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王清渠洗漱完毕，推开房门正要下楼，却见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

    林如许跨出门槛，转身面对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润，“早，清渠姑娘。”他伸出右手向她了摇了摇。

    “林公子早。”王清渠颔首回道。

    两人随即一前一后下楼梯。

    “昨日侍卫已经将姑娘的马牵去修理蹄铁了，明日便可启程，今日我们可以在这千星城中游玩一番。”林如许说道。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王清渠抱着剑看向他。

    “什么？”林如许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问道。

    “你这朔望之毒都快压不住了，是怎么做到一丝焦虑也无，反倒是对些吃喝玩乐兴致勃勃的？”王清渠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噗嗤。”林如许被她一本正经发问的样子逗笑，然后说道：“清渠，人生得意须尽欢。能解毒最好，可万一这朔望之毒无解，好歹超吃好喝的伺候自己一遭，闭眼前倒也没什么遗憾，你说是也不是？”

    他眼角眉梢俱是柔和，话里话外尽是洒脱。可王清渠面对着他时一颗心总是提起半分，无他，只是剑客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和随性。

    她心中冷哂，但顾及待会儿还有求于人，因此面上也没表露出半分。

    “如此，倒是是我格局小了。”王清渠继续一本正经，还朝他抱了一拳。

    “无妨，林某百纳海川，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的。”林如许挑高了眉，却也也学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回了一礼。

    用完早食，王清渠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林如许，说道：“忘尘阁中是否有关于这图案的情报？”

    林如许将折好的纸张展开，只见其上用墨寥寥勾勒了几笔，却能看出大致的模样。

    “这是……青鸟？”林如许问道。

    “是的。”王清渠点了点头，“我此行除了与裴芝筠相关，就是打听有关于这只青鸟图纹消息。”她有些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双耳朵竖起来生怕漏掉只言片语。

    林如许盯着纸张沉思片刻，才答道：“在神话传说中，青鸟是上天的信使，乃是神鸟，因此与之相关的人或物，要么身份不低，要么世所罕见。

    但一时半会，我也没有其他头绪……”王清渠闻言心里略感失望，却也不意外。可她的目的还未达成，没有亲耳听见她想听的话，于是她注视着林如许的面庞，嘴唇缓缓勾起清浅的笑意。

    林如许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将纸张叠起放入袖中，接着方才的话道：“这样吧，我着人传信回忘尘阁，看看是否有更为详细的记载，相信不日便可有消息了。”

    王清渠满意了，点了点头。“那便多谢公子了。”她朝他拱了供手。

    “那清渠就陪我在这千星城转一转，全当还了我这举手之劳如何？”他双目染上愉悦，还透着一丝狡黠。

    “乐意之至，林公子带路。”王清渠起身走出客栈。

    千星城是避暑的好地方，尽管夏日已过，可原先慕名而来的旅客却没走多少，仍流连在此。行人摩肩擦踵，街道上车马络绎不绝。

    两人并排而行，王清渠感叹道：“想不到这边陲小城人气竟如此旺盛。”

    “清渠有所不知，这些年少有战乱，朝廷施行仁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因此百姓富足安宁，况且千星城名声在外，不少人慕名而来。”林如许说道。

    王清渠点头，然后左顾右盼地打量起两侧的商铺。

    “到了。”林如许突然出声。

    王清渠抬头，看着眼前的店铺。

    “你缺衣裳穿了？”她疑惑道。

    “不是我，是你。”林如许略显无奈。

    “清渠，虽说出了千星城约莫十五日便可到达云岫山庄，可极北之地苦寒，时有暴风雪。虽说你内功深厚可自行取暖，可也不能这么浪费不是？一身保暖衣物，总归是必要的。”

    “好好好，一切都听林公子您的安排，走着。”王清渠大步向前。

    入内，林如许走到柜台前，对柜台前的中年男子说道：“掌柜的，给这位姑娘来一张银鼠毛的斗篷和一双鹿皮靴子。要纯色的不要杂色的，要东芜的不要西荒的，这颜色要鲜亮的不要发暗的，选好了送到城西最大的那家客栈去。”

    这些话奇怪得很，一点也不像买卖的话术，但王清渠没来得及细想。

    掌柜的闻声抬头看向来人，憨厚的面庞堆起客气地笑容，说道：“二位客官请随我入内。”他身形微躬，伸出右臂示意道。

    二人跟着掌柜走到柜台后的门帘内，在经过一条长长的走道之后出现了一道暗门，其上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鼠。

    掌柜按下怪鼠的一个指节，暗门便从中间裂开一条缝，而后越开越大，最后仅留下一人通过的入口。

    “里面黑，两位客官可要跟紧了。”掌柜的抬手示意。

    二人随即入内，掌柜的吹燃一根火折子，带着他们往内。不多时，便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似是有很多人在说话。

    再往前数十步，隐约可见火光明灭。不一会儿，一个硕大的空间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是个市集，或者说，是个地下黑市。

    规模比之正规的市集要小得多，但人却不少。而且，这里的摊贩从不主动揽客，反而是客户主动问话，卖家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

    黑市里的人见来了两个生面孔，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阴冷的，权衡的，忌惮的，贪婪的，狂热的，若有所思的……王清渠面上顿生寒霜，不悦的情绪顷刻升腾上来。右手立刻就按在了腰间的照影上。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林如许扭头，对她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姑娘稍安。”掌柜的憨笑道，“这里只提供交易场所，私下斗殴什么的可是被严令禁止的。”

    掌柜的继续道：“二位客官来得巧，我们银鼠帮恰好要押一趟镖进极北的东荒域，明日一早便要上路，只要银钱到位，公子所求，银鼠帮一定办到。您看。”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其中一个竖着银鼠图腾旗帜的杆子，数十名大汉或站或坐，正盯着他们，见二人望来，遥遥地朝他们抱拳示意。

    “如此甚好。”林如许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抛给掌柜的，“接着，这是此行的定金，其余的到了地方之后补齐。”

    掌柜的颠了颠锦囊的分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语气也更客气了些，说道：“二位是贵客，您要的东西我一会儿就差人送过去。”

    “有劳了。”林如许亦客气回道。

    两人出了地下市集，王清渠微微抬头看向林如许，说道：“还是林公子的门路广，让我猜猜……银鼠毛指的是银鼠帮；要纯色的不要杂色的，指的是只要他们的人领我们进极北，闲杂人等不要；

    要东荒的不要西芜的，我想，云岫山庄所在是东荒域；颜色要鲜亮，指的是行程紧凑，需要尽快出发；至于这鹿皮……我暂时想不到，还请林公子解惑。”

    “姑娘猜的都对，但是有一点。”林如许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道：“鹿皮就是鹿皮，没有其他含义。鹿皮保暖，很适合在雪天行走。”

    王清渠闻言，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林如许发出低沉的笑声，说道：“清渠，我们该回去了。”而后迈步向前。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搞不明白他的用意。筹备出行的人马很正常，但末了又表示对她的关照，奇怪得很。但她向来是个想不明白就不想的人。

    而后回神抬首，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