    小满听对着松月凉擦干净了一块的镜子照了又照。

    “哥哥,我好看吗?”

    “好看!”松月凉左看看右看看,很认真道,“好看的小姑娘即使顶着一头狗啃了一样的头发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没有哪个小女孩不爱美,没有哪个小女孩不爱听人夸奖自己。

    小满听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右耳垂,“哥哥也很好看!”

    “想吃蓝莓吗?”

    “蓝?莓?”

    小满听从没有吃过,但是她知道妈妈之前不是生活在货场街的,她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蓝莓。

    “对!蓝莓。你看那边。”松月凉指着厂区的灌木丛深处,“那里藏着一棵矮小的蓝莓,已经熟了。”

    松月凉抱着小满听趟过杂草,挑了一截横出来的粗壮的树枝,将她放上去。

    “你坐好,我来摘。”

    没人打理,蓝莓树有些营养不良,结的果子很小,但颜色很正。

    过了松月凉的手,各个鲜美可口。

    厂区大门跑进来一个人。

    “陈二?”

    小满嘴里咬着蓝莓,声音含糊不清。

    “嘘!”松月凉将手指竖起,“小声点儿,他看不见我们。”

    两人所处的这片灌木丛,大树小树挤挤挨挨,从外面看,不仔细还真看不到藏了两个人。

    小满听点了点头。

    她今天美美的,不想跟陈二打架。

    “陈家老二!”

    厂区外追进来几个黑壮的男孩子。

    “你跑什么?”

    陈二停下脚步,随意在地上捡了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树枝。

    用手掂了掂,能用。

    带头的头上缠着绷带,看见他这动作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又觉伤口隐隐做痛。

    想到自己带了这么多人,他又硬气起来。

    “这么快咱们又碰上了,要不要再练练?就是得换个练法,今儿我不想跟你单打。”

    他身后的人笑嘻嘻接道:“单打你牛,不知道群殴你能扛住吗?”

    “孬种!”

    陈二不屑。

    “我呸!他这是看不起咱们呢!”

    “一起上,弄死他!”

    “真当自己无敌呢!”

    “真不要脸,他们以多欺少。”

    树上,小满听又捏了一棵蓝莓,真甜!

    “但是,二哥应该没问题,就是……辛苦些。”

    松月凉看过去,她脸上的幸灾乐祸险些藏不住。

    小满听轻声咳了咳,“要是哥哥你被群殴,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嗯!”松月凉心情甚好地应了,“看得过瘾吗?”

    “过瘾!”

    陈二确实寡不敌众,但是他一向打起架来不要命。

    还没分出胜负,有个小男孩隔着栅栏门喊,“别打了,回家吃饭了。”

    带头的男孩子看着陈二手里的棍子,咽了咽口水。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了!老子饿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他后退了几步,推搡着另外几个人。

    “走走走,你妈、你妈、你妈们都喊你们回家吃饭。”

    陈二嗤笑一声,待他们走了,才扔了手里的棍子,也朝外走去。

    “坏了!”

    小满听一急,摇晃了身子没坐稳。松月凉眼疾手快扶住了。

    “陈二回去看不见我,我怕是要挨揍了。”

    松月凉垂眸,眼底的笑意散了。

    他将手里仅剩的蓝莓往前递了递,“吃完再走,不急,他不会比你先到家。”

    “好,哥哥说不急,我就不急。”小满听又坐得稳稳当当,“哥哥,今天谢谢你,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哥哥,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她一句一个“哥哥”,满是不舍。

    “保护好自己。等你长大,就能来找我了。到时候,我送你一棵巨大的蓝莓树,它很漂亮,果子又大又甜……”

    -

    “哥哥……”满听梦呓。

    “嗯!”松月凉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回应,“小满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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