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雾回到病房，刚要关上门，被何小婷卡住，任由其推进去。
“你都听到了？”
她早就听过好几遍了，摆一副听到了又能怎么样的表情看他。
“重要吗。”何小婷说：“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伤重要。”
顾西雾含着泪笑了两声，语气落寞：“如果我没有受伤，你是不是连看我一眼都嫌恶心。”
何小婷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这样，她心里乱成一麻，冲他低吼：“顾西雾，你他妈犯什么神经！”
“你走，你不要管我。”顾西雾转过身，背对着她，彻底溃不成军：“宋商陆说的没错，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谁的在乎，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
他像是失了理智一样，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
何小婷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还从没见他这副失控模样，看他突然收拾床上的衣物，上前阻止：“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是吧。”
顾西雾只有左手可以活动，衣服全被何小婷抢过，甩到一边，他直接不要了，转身就走，手臂被何小婷拽住。
“闹够了没有！”
顾西雾眼泪不争气地大颗大颗滑落，僵持半晌，他理智仍然在崩溃边缘，嘶哑着出声：“我没有闹，我只是不想脏你们眼睛，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儿。”何小婷没松开他，绕到他面前挡住，顾西雾偏开头，他想擦掉脸上的狼狈不堪，手又被何小婷攥着，只能咬牙忍着。
何小婷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又看他一副倔样，叹了一口无奈气，“冷静一下。”
顾西雾偏着头，不说话，由于情绪过于偏激，身体微微抽动着。
何小婷看他这样，也有些不好受，安抚道：“我不讨厌你，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别哭了行吗。”
顾西雾还倔着，但这句话似乎点醒了他不该有的非分之想，有些震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会突变成这种局面？
“每个人说一句你都得在意，那不得把自己怄死。”
流言蜚语，何小婷经历的实在太多了，所以，“该当屁放，就当屁放。”
顾西雾回过头，盯着她，被这八个字怔愣了好一会儿，“那你信我吗？”
何小婷也看着他，越看越像个花脸猫，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信我自己。”
顾西雾看她笑，眼睛也跟着弯，两颗泪又滚落，亮晶晶的，还确实…有公主落泪那味儿了。
何小婷一瞬间有些恍惚，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他，这么能哭应该是天生的泪腺发达，算了，都天生了，说再多也没用，但还是忍不住，“顾西雾，你怎么这么矫情啊，别动不动就哭行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性别转错了啊。”
顾西雾低下头，眼泪又掉几颗，也不说话，似在憋泪。
何小婷察觉他的羞愧，眼神暗杂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发觉还抓着他手腕，陡然松开，却被顾西雾反攥住。
“你是不是要走…”
何小婷本想嘴硬，但看他可怜兮兮的，随时有可能再发疯的模样，没辙了，“我不走。”
她本来也没想走。
“冷静下来了吗。”
顾西雾点头。
“去把脸洗了。”
顾西雾紧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一样。
何小婷给他让道，“我看你洗。”
.
顾西雾这么一闹，何小婷失眠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顾西雾，那道延生在他左侧胯骨上的疤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疤痕非常大，呈蜈蚣形状，几乎爬到腰腹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何小婷坐起来，试着喊了一声他名字，又小心着凑到他跟前晃了晃，决定叫医生来看看。
“看伤口缝合应该有一两年了，骨头断过所以凹陷，疤痕增生严重有重叠，上过钢板，后面又取出再重新缝合的。”医生说：“这种伤况，一般是遭受过大型重物碾压，比如车祸…”
何小婷一直偏着头，心惊肉跳地听完医生整个迅速过程，又想到他的后背和肩也有很多伤疤，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身上到处都是伤。
顾西雾睡得并不安稳，紧拧着眉头，何小婷在他床边站了很久，才去关灯，刚躺下，就见他翻身，她跳下床飞快护住，然后小心上床，生怕踩着他，慢慢挪到他身后，倚着他背躺下。
整个过程下来，她冒了一些细汗，久久未能平静下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顾西雾的分量就跟种子似的，早就在她心里埋了根发了芽。
顾西雾极为难受地醒来，感觉左臂快要废了，正想爬起来，不对劲儿，下意识向后看。
果然，人又在他床上。
顾西雾维持着半撑的身子愣了两秒，而后弯着嘴角重新躺回去。
这一回他仍是紧张得想立马弹起来，但他没有动，亢奋的尽头是安心，攥紧被角，何小婷的体温在他身上蔓延，直到全身被她的气息包裹，亢奋也达到顶点，他静下来，而后沉沉睡去。
早上，等何小婷彻底醒来，就向后望看，看着顾西雾没走，盖着同一床被子，心里突起一股异样，此时此刻，竟然觉得这种情况是理所应该的，她被自己这荒唐想法给吓到了，下床太急，被子被她脚一勾，就要栽下床的时候，扭转身体，想抓住什么东西，手又连忙一缩，整个人连同被子仰倒下床，屁股先着地。
动静太大，顾西雾惊醒，看人在床下，纵身就要下床。
“你别动。”
何小婷身下垫着被子没摔到实处，虚惊一场，顾西雾左手撑在床边，觉得场面有些滑稽，扬唇说：“没事吧。”
“没事。”何小婷想解开缠在脚上的被子，拽几下，没想到还缠得挺紧，拽两下没拽动，她烦起来了，撒气似的捶了两下被子，顾西雾半趴在床上笑出了声。
何小婷抬眸，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瞪他：“你笑什么，很好笑？”
气呼呼的样子极为可爱，顾西雾悠哉道：“要不要帮忙？”
“不需要。”
顾西雾挑了一下眉，左手干脆撑着脑袋，像看戏似的，浑身泛着一股欠揍的劲儿。
何小婷瞧着他嘚瑟样儿，想起昨晚的失控场面，和他那道胯骨上的疤，滑动了一下喉咙，视线移至到他的右肩上，心绪突然紊乱起来。
“我拉你起来。”顾西雾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身下床。
何小婷没动，胳膊被他拽在手里，仰起头，眼神复杂地问：“顾西雾，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顾西雾懵了一下，神色微变，将她拽起来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何小婷诧异，“为什么道歉？”
“…昨晚的事…”顾西雾想起来就后悔莫及，十分懊恼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何小婷默了默，问：“…你胯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顾西雾惊愕道：“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何小婷后退两步，觉得自己真的是越管越宽了，转身想去卫生间。
“你要走吗？”
何小婷顿住。
顾西雾不想让她走，脱口说：“是车祸。”
没想到真的是车祸，何小婷深了深呼吸：“对不起，我不该过问你私事。”
顾西雾摸了摸后颈，不以为然：“不算什么私事，反正你都看到了。”
好奇是正常的。
顾西雾这么想着，见何小婷速度冲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门，他惊愣半晌，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又发现自己还光着上身，心情直接炸裂。
等何小婷出来时，顾西雾立马站起身。两人眼神都躲闪着，只要一对视，就像擦火花似得灼人，都还没调整好心态。
“我…”
“闭嘴。”何小婷又气又拿他没办法，“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点，吃饭就照那菜单上的点。”
“吃完早饭再走。”顾西雾羞着脸请求。
何小婷听他这句话，直接崩了，两三步朝他逼近，顾西雾惊得一退，衣领子就被她攥住，强迫其逼近，咬牙说：“顾西雾，你能不能消停点，我白天要守阮南星，晚上要守你，我很累你知不知道，你最好给我老实养伤，再发疯再无理取闹，我直接把你两条胳膊都卸了。”
说完，她甩开他领子，气冲冲往前走两步，又折回来，拿床头柜上的手机，顾西雾跟一堵墙似的站在床尾，何小婷气不过，经过他时，狠踩他的脚背，抬着下把，没事人一样出去了。
顾西雾视线跟至人消失，低头瞧着自己的脚，阵阵麻感传来，嘴角快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