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永泰来脚店坐落于齐县平昌坊济西街街尾。

    寿喜坊邻水街与平昌坊济东街只有一桥之隔。

    而济西街与济东街本来一同隶属于平昌坊水东街。

    只后来因为济西街靠近县北的城隍庙。经济愈来愈繁荣,而济东街则沦落为有名的贫民街。

    吴绣,不。应该叫吴阿茄。是永泰来脚店新雇佣的一名灶房杂工。

    三日前,她拜别以前做媒婆时有交集的婆娘。

    在镇上自家铺子里歇宿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天色不见一点儿光亮。

    阿茄搭乘熟人——冥货铺老贾的骡车一同前往县城。

    到了平昌坊济东街街西一处两进的院落门口。

    阿茄谢别老贾,站在台阶上正正衣冠面容。

    “扣扣扣——”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三声。

    一门之隔的院子里传来一阵不算急促的脚步声。

    “来咯!是哪位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阿茄听见了一道既陌生又干练的婆娘的声音。

    “吱嘎——”

    门开了一道不算大的缝,从缝隙里头探出一张圆乎乎的富态脸。

    婆娘带着探询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丰满内敛的女子。

    阿茄蛮懂礼数的。她先一步开口自报家门:“苏嫂嫂,俺是修水镇吴大有家的女子。”

    婆娘似乎对于“吴大有”这个名字不太熟悉。

    她看着阿茄的脸,像是在寻找有没有啥子熟悉的部分。

    终于,在经过短暂煎熬的几秒钟后。婆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既热情又暗含期待地问:“是那个豆腐卤子做的极好吃的老吴吗?”

    阿茄感觉很是骄傲,但她面上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

    只是含蓄地点头:“苏嫂嫂抬举了。家中爹爹只是略会此技借以谋生。”

    苏婆娘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她立马推开半扇门。

    催促道:“姑娘快快请进。”

    苏婆娘年纪不大,也就四十岁出头。

    她的丈夫老苏是济西街永泰来脚店斜对面的“客再来”酒楼的红案主厨。

    当年,阿茄还没出生的时候。老苏带着老苏婆娘去小坝村串亲戚。

    待了四五日要回县城的时候。路过大坝村。

    怀着五个月身孕的老苏婆娘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两只鼻孔里流出好多鲜血。

    同行的老苏和驾驶牛车的老头都吓坏了。

    正在老苏打算背着婆娘去最近的赤脚郎中家求助的时候。

    从镇上拉着医馆郎中回来的老吴出现了。

    是这样的,阿茄的祖母当时已经病入膏肓。又因为腿脚不便,受不了躺在牛车上感受到的颠簸。

    老吴便隔三差五驾驶牛车去请郎中回村为自己老母看诊,开方子,配药。

    这时机就是这么凑巧。老吴赶着牛车来到老苏面前。

    牛车上的郎中眼见老苏婆娘躺在车板上不住哀嚎。

    他急急忙忙地问:“老乡!这是咋啦?!内人出啥子问题啦?!”

    老苏正是急的六神无主的时候,好不容碰上一个面相稳重的热心人。

    他赶忙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一点儿病发时的细枝末节都没遗漏。

    郎中姓马,是个仙风道骨,体格瘦弱的小个子老头。

    一拨人焦急忙慌地赶回吴家。老苏把婆娘抱到老吴和婆娘睡的床上。

    郎中打开医药箱,顺便指挥老吴婆娘做帮手。

    几个人忙活了老半天,累的满头大汗。老苏婆娘终于消停下来。她不再感到胃和肚子难受。

    老苏婆娘在老吴家休养了几天。直到马郎中说可以搭乘牛车后。

    老苏才带着婆娘搭乘老吴的牛车离开大坝村,来到镇上的医馆。

    他们两口子为了保险起见,又在修水镇停留了好些日子。

    在此期间,老吴婆娘感念缘分一场,也算是朋友。

    她一有空闲时间,就在家里做了些清淡可口又有营养的吃食送去老苏婆娘吃。

    有那么一两回,她还给老苏婆娘带了豆腐脑,配的就是老吴做的肉卤子。

    就那么一两回,老苏婆娘惦记上了。实在是那碗豆腐脑太合她的胃口。

    就这么一次意外,让老吴家的两口子和老苏两口子结为朋友。

    逢年过节虽没怎么相聚过,但老苏两口子感念老吴两口子的恩德。

    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托相熟的亲戚给老吴家带点乡下人家不多见的吃食。

    这不,阿茄此番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找活计。

    老吴立马就想到了济东街的老苏。他专门交代阿茄去投奔人家。

    老苏婆娘把阿茄带到堂屋。阿茄屁股还没沾上凳子。

    老苏婆娘又进了正房,把平时锁在柜子里不轻易拿出来待客的吃食搬出来。

    给阿茄泡的也不是啥子最常见的苦麦茶。而是她湖南老家的豆子芝麻茶。

    她这一进一出好几趟下来。那大大的八仙桌上就堆满了吃食。

    阿茄有些过意不去,但也确实是被老苏婆娘的热情吓着了。

    她不得不站起来制止老苏婆娘继续搬运吃食的动作。

    她吞一大口辣茄子粑说:“苏嫂嫂,俺这回来是要久留的。往后叨扰恁的时间会很多。

    希望恁以后别厌烦俺就行。”

    话毕,赶紧从背来的大布包里往外掏东西。

    啥子风干兔肉、腊鱼、腊猪肉、腌酸菜、辣豆腐乳。

    老苏婆娘看着满满当当摆在自己面前的乡下吃食。

    心里感觉是十分舒坦的。老吴两口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还是这么淳朴忠厚。

    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板着脸说:“恁这女子弄啥哩?!还不快把东西都收好!”

    阿茄笑的很大方,她解释:“俺娘说嫂嫂一家不是外人。这些东西就是带来给恁们尝尝味。都是乡下有的东西。”

    老苏婆娘没再跟阿茄犟。她转移话题道:“女娃娃,恁为啥叫俺‘嫂嫂’?不是应该称呼俺‘婶婶’吗?”

    阿茄面色出现片刻僵硬,她解释:“俺就是一开始看见恁时。太亲切了同时又感觉很年轻。看起来也就比俺大七八岁。所以……”

    这话算是说到老苏婆娘心坎上了。她年轻时就是个爱俏的,老了以后也没变。

    不过说实话,老苏婆娘真的一点儿也不显老。相反,她很显年轻。

    其一是因为她体态较小,脸蛋圆润有气色。

    其二是因为她这一辈子只生了一个孩子。没有因为啥子频繁生育败坏身子。

    这个吃人的社会,有许多女子一生要生很多孩子。因为生过太多孩子,她们的身子骨……

    其三则是因为老苏是个耙耳朵,他可疼婆娘了。

    老苏婆娘嫁给老苏前的日子挺好过,嫁给老苏后的日子也很好过。

    她的日子过的没啥大烦恼,顺顺通通的。

    以上种种缘由叠加,致使四十岁出头的老苏婆娘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

    老苏婆娘和阿茄聊了一下午。越聊越合得来。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老吴家的女子不错:

    举止大方又不逾矩。说话声音清爽干练又不会太大。

    还有就是,面貌虽然不算出挑,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老苏推开偏门,一踏进这个家。他就感觉到有些不一样。

    他跨过堂屋屋檐下的台阶。晕黄的灯光下,婆娘在笑哈哈地跟一个年轻女子闲话。

    老苏颇感诧异。这太不正常了吧。往常这个点,婆娘不是在床上困觉,就是在床上困觉。

    他踏进屋子,先发制人地询问:“这是在聊啥?笑成这副模样?说来让俺也笑笑。”

    老苏婆娘立马站起身,对老苏介绍:“恁猜不出来了吧?这是俺们的恩人老吴的女子。”

    老苏想来是从未忘记过修水镇卖豆腐的老吴。

    婆娘一说完,他立马就想起来了。

    他的脸上出现热络的笑容:“哎呀!老吴的女子都长这么大咯!好呀!好呀!”

    话毕,转动脑袋环顾四周:“哎?怎么不见老吴两口子?”

    阿茄没等老苏婆娘解释,说:“苏大伯,就俺一个人来的。叨扰恁们了,俺都怪不好意思的。”

    老苏摇摇自己圆乎乎的脑袋:“这话以后不要讲了。压根不存在啥子叨扰。”

    屋子里的气氛其乐融融,自不必多说。

    第二日早上,天色微亮。院子外的街道上传来热气腾腾的喧闹声。

    阿茄不好在人家家里赖床,况且那件事一天不定下来,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老苏已经吃过早饭出门去小酒楼哩。灶房门口,老苏婆娘正在水井旁抽水浆洗衣裳。

    阿茄出了厢房,收拾妥帖。她想着顺手帮老苏婆娘把衣物晾晒一下。

    两人一起吃过丰盛的早饭。老苏婆娘不容置疑地带阿茄出去闲逛熟悉熟悉环境。

    中饭是在寿喜坊庆桥街梅记食肆吃的凉拌豆腐圆子和鸡肉栗子煲。

    阿茄觉得县城的好吃的可真好吃。中午吃的两道菜真香。

    她觉得现在嘴里都还是一股鲜鸡肉的味道。

    夜饭也没在老苏家吃。老苏婆娘带着阿茄去了济西街的老阿大面食摊。

    两人点了两碗咸香可口的生软羊面和两张软乎乎,油香油香的葱油饼。

    吃罢夜饭,她们慢慢悠悠地走回家。

    老苏今儿回的早。他给阿茄带来了好消息。

    他在“客再来”酒楼已经做师傅很多年。

    在酒楼的东家面前有几分面子。至于在周边的几家店铺也小有名气。

    他今儿一上值就托酒楼跑堂的小牙子帮个忙打听打听有没有哪家店铺需要女子做活计。

    这不一打听就打听到永泰来脚店的一个烧火婆子因为一些杂事走了。

    老苏便乘空闲时间去找永泰来的掌柜喝了杯茶。

    这事也就定下来了,没费多大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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