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在周有荷还在为抓住了一个小毛贼而沾沾自喜的时候。

    远在小山上割猪草,掏鸟蛋的二蛋却是对她怀恨在心。

    老周婆娘的亲戚到底顾忌着篾匠老王的情面。

    而且对于二蛋在老王家不受待见的尴尬处境,同为胡家庄的村民他们都有所耳闻。

    朴实的庄稼汉子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与同村村民结下仇恨。

    遂,在拿钝刀的汉子对二蛋进行一番口头教育后。

    在场众人(除自以为是的周有荷以外)一致决定放二蛋一马。

    二蛋抹着眼泪,低垂脑袋麻溜地跑走了。

    他对拿钝刀的汉子一家可能心怀感激,但也可能没有。但对于咄咄逼人的周有荷……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践踏。他一定要让周有荷付出代价。

    至于到底怎么整蛊周有荷,他并没有明确的章程。

    他也想不出啥子十分恶毒的手段。

    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知道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傍晚回村的时候,二蛋终于苦思冥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没啥子新意,其实也是庄户人家的小子司空见惯的整蛊法子。

    扔猪粪。谁人不知。在这田间地头,所有牲畜家禽的粪便中,猪屎是最臭的。

    他都蹲点好了,那周有荷要在胡家庄待四五天。

    反正不论如何,今儿晚上她一定还会在老蔡家留宿。

    只要在明天天色将将微亮的时候,把那两坨还热乎的猪屎扔到她歇宿的屋子通往茅坑的必经之路就好了。

    二蛋敢保证,就算没有全部的把握,至少也会有八成的把握。

    他都听蔡老二家的小子三肉说了。

    那周有荷这个癫婆娘有个毛病,每天雷打不动的喜欢在鸡都还没打鸣的时候去茅坑里窜稀。

    那放屁的声音贼他娘的响,三肉说这两日每天早上听着那恶心的声音简直烦死了。

    对了,二蛋拍一下脑袋,痴痴的笑出声。

    三肉还说了,那个癫婆娘放完一长串屁以后。

    还要一边噗噗的拉屎,一边哎呦喂哎呦喂的直叫唤。

    简直无敌了,三肉现在看见她都倒胃口。

    偏她自己跟个没事人似的,脸皮贼他娘的厚。

    天色真黑,月亮还挂在天上耀武扬威。

    二蛋麻溜地提着一个烂了一半的撮箕跑到自家猪棚。

    猪棚里有一头母猪和三头今年春天出世的猪娃娃。

    干燥的黄土地面上有几坨猪屎。

    二蛋用铁锹铲了两坨还算热乎湿润的粪便,小心翼翼地放进撮箕。

    他避开压根就不怎么存在的行人,来到老蔡家西厢房后头。

    天色微亮,估摸着再过一盏茶的功夫。胡家庄就要被一阵此起彼伏的鸡叫声所笼罩。

    二蛋终于完事了,简直是天助他也。一切都很顺利,中途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目下,就等着那个癫婆娘起来窜稀咯。

    二蛋很期待,但期待中也夹杂了几分害怕。

    他蹲在屋子后头,提心吊胆,面露紧张。

    终于,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但其实真的只过去一杯水的功夫。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传出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二蛋心里在打鼓,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愈来愈近。二蛋干脆闭上眼睛,他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

    “啊——”

    意料之中的杀猪般的嚎叫直直钻入双耳。

    二蛋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他怔怔地看着脚边的撮箕。

    “嘿嘿嘿……”

    二蛋两只染上了猪屎味的黑手捂住嘴巴偷笑。

    突然,很突兀的一句祖宗问候把他的思绪拉回当下。

    周有荷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用尽毕生所学,大喊一句:“干恁老子啊!!!”

    她之所以会这般毫无顾忌地发泄。

    是因为老蔡家的所有婆娘是胡家庄,乃至整个修水镇公认的爱干净。

    当家婆娘蔡刘氏,甚至因为过分追求生活环境的洁净,而被所有妇女公认为怪胎。

    试问,这样一个在卫生方面吹毛求疵的大家庭。

    会因为一时疏忽犯下这种贻笑大方的错误吗?

    周有荷就算脑壳子再不灵通,她也敢拍着胸脯说,这绝对不可能!

    况且,她不是傻子,这两坨猪屎不是硬邦邦的。

    相反,很湿润,有水分。

    这就充分证明,两坨猪屎绝对不可能是昨天被肥猪排泄出来的。

    最后,还要一个不容忽视的点。

    如果猪屎是昨夜乃至一两个时辰前被丢弃在这里的。

    其一,昨夜的风呼呼的吹,窗棂子都被吹得咔咔作响。

    两坨猪屎里的水分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大力挥发掉?!从而变得不再湿润?!

    其二,猪屎是很臭的东西,它的臭味简直堪比杀伤力惊人的生化武器。

    如果这两坨猪屎放在这里的时间超过现在的这个时间。

    那么,老蔡家的院子里将会是怨声载道。而不是风平浪静,呼噜作响。

    所以,综合以上几个方面。很显然,猪屎是人故意投放的。

    而且,周有荷根据女人敏锐的直觉认定。这个人一定是二蛋。

    四十岁开外的老蔡是第一个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他看着那个发狂的女娃子,感觉脑壳子嗡嗡响。

    “这简直就是个祸害!一天天的净整这死出!”老蔡无语地想。

    但他还是强忍住烦躁,尽量平和地说:“有荷女子,不要吵闹。恁几个叔叔婶婶还在困觉。”

    周有荷顿时泄了气,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

    她哭诉道:“表爷,恁得帮帮俺哩!”

    老蔡叹气:“这毛啥子要紧,庄户人家谁没踩过猪屎牛粪?”

    一句话就把周有荷堵的严严实实。

    她简直要被气死了!那个死毛贼太不要脸了!

    二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简直高兴死啦!连平常最讨厌做的活计也不觉得讨厌啦。

    红锅打着哈欠从厢房出来。发现整个庭院被打扫的贼干净。

    她撇撇嘴,破天荒的冲正在灶房烧火的二蛋说:“哟!今儿蛮不错啊!”

    二蛋被这女人反常的话语惊到。他赶忙又往灶膛塞了一根木柴。

    胡家庄老蔡家的亲戚,那个泼辣的周姓女子。

    一大早起来因为踩到了两坨猪屎而发狂的消息不胫而走。

    胡家庄的北边,隔着一条宽宽的白太河。

    河的这头是胡家庄,河的那头是三姑村。

    三姑村有个老鳏夫叫牛老喜。是个极喜欢占人便宜的狗东西。

    牛老喜年轻的时候喜欢打婆娘,他的姓杨的婆娘就是被他打跑的。

    自从那个婆娘走了以后,牛老喜就再也讨不着婆娘了。

    他的儿子,牛癞子今年十七岁。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无所事事。

    偶尔走了狗屎运,被附近几个村子的地主老爷家的管事叫去“打秋风”。

    “打秋风”这活计也蛮吃香,就是容易得罪人。

    所以这一带的地主老爷家的管事们找伙计帮忙“打秋风”。

    如果没有啥子特殊情况,一般都会先寻着一个家里的长工找到牛癞子。

    再让牛癞子叫上附近几个体格健壮,脾性火爆,油腔滑调的二流子,小混混。

    一伙人带上长棍长棒,气势汹汹地来到欠租不交,借了高利贷不按时交钱的佃户家。

    一伙人啥也不说,对着穷苦人家家徒四壁的泥土屋就是一顿蛮横的打砸。

    有的时候,若是遇到态度稍微强硬,死活不肯讨饶的汉子。

    他们也是啥也不说,几根棍子同时砸下去。

    那汉子的脑袋上登时就见了血。

    同村的或是外村的,但凡是对他们有所知晓的人。

    无论是谁,都对他们退避三舍。

    这天,那牛癞子闲来无事。便渡河来到胡家庄找一个叫大狸的二流子玩耍。

    俩人结伴来到村东头的老钱家摸牌玩。

    一个八仙桌旁坐了八九个人。

    众人七嘴八舌闲聊间。不知是谁起的话头。竟说到今儿早晨周有荷踩屎这件事。

    那牛癞子对此颇感兴趣,他挑着眉问:“那女的啥货色啊?踩个屎还要惹的全村人都知晓?”

    大狸见他起了兴趣,猥琐地说:“癞子哥,也不是啥不常见的货色。泼的很!恁就别惦记咯。”

    牛癞子摇头:“啥子惦记?!俺是单纯觉得这女的蠢!”

    大狸见他恼了,意味深长地眯着眼说:“噢——”

    牛癞子突然就觉得蛮没劲儿。

    他一声不吭地一口闷掉杯子里的烧酒。

    随后招呼都不打,臭着一张脸走了。

    大狸和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脖子贼长的男人不满地咕哝一句:“咋回事嘛?就不打哩?”

    那厢,牛癞子走到一块空荡荡的泥土地上。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干啥咧。

    回家吧,看着牛老喜那个死东西他就觉得生活好没劲。

    但不回吧,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知道去哪消磨时间。

    有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估计有两三个。

    牛癞子感觉膀胱胀胀的,他想拉尿。

    眼见实在憋不住了,他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左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

    便麻溜地半弯着腰站在灌木丛后头。

    裤子一脱,身下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真的有人来了,而且都是女娃子。

    牛癞子这个混账东西一点也不着急,他抓着自己的那根东西甩一甩。

    是三个女娃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个穿浅灰色衣裳的女子率先发现灌木丛后头有人。

    她撇撇嘴,扯扯那个穿靛蓝色衣裳的女子的衣袖,示意她往那看。

    不过,那女子好像并不怎么待见她。

    她甩甩自己的胳膊,故意离浅灰色衣裳的女子更远了。

    浅灰色衣裳的女子很是生气,但好像不太敢表现出来。

    她撇嘴,故意对着灌木丛方向说:“狗东西真埋汰!撒尿也不知道避着人!”

    她吐槽的声音真心不小。牛癞子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他皱眉,感觉很生气。

    周有荷眼见转过来的是个长相丑陋的男人,面露嫌恶。

    牛癞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走到三人面前站定,对着周有荷问:“恁是哪家的女子?俺怎么没见过恁?”

    周有荷撇嘴,到现在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挺胸,说:“俺告诉恁干啥!走开!别挡道!”

    牛癞子的脸更臭了。穿靛蓝色衣裳的女子拉拉周有荷的衣袖,不满地说:“周有荷,别这样!俺们赶紧走!”

    周有荷撇嘴,跟着其他两个人走了。

    牛癞子也没对她们怎么样。相反,他还好脾气地给她们让路。

    只是,他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周有荷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丰腴的臀部。

    夜色漆黑,整个胡家庄都被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牛癞子偷偷摸摸地溜到老蔡家。

    恁看他那翻墙,扒门锁的麻利动作就知道。

    这狗东西一定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

    他今天下午就打听好了,那周有荷就住在老蔡家的西厢房。

    不过,他不打算闯进房里偷人。毕竟那房里还睡了两个老蔡家的女子。

    人多眼就杂。眼杂就贼容易出问题。

    他猜想,那周有荷再有半个时辰的样子肯定会出来窜稀。

    那女人总是对自己有一种盲目的自负。简直就是无脑界的鼻祖。

    到时候他只要一棍子下去就可以把这个女人敲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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