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麻杆”二蛋本就从小寄人篱下,又没生父对其耳提面命。

    故其虽说本性不坏,但也因调皮捣蛋犯过不少错误。

    就比如目下,篾匠老王对红锅“虐待”二蛋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导致二蛋是有苦不能言,有饭不能吃。

    整天肚子咕咕叫,找了西山找东山。这个肚子就是填不饱。

    好巧有一天,大坝村老周家的女子跟着她的老娘来胡家庄走亲戚。

    二蛋的小伙伴,那个叫拴柱的。邀请二蛋一起去山上掏鸟蛋吃。

    待到红日衔山,猪草打了满满一笼。

    二蛋和拴柱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走下山。

    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俩人在山上掏鸟蛋的时候遇见了隔壁村的铁头。

    铁头是隔壁村卖猪肉的李大头家的独苗苗。

    长的那叫一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两只眼睛被肉挤的都快没缝补衣裳的针大了。

    让人感觉他这十几年间一定吃下了不止十头肥猪。

    二蛋和拴柱正在一棵大树上掏鸟蛋。

    恰好被路过的铁头和他的两个狗腿子看见了。

    铁头走到树下,冲着树上的俩人喊:“喂!王家的那个野杂种!俺命令恁们俩个滚下来!”

    二蛋人瘦胆也小。被人指着鼻子辱骂也不吭声。

    只他到底肚子太饿,饿的晕了头。

    弱弱地抗议道:“铁头哥,其他树上还有好多。这棵树上的让给俺们吧。”

    铁头不服,一个狗杂种也敢跟自己叫板?!

    他用两只肥爪子抓住树干拼命摇晃。

    树上的两个瘦麻杆怕极了。他们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去。

    拴柱哭着鼻子骂:“臭他娘的死铁头!快快住手!俺们要掉下去啦!”

    铁头不听,还招呼两个狗腿子过来一起摇。

    树上的叶子疯狂往下砸。

    几片树叶子砸中了二蛋的眼睛和鼻子。

    他实在是怕死了,嘴里不住讨饶:“别摇啦!别摇啦!俺们下来!俺们把鸟蛋让给恁!”

    铁头撇嘴:“早他娘的干嘛去了!”

    话毕,应是觉得无趣了。

    他招呼两个狗腿子住手,冲着二蛋俩人命令:“快快滚下来!”

    二蛋和拴柱哭着鼻子爬下树。

    完了还不忘把裤子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鸟蛋“送”给铁头。

    二蛋跟在拴住屁股后头灰溜溜地跑了。

    俩人跑了有一段距离后,二蛋停下来喘息:“柱子哥,俺们去那边掏鸟蛋吧!”

    拴柱简直是求之不得。

    结果,俩人刚瞄准了一棵树上的鸟窝。

    身后传来一阵不算细碎的脚步声。

    二蛋俩人闻声偏头,发现是铁头那个经常流鼻涕的狗腿子。

    他一边往来时的方向跑,一边喊:“铁头哥!这俩个狗东西又在这边掏鸟蛋啦!”

    二蛋和拴柱害怕死了。

    二蛋后背直冒冷汗:“柱子哥!俺们跑吧!”

    拴柱也怕的要死,啥也没说。重重地点头,率先溜了。

    二蛋跟拴柱不是邻居,两人在进山的那条岔路分道扬镳。

    他背着一筐满满的猪草走在回家的泥土路上。

    路过老周婆娘的亲戚家,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咸香咸香的肉味。

    二蛋用力揉揉鼻子,似乎想把那股直往鼻子里钻的香味甩出去。

    奈何事实不如意,随着他揉鼻子的动作越用力那股肉香味反而愈发浓郁。

    二蛋暗自用力握紧背筐的背绳。

    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埋头往前走。

    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二蛋停住脚步。

    两道细眉紧拧,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悄流逝。

    他的两只脚终于有所动作,右脚往后微微迈出一小步。

    然后是左脚……

    他转身了,毫不迟疑地朝着肉香味往右走。

    他听到了那栋泥土屋子里发出的闲聊声。

    灶房里传出切东西的声音,烟囱里有白烟冒出。

    二蛋躲在一个柴火垛后面。浓郁的肉香味被吸进鼻子里,他在疯狂吞咽口水。

    他想吃那被炖煮的咸香软糯的肉块。可那屋子里的人太多了,男女老少一大坨。

    他害怕了,如果被发现的话,自己肯定会被打死。

    一个女人从灶房里出来,她的手上端着一个大土碗,比一个大人的脸盘还大的那种。

    碗里的肉红油油的,堆的冒尖。

    随着那个女人的不停动作,碗里的肉一颤一颤的。

    二蛋的眼睛都看直了。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摘出来放到那碗肉里去。

    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堂屋门口,二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八月的夜晚,月亮高挂枝头,蛮多颗星星密布天幕。

    二蛋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辗转反侧。

    晚上又没吃饱,那死婆娘只给他留了一碗只有几颗米粒的稀饭吃。

    他真的好饿呀!感觉前胸已经紧紧地吸住后背。

    傍晚邂逅的那碗肉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不论如何都忘不掉。

    晚上吸溜稀饭的时候,没啥下粥咸菜。他就是靠着脑中那碗肉下粥的。

    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二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偷偷溜到主卧的窗户底下。

    还是那熟悉的震天响的呼噜声。跟饿肚子的肥猪发出的声音没啥差别。

    二蛋往外跑,心里不住吐槽:“死肥婆!打呼真难听!死肥婆!”

    夜晚的村子贼安静,狗畜家禽都已进入梦乡。

    他无心欣赏夜色,只是一味地埋头赶路。

    即使知道很小的概率会碰见活人,但他心里还是打鼓。

    那栋泥土屋子终于近在眼前。

    篱笆院门半遮半掩,轻轻一推就可推开。

    但二蛋并不打算从院门进,他知道绕到屋子后头。

    一定会有几块熟悉的菜地,菜地前的小径直通偏门。

    但他也没打算推开那扇简易的木门。

    低矮的泥土墙在这些爬惯了树木掏鸟蛋的孩子眼里,简直毫无新意。

    二蛋毫不费劲地翻过墙壁,来到灶房与正房连接的转角空地上。

    可惜灶房上了锁,而且还是那种做工毫不偷工减料的大铜锁。

    二蛋有些气馁,但转头一想,也许可以爬窗。

    他又翻墙出去,绕到灶房后头,墙壁较高处有一扇木制窗户。

    他更气馁了。窗户很好,没啥漏洞。

    二蛋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砸湿了脚边的泥土地。

    他抹了一把泪,并不打算就此回去。

    他慢吞吞地走到院门口。轻手轻脚地推开篱笆门。

    他下午的时候就看见了,灶房和堂屋的屋檐下挂着几大串晒干了的辣椒和雪里蕻。

    他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反正辣椒和野菜也能填饱肚子。

    二蛋拿了两串雪里蕻和几颗干辣椒。

    小心翼翼地躲在柴火垛旁吃。

    这两样干货一个太辣一个太咸。吃在嘴里实在是不好受。

    所以他吃的贼慢。同时也吃的十分专注。便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关注其他动静。

    那个女人手里举着一根粗粗的棍子,鬼鬼祟祟地靠近木柴垛。

    她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甚至过分扭曲。

    终于走过了那个小小的转角,那个偷吃的贼就出现在她眼前。

    那根棍子狠狠地往下砸,但因为角度比较偏。只是棍子头砸中了贼的背脊骨。

    女人扔掉棍子大喊:“啊!!!有贼啊!!!”

    二蛋只是闷哼一声,费劲地吞咽下一大口干雪里蕻。

    他想跑,衣裳却被那个女人死死地拉住。

    几个房间的豆油灯几乎同时被点燃。

    四五个男人同时闻声而来。

    二蛋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的他自个的脚背生疼。

    最先认出他的是这户人家的第二个儿子。

    他手中拿着一把镰刀。看着二蛋黑糊糊的侧脸不知如何是好:“咦?!二蛋?!”

    二蛋不敢抬头,他又恐惧又羞愤。

    这家的当家人是那个手里拿着一把钝刀的汉子。

    他粗声粗气地说:“老大,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啥子损失?”

    那个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的男人应声离开。

    没过多久,他又折返回来。

    他对大家摇头:“除了一些干雪里蕻和几颗干辣椒,其他的没啥了。”

    拿钝刀的男人看着二蛋:“老王家的小子,恁弄啥要来偷俺家的东西?”

    二蛋的头低的更下了,就像要埋在双脚之间一般。

    他还在掉眼泪,只是大幅度地摇脑袋。

    拿镰刀的男人说:“二蛋,告诉俺们恁为啥要做这样不好的事情?”

    二蛋吸吸鼻子,细声细气地哽咽道:“饿肚子……”

    在场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声,那个女人说话了。说的很难听。

    她说:“恁这个死小子别想就这样蒙混过去。

    俺可是第一个发现恁这个偷东西的贼。

    像恁这样不学好的死小子俺在俺们村见多了。

    一开始不熟练,就装模作样地偷些便宜货。

    等熟悉了人家屋子里的东西归置以后,就一定会偷些像肉一样的贵重东西!

    今夜要是就这么放恁回去,明夜保准还会来!

    到时候,屋子里少了好东西。抓了恁问,恁肯定死鸭子嘴硬抵死不承认!对不对?!”

    在场的其他几人听了这话,面色各异,开始露出怀疑的神色。

    二蛋却是既愤怒又恐惧,同时夹杂了几分被说破后的心虚。

    而那个满嘴难听话的女人却是一脸猜中后的自得。

    拿镰刀的蔡老二开口了:“那个有荷……二蛋他不是啥惯犯。他就是还小,不懂事。太饿了才会……”

    周有荷面露不虞,急急忙忙地反驳:“二表叔!恁弄啥哩?!”咋还袒护一个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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