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到处是穿插的人群，有警察在，格外引人注目，何小婷又被顾西雾一路抱着，她尴尬得要命，早知道就不跟过来了。
在警察一路护送下，很快就安排到了病房。
医生过来给昏迷女人插氧气管，检查出身上有多处淤青，体质很虚，这边何小婷让医生给顾西雾看了看，没啥毛病，开点感冒药预防就行，随后护士进来给女人换衣服，要他们先回避，何小婷顺道问护士有没有拖鞋，指顾西雾是赤脚，顾西雾自己都没缓过来，随即冲何小婷乐，何小婷瞟他一眼，跟护士去拿，折回时，顾西雾已经出来了。
何小婷跑几步上前，递鞋问：“警察不是要问你话吗，这么快就好了？”
“没什么其他的事，让我交代一下救人过程。”顾西雾没说警察夸他的话，穿鞋，又想起什么，“走，去处理你腿上的伤。”
何小婷是想送完鞋，就去包扎的，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
只是他们站在人群中说话就已经引起不少注目，特别是顾西雾，湿发往后撩着，一身黑，身量极好地展现出来，路过的小姑娘都跟流连忘返似的，顾西雾还特来劲儿地冲她们打招呼，惹得人家羞涩连连。
何小婷把大衣扔给他：“穿上。”
顾西雾接过，“你换过来了。”
“不然你能穿进去。”
顾西雾被她的心细感动，嘴角就没下来过。何小婷想到他今天跳桥救人，在水里泡了很久，就想快点弄完，好让他回去休息。
他们来到护士台，顾西雾靠在柜台外等，给何小婷包扎的护士正想问她是不是混血，顾西雾说话了：“麻烦轻点，她怕疼。”
何小婷看护士们的眼神，回头瞅顾西雾一眼，“闭嘴。”
“哦。”
来了两个颜值贼高的，柜台一下子热闹起来，几个护士揣笑，忍不住打趣：“帅哥，怕女朋友啊。”
“啊…”顾西雾突然卡了一下壳，见何小婷没反应，就大胆地“嗯”了一声，怂地立刻背过身，摸后颈，苍白的脸一下红起来。
何小婷面色一僵，然后吸口气，忍了。一旁的护士姨母笑：“怕女朋友好，等将来结婚了，肯定是顾家的。”
话说着，护士们就感觉气氛不对，顾西雾身形僵住，不敢动，何小婷更是面容凝固，肉眼可见地不高兴，“能快点包扎吗，我赶时间。”
包扎完，护士顺便把她手臂上的绷带换下来，说以后可以不用带了。伤口恢复不错，结痂很醒目，顾西雾看着过意不去，问：“会留疤吗？”
护士没有给肯定答案，只说：“掉痂期间不要用手去扣，让它自动脱落，再买祛疤的药，如果好好护理，百分之九十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皮肤模样。”
顾西雾若有所思地点头，何小婷觉得无所谓，留这么一个疤对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影响，起身时，突然使不上力，以为是膝盖皮肤拉扯。
顾西雾担心着问：“很疼？”
何小婷没理，尽量正常走出来，见他靠近，喝道：“离我远点。”
她怕他又人来疯地抱她。
顾西雾在她眼神威逼下伸手，何小婷打开：“我叫你离我远点，别给我动手动脚。”
“哦。”
一副成熟男人的打扮，此刻被女朋友训斥，露出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逗得旁边护士们捂嘴笑。
其实顾西雾没怎么装委屈，就是很自然地听话状态，他小时候就这样，是外公外婆眼里的乖孩子。
走前，何小婷用护士台电话打让鲁丹青来医院接人。
“扶着我手臂。”顾西雾不放心，把左手伸到她面前说。
何小婷拒绝。
顾西雾坚持，何小婷斜眼瞧他：“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顾西雾先是一愣，突然偏过头不看她眼睛，有理地说：“我们今天是情侣。”
何小婷直接大步如风，跨出门，顾西雾笑着追出去。
“小婷。”
有人喊她。
“你怎么来医院了？”许辉走近，看她身旁站着一个男的，眉头拧着，继续问：“来看我的？”
何小婷解释：“在大桥拍摄的时候，有人跳桥，我们把人送来医院，正准备回去。”
许辉听后，表情没多大起伏，看起来很困，很丧，只问：“你救的？”
何小婷摇头，偏头看顾西雾一眼：“他救的。”
许辉视线移到顾西雾身上，眼神犀利起来，他俩差不多个头，对视起来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主要是许辉敌意明显。
顾西雾倒是很平和，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顾西雾。”
许辉没把他放眼里，知道昨晚是他救了自己，但没有要谢谢的意思，调侃：“看来你还是个活雷锋啊。”
顾西雾挑眉：“雷锋不敢当，只是觉得生命很珍贵，能活着最好。”
许辉看他两秒，又不喜欢欠人情，不情不愿地说：“谢谢。”
顾西雾笑着说：“你没事就好。”
许辉没惹，看他俩穿着，对何小婷说：“所以，你跟他合拍的杂志？”
“嗯。”
许辉眼皮耷着，语气鄙视：“就他，能行？”
何小婷说：“鲁哥安排的。”
许辉听完，愧疚道：“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没事，都解决了。”何小婷看他过来的方向，问：“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许辉摇头，疲惫道：“才睡着。”
何小婷点头，看他棉袄加脱鞋，头发凌乱，毫无精气神，又问：“你怎么样？”
“就这样呗。”许辉颓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
何小婷想了想，语气很轻：“振作点吧，阿姨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就只是很普通的关心，可顾西雾听来，却变了调。
一般很熟的人，她才会理。从交谈中，何小婷好像对这人挺了解的，要不是突发状况，跟何小婷拍情侣照也轮不到自己。
许辉揉了揉头发，似乎不想让顾西雾听出什么，说：“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的马路边站定，都没说话。
顾西雾心里那点变味的好奇心藏不住了，轻咳一声，让自己显得很正常地询问：“刚刚那个男人，跟你好像关系不错？”
何小婷转头去看他，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回答：“同事。”
两个字，像定心丸，如顾西雾所料，也不再多问，又想起什么，摸衣兜裤兜，说：“我手机应该没丢吧。”
何小婷看着马路上不停驶过的车辆，半晌，开口：“顾西雾…”
听她喊自己名字，又没下文，摸不透她什么意思，问：“怎么了？”
何小婷转头盯他：“你跳桥的那一刻，有把握把人救上来吗？”
顾西雾愣了一下，扬唇：“人不是已经救上来了。”
何小婷看他说得轻描淡写，莫名来气，“你知不知道，那是江，那不是普通的河，万一没救上来，你都得跟着没命。”
顾西雾见她语气激动，表情愠怒，意料之外，一时没说话。
“见义勇为是好事，但这危及你自己的生命安全，你有考虑后果？”
顾西雾笑了一下，说：“担心我啊。”
何小婷胸口起伏，瞪他：“你能认真点吗。”
顾西雾见她真在生气，解释：“当时那个情况，我没想那么多，只想把人救上来。”
何小婷一想到他不管不顾，飞身越桥的情景，就冒火：“你刚刚说生命很珍贵，拿自己命去救他命，万一出事，你家里人该怎么办？”
顾西雾沉默，随即轻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何小婷看他那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冷静不下来，从他哭，从他跳桥救人，她觉得这人表面开朗，但就有种感觉，连死都无所谓的感觉…
一个人来宜阳上学，是跟家里发生什么矛盾还是怎么回事，何小婷越想越觉得操心多余了，心情极其烦闷。
顾西雾见她表情变幻莫测，笑道：“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命开玩笑的，毕竟我还这么年轻，这世上，还有…我在乎的人。”
他后半句说得意味深长，眼神紧紧盯着何小婷。
何小婷被他看得毛躁，“看什么看，你少说些恶心人的话！”
顾西雾笑出声，何小婷头皮一紧，真觉得自己有病才跟他废话，转过身，选择漠视。
“生气了？”顾西雾走近几步，低头去瞧她。
何小婷不理，就听他在耳边笑，转过头正要骂，毫无预料地对上视，只隔一拳距离，刹那间两人呼吸停滞，然后迅速弹开。
何小婷脸色懵青，怔怔瞪他，顾西雾偏过身，红柿子脸，烧熟了。
还好鲁丹青车来得及时，不然何小婷真要动手揍人了。
“小心。”
何小婷上车，顾西雾去扶她，被无情扇开，鲁丹青和小文看这两人拉扯，对视一眼，没说话。
“你手机。”小文笑眯眯地递给顾西雾。
“谢谢。”
“小顾，你这次可真是让我们震撼啊。”鲁丹青也不说拍摄有遗憾的事，反正已经解决了，赞赏道：“有几个能做到像你这样，奋不顾身跳桥去救一个陌生人的。”
鲁丹青算是彻底对这位少年刮目相看起来。
小文花痴起来：“对啊对啊，小顾同学，你真的好帅好勇敢啊。”
顾西雾倒很平静，也许是做了常人做不了的事，才会被放大。
“谢谢。”他说：“能直接送我到星花城吗？”
被江水泡过的滋味不好受，身上是湿的，他想洗澡。
鲁丹青说：“你住在那。”
“嗯。”
鲁丹青说：“你身上这套衣服是借的，先回公司换下来，我再送你回去。”
“行。”顾西雾想也不差这几分钟。
何小婷一直没说话，就靠在椅背上，头对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西雾看她一眼，鲁丹青突然问：“小婷，腿上的伤怎么样？”
“没事。”何小婷冷淡两字。
鲁丹青笑起来，打趣道：“小顾，你可不知道，你跳桥救人的时候，小婷跟失控了一样…”
“鲁哥。”何小婷打断他。
鲁丹青：“怎么了？”
“少说话。”
顾西雾眸子一下亮起来：“鲁哥，你说她受伤是因为我？”
“是啊。”
何小婷瞅顾西雾：“你别自恋，我才不是因为你。”
顾西雾不听她讲，有些激动：“鲁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小婷也不让：“鲁哥，你听谁的？”
“我听我自己的。”鲁丹青被他俩惹烦了，让小文说。
小文觉得一定要说出来，毕竟很震撼，于是壮着胆子说：“小婷穿着高跟鞋不管不顾跑下桥，结果在旋转楼梯摔了一跤，然后赤脚一直跑到江边，还要下水去找你，我们怎么劝怎么拦都不行，直到看到你人，她才冷静下来。”
鲁丹青想来还有些不敢相信说：“我还从来没看到她这样慌乱过，即使在工作出了大错，也没有这样过。”
何小婷反驳：“我什么时候在工作上出过大错。”
鲁丹青说：“哎呀，我就是打个比方，干嘛那么较真嘛。”
何小婷气得语塞。
小文冷不丁补充一句：“这应该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说完这句，车里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顾西雾转头去盯何小婷，这回轮到他表情变幻莫测了。
车里开着灯，何小婷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往窗户边靠了靠，她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觉得震惊，到现在还能体会到当时的恐慌，想不通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如果是别人跳桥她也会这样吗，答案很快被否定，烦，无奈，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
“再看，信不信我揍你。”
顾西雾转过脸，去看窗外，他笑得藏不住，原来自己在水中拼命救人的时候，何小婷是这般模样为自己担心啊，难怪在医院门口，她那么生气，甚至在这一刻想，何小婷会不会喜欢自己。
可何小婷却没往这方面想，因为爱情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觉得可能是最近跟他混熟了，真把他归入朋友这一方，才会情绪受影响。
一定是这样。
在他俩各怀心思的时候，鲁丹青和小文眼神交流得起劲儿。
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鲁丹青在她开车门之际，说：“小婷，你脚底有受伤，走路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