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人群之中终于骚乱起来,任谁都未曾想方才雍容和蔼的燕王此刻竟会赞同喆图惨绝人寰的报复之举。

    喆图的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这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燕楚自前朝分立,千年之前同属一宗,面容语言皆无甚大差异,而此刻喆图与耶律盛的话却令阿翠感到陌生无比,乃至于茫然起来。

    “大人!”方才被喆图踹倒的老人终是受不住一般,颤颤巍巍地爬到了耶律盛面前,头一下接着一下地向下磕着,布满沟壑的额前很快被血红填满。

    “大人,使不得啊!”老人哀嚎道,“要是真提前把阿翠肚子剖开,她哪里还能有命在啊!大人仁慈,留她一命吧!”

    阿翠想感激地冲老人微笑,可此刻却是嘴角动不得分毫,她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于这个看上去温和无害的燕王身上。

    耶律盛的面孔透露着稚嫩与白润,这种白润在大燕十分难得,只有常年娇生惯养才能滋润出这种面色,大燕的夺储并未让耶律盛吃太多苦,阿伊的支持已为他奠定一切,来自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带着他的野心轻松坐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你别哭。”耶律盛看到阿翠流泪吓了一跳,慌忙为阿翠擦干眼泪,少年冰凉的手掌让阿翠稍一瑟缩,同时又再一次地燃起了希望。

    “你男人去了何处?”耶律盛道。

    阿翠哽咽道:“萧小将军负伤的消息传来后,他就趁夜带着所有东西跟着商队跑了,一件衣裳一口粮食都未给我们留下,能活到今日还是靠邻里接济。”

    “真是个负心汉。”耶律盛听后生气无比,他又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坚持到今日真是不容易。”

    “不过他们能逃到哪里呢?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楚都会被大燕揽于怀中。”

    “那个负心汉叫什么?”耶律盛温柔道,“若是碰见他,孤替你报仇。”

    阿翠哪里还有心思想到复仇,如今能在刀剑下存活已是奢望,不过耶律盛如此发问,她亦只能讷讷道:“他叫刘二虎,与我是同个村子的,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

    “好,你放心,孤定会为你寻仇,还你个公道。”耶律盛声音愤怒又真诚,仿佛真的在为面前的苦命女子打抱不平般,阿翠再抬起头时,面上的泪水已被轻柔地拂去。

    “谢过大人。”阿翠心情复杂道,这句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她都会感激涕零,可偏偏是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耶律盛口中说出。

    “大人圣明!”老人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中,喆图瞪了他一眼,又将他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陛下!”喆图还欲说些什么,耶律盛却摆摆手让他停下,喆图只好愤慨地放下了双手。

    “这样的话,想必你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耶律盛盯着阿翠笑道,“来人,将她的孩子拿出来给孤瞧瞧罢。”

    阿翠从未听过这般温煦无比又恶毒至极的声音,宛如阴曹地府冷面判官的低语。

    喆图紧皱的眉毛逐渐舒缓,他也极为诧然,很快嘴角露出笑意。

    耶律盛残忍与天真都正适好,喆图如今明白阿伊为何选择耶律盛来当这个弃子。

    “陛下何须叫人?这等小事属下就可效劳。”在嗖地一声下喆图将短柄拔尖而出,那一巴掌仍在他脸上隐隐作痛,如今他无法对耶律盛如何,却能将羞辱与愤怒都发泄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鲜血不会让他觉得恶心与血腥,只会让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跳动。

    “别,别过来!”阿翠尖叫着,喆图目光中的凶意根本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待宰的牲畜。

    村民们的脸拧在了一处,那些缩在祖辈之中的幼子尚不明白面前发了何事,但阿翠的尖叫令人忍不住地牙关发颤,想要逃离。

    “这可由不得你!”喆图冷笑着,轻松无比地拽住了阿翠的头发,“陛下想看你肚子里的孽种那是他的福气,你再不知好歹,将你们全族人都杀了去!”

    阿翠不顾喆图的威胁,求生的本能胜过了一切,阿翠分离挣扎着,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只有附加于自己身上的痛楚在增加,丝毫未对喆图造成任何影响。

    喆图一把将阿翠抵到了树边,从井边拿起绳索讲她缠绕在树上,又将绳索生生掰断将阿翠的手脚绑好,动弹不得。

    “你们这些杂种!你们都不得好死!”已经被剥夺生存希望的阿翠此刻的恐惧已全然变成了愤怒,她毫无遮掩地痛骂着,“像你们这样的贼人迟早有一日会被萧将军打跑!到时候你们全都进地狱陪刘家狗贼!”

    “做永生永世的畜牲!”阿翠的眼睛猩红,发出了凄惨的大笑之声,“哈哈,哈哈……”

    耶律盛面容不变,只是死死地盯着阿翠的动作,他可太好奇了,这楚人的孩子与燕人究竟有无差异呢?

    喆图听惯了咒骂,更何况阿翠骂的属实不算什么,他眉毛都没皱一起,刀尖对准了阿翠的肚子。

    阿翠感受到腹部一缩,那白花花的东西明明还未插入自己的身体,却让人觉得已长久地葬于腹内一般,它的刀尖缺口与刀上纹路,都已插到阿翠腹中的胎儿身上,下一秒,或者就在此刻,它会把自己的肚子残忍地剖开,让还未成型的孩子提前来到这个世上,又在懵懂中死去。

    阿翠骂累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村人,他们也在看她,目光之中是绝望。

    她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想象中疼痛的到来。

    “啊!”

    惨叫划破天晓,吓得那些穿着破烂的小孩浑身的汗毛都揪了起来,终是忍不住哭啼一片,可如今怎么也等不到母亲的安慰。

    人们皆挪走了目光不敢看这恐怖的一幕,不敢看两条人命沦为高高在上的王戏弄的工具。

    更有甚者已冒着莫大的风险低声哭泣起来,谁也不敢相信,从小看着长大的阿翠会已这么一种方式惨死于燕贼之手。

    “怎么回事!”耶律盛叫道,他本就没什么帝王架子,当即小跑着来到了喆图身边。

    喆图的双手被天外飞来的一双手铐死死烤住,此拷双环而绕,样子奇特诡异。

    耶律盛想帮他解开,手刚伸出去就感受到了一阵刺痛,他呀了一声,仔细一看才发现两圈之中有一层小而密的刺,他手上的血痕也正是拜它们所赐。

    耶律盛酷爱玩弄稀奇东西,看见这玩意惊喜地叫了出来,也顾不得手上的伤痛:“此物竟是上下无影!”

    “哟,燕贼也认得本殿中的物件?”

    耶律盛四下巡视一番,并未发现有人的身影出现,他抱拳道:“阁下为何只露声而不露面?不妨出来与孤细谈一下这上下无影。”

    耶律盛对阿翠腹中孩儿的好奇已全被上下无影夺去。

    “来就来了。”一青一灰两道身影从林中闪出,二人头戴蓑帽面掩纱,身上是扎紧的女子长裙,江湖气息十足。

    “阁下是何人?”耶律盛兴奋地上前两步,将苦着脸的喆图与阿翠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手上那物件就是我亲手做的,你说我是何人?”青衣女子笑道。

    “难道您就是——玉兰柔情殿的少殿主!”耶律盛道。

    “少殿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青衣女子不满道,“如今整个柔情殿都是我的,燕王怎连赐都不知?”

    “是我口误,殿主莫怪!”耶律盛惶恐不安,他又望了一眼喆图手上的上下无影,“殿主今日大驾是专门送孤这个大礼的吗?”

    “这一带一向是在柔情殿门下掌管,自然容不得你们小小燕贼放肆。”青衣女子道。

    耶律盛倒也不是常人,被如此指着鼻子骂也不恼,只是好奇道:“可你们武林不是一向不插手—”

    “那是他们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青衣女子道,“你若不服,直接带兵踏平我柔情殿就是。”

    灰衣女子闻言似乎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敛起笑意。

    耶律盛听出来青衣人的威胁之意,都道柔情殿殿主武功盖世,行事诡异,此处只有寥寥几人,守卫都被放在了山门之外。能在这般防守下突围并数十米外锁住喆图,必是殿主无疑。

    想到此景,耶律盛道:“罢了,既然殿主想要救人,孤也不阻拦,那这上下无影——”

    “送你们了。”青衣女子道。

    “殿主豪爽!”耶律盛笑道,浩浩荡荡地带着人离去,喆图眼巴巴地等着耶律盛将手铐解开。

    “喆图将军,孤忘记说了,上下无影手解不开的,所以麻烦您忍耐一下。”耶律盛边向外退边与喆图温柔道,还未等喆图有所反应,一道冷刃直直劈下,将喆图的惨叫与双臂永远留在了深山之中。

    事情似乎比青衣女子想象的还要顺利,她与旁边灰衣女子来到了神色绝望的村民们身边。

    村民们看待她们的眼神并未充满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在他们看来,玉兰柔情殿与大燕一般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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