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求婚仪式准备得再好，当事人不在，一切也只是白搭。丁慧慧飞欧洲未归，展Sir当前紧要任务又是搜捕杜天宇，是以在该订的东西都订完之后，尽职的展Sir就暂时将自己的婚姻大事排到了捉贼之后。

    许是老天有意相助，O记搜寻犯人多日，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海边却发现一具明显是被杀害后抛弃的男性尸体。到场检验，确认正是当日伙同杜天宇一起抢劫珠宝展的一名劫匪。

    庄卓嬅记得那日他们逃离时，有名匪徒在她们的追击之下中了枪。想来此后杜天宇一伙人因为风声太紧不敢前去找人救治，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受伤的同党给一刀了结了。看着尸体脖颈处与罗永富相似的刀割伤口，众人一时更加确定杀警案与贼王的牵连，故而都憋了一口气，誓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凶手行踪翻查出来。

    确认了匪徒身份，再联系抛尸地点的环境情况，推理便容易许多。各部门全力配合，不多时，杜天宇便被探寻到了踪迹。只能说贼王确实是贼王，心狠手辣杀了下属，还能面不改色地躲到人家外婆家里去。庄卓嬅一确认这帮抢劫犯的位置，即刻向上级申请了飞虎队的支援，力求万无一失地将这帮人绳之于法。

    电影院里，庄卓源同她约会到一半就急匆匆跑走，Iris一猜就是贼王下落有了眉目。如此一来，剩下的戏是再看不下去。她回到家焦急等待，许久之后终于是收到男友报平安和表示任务完成的消息。

    然而庄Sir却没有早早回到家中，事后一问，才知是因为有人逞强，导致展Sir在开事后总结会的时候多讲了许多大道理，劝诫新人们不要急于求成，急功近利，要坚守好自己的岗位，绝不因此给队友带来麻烦，甚至将队友置于险境。

    这个人是谁，不用庄卓源说，Iris都猜得到。就算是算上B Team那边的两个新队员，四人之中，称得上鲁莽冲动的也只有俞学礼一个人。只有他，会在队友失手的时候不管不顾上前去补枪；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好的身手，能快速走过各种小道追击敌人，顺利营救到人质。至于那个不敢开枪的，除了邱骏轩还会有谁？

    “阿轩真的……”庄卓源提起他就禁不住摇头，虽说新队员头几次执行任务掉链子在所难免，但像他这种能犯这么大错误的，庄卓源也是头一回见。再联想他“将门之子”的身份，庄卓源忽然觉得先前大邱Sir那客套般的“请多加照顾”落于肩头该有几千斤重。

    “放轻松啦，”Iris拍拍男友的肩，“慢慢来，阿轩会是个好苗子，只要他有了自信，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了。”

    庄卓源盯着她那双眼一笑：“怎么说得就好像你在现场？”

    Iris眼珠一转：“你怎么不觉得我是了解阿轩？”

    她是很想看看男友吃醋的模样，可庄卓源也回答得机智：“我觉得你了解所有人。”

    一个能对各类角色信手拈来的作家，在现实生活中的确会有观察过微的本领。Iris不可置否，亲亲男友便又绕到他身边，顺手将择好的菜递过的同时，只把一双大眼睛紧紧锁定住他。庄卓源见她如此，自是猜到她的脑袋里又生出不知是何的奇思妙想来，同居这么久，便是不说话也能猜出对方意图，因而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Iris难得扭捏，边开口边比划：“其实呢，我是想说，当大家都成双成对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适当地，当个媒人？”

    终于等到她憋了几天的话语，庄卓源一哂，捏着女友的下巴戏问：“牵谁的线？Chloe和陈列品？”除了这对小朋友，他一时还真想不到Iris的朋友圈里还有哪对急需她来帮忙的。

    Iris却忙摇头，半又有点嫌弃庄卓源这个前CIB消息的落后：“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这倒真令人始料不及，庄卓源想，恐怕就连殷锦成都还不知晓此事。一位千金小姐和一个band 3的小古惑仔，他料想大概殷家人都不会同意他们的来往。果然再要细问，Iris便在唇上用手指架了一个大大的叉表示封口。她要是想守秘密，他确实是撬也撬不出来。那么就只能再问其他：“难道是阿韬和慧慧？你想帮他们快点拉埋天窗？”

    她才不似他。Iris继续摇头，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庄Sir就要跌出最了解她的人排行榜的前三位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情猜不到，也不能完全怪到庄卓源身上。于是考虑了三秒，自觉贴心满满的Iris决定直接托出：“你觉得把阿Ben和家姐凑一对怎么样？”

    “咩话？”所幸在开口前，周大小姐已经将那危险的菜刀先按在了板上，使得庄卓源还不至于切到手指，只不过后者仍旧是带着震惊再次与Iris确认了一番：“你指的Ben是哪个Ben？”

    还会有哪一个呢？Iris挤挤眼，庄卓源更觉不可思议。庄卓嬅与方永彬搭档那么多年，他从没想过将两人扯到一起。是，毫无疑问，在O记里面，Ben当之无愧是庄卓嬅最好的下属及默契拍档，但放到私人生活中，大概从未有人考虑过二人之间会擦出爱情的火花：“BB，you seriously？”

    “Of course！”似是庄卓源的反应也在其意料之内，Iris的八卦神情中加了几展瀚韬分得意，“阿源BB，难道你没发现我们的方Sir其实偷偷暗恋着家姐吗？他对家姐，可比对其他人上心多了，在某些方面，只怕是你这个亲弟弟都不一定能比他做得好。Just like ……emmm……ah！Like a knight！一个默默守候的骑士！ ”

    Iris的形容再多，庄卓源也还是难以把“Ben”“暗恋”“家姐”这几个词凑在一起，就算是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也想象不出两人拍拖的模样。好似在潜意识里，他就已经判定方永彬不是当他姐夫的最佳人选。

    “那哪个人才合适呢？”Iris不服气。论能力，论经济，论相貌，方永彬的条件都算不错。难得的是，他和庄卓嬅还同属一个部门，如此更不怕缺少共同话题。且以后要是碰上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敏感内容，他们还能私下商量，简直再好不过。

    “阿嚏！”打印机前，方永彬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下发痒的鼻子，自以为是先前口供房的冷气太冻，顾不上多理会，急匆匆拿了文件装订好，进房交给庄卓嬅。

    Madam庄正在向花店订花，白色菊花，一听便知是要给罗永富。自当年爆炸案后，众人只道Madam庄越来越酷，唯有跟随她多年的方永彬心里清楚，她内心深处仍留存着柔情。望着这位刚柔并济的女强人在长时间的审讯过后那面上遮掩不住的疲倦和一双仍旧富有神采的双眼，Ben的心头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放好文件后便没再落座，只简要说了必要的几句，便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一般转身先行离开，留下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给庄卓嬅休息。

    于浩园，展瀚韬在罗永富的墓碑前肃立许久。案子告破，凶犯被捕，众人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都感到一丝安慰。但与富仔相识那么多年，比之他人，展瀚韬那难言的情绪中更多了份萦绕不去的悲痛与惋惜。

    庄卓嬅来到此处，见其独立风中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稍停两秒，才重新抬步，缓缓走到墓碑前献花。

    “姚美玲已经答应转作污点证人，届时会在法庭上指证杜天宇杀人。”她退后几步，直至与展瀚韬并排才开口，话既是说给罗永富，也是说给展瀚韬听：“尽管为此我们没办法让姚美玲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至少，从杜天宇身上，我们能真正为富仔讨回公道。”

    冰冷的石碑上，罗永富在黑白相片中含笑，他的眼里存着少年人的清澈与朝气，只可惜未来再也看不见，由此，那碑上“1991-2011”的数字更显得刺眼。展瀚韬不忍再看，却也不忍别过头：“富仔从小就立志要做警察，没想到一个年轻有为的警察，第一天巡逻就牺牲了。”

    同样都是警察，庄卓嬅很能理解展瀚韬的心情，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本记事簿，展瀚韬认得，那是罗永富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本本子，在后者从学堂毕业之前，他还在上面签过“有志者事竟成”这六个鼓励未来新警的大字。庄卓嬅将本子递给他：“我们已经审核过，这本记事簿不属于呈堂证物，所以我把它带来还给你，是阿源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Thank you。”展瀚韬翻开封皮，旧日话语还在原处，他沉默了几秒，终是回应庄卓嬅最先那一番话：“世事不可能十全十美，能做到这样，让杜天宇入监，富仔总算也可以安息了。”

    “明天Iris和阿源还要去探望富仔的爸爸妈妈，你去不去？”

    “我原本打算今晚就过去的，不过明天跟你们一起也好。”

    “听Iris说，等案件了结，罗家父母就准备回内地住一段时间。”

    “是，对于他们来说，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未免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于富仔，还有那么多前辈和我们看着，总不会孤独的。”

    白鸽掠起，夕阳西沉，最后再静静陪伴了罗永富一阵，在余晖的照映下，展瀚韬与庄卓嬅终是相携离去。

    如果有来生，或是有另一个世界，富仔会继续为他的理想奋斗；如果这些都是虚无，那么他的事业，皆由他们继承。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