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通

    何小婷刚收拾好书包,孟秋容就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等她到家的时候,菜正端上桌。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姐姐。”小聪撒下手中的玩具,就跑向她怀里。何小婷摸了摸他额头,探他体温正常,轻声说:“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我有听孟姨的话。”小聪在她怀里抬头道:“孟姨说你很累,晚上需要好好休息,要我今天晚上跟她一起睡,我不想你累,我想你高兴。”

    何小婷摸着他的小脸,难得的心情松懈。

    “我们小聪最懂事了。”

    孟秋容摆好碗筷,说:“都去洗手,过来吃饭。”

    饭桌上,何小婷问阮南星感冒怎么样了,也知道孟秋容天天打电话过去问情况,孟秋容说她有点咳嗽,今天还回来拿换洗的衣物,又说余舟在医院不吃不喝,精神状态非常差,他爸爸无暇顾及他,一边承受着丧妻之痛,一边忙着其他受害者的家人处理上诉的事,情况也不好,反正就是一团糟。

    何小婷听着不好受,说:“我等会去医院看看。”

    “你别去了。”孟秋容也担心她的状态,想着她周末又要出去工作,连忙说:“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家好好休息。”

    吃完饭,何小婷收碗,孟秋容不让,她陪着小聪在沙发边玩,然后把作业拿出来写。

    小聪拼着玩具,连打两个哈欠,他发烧之后,身体还是很虚,何小婷放下笔,掀了掀他额前的刘海,轻声问:“是不是困了?”

    小聪点了点头,哈欠过后,眼泪泛泪花,何小婷拉着他站起身,“别玩了,我带你去洗漱睡觉。”

    “好。”小聪说:“我先把玩具收好。”

    “我等会儿来收。”

    小聪嘟囔着:“不行,你每次收我玩具都不认真,等我下次拿出来就又要重新拼。”

    何小婷看着他条理有序地开始收,哑了哑音,嘀咕:“哪有。”

    “你就有。”小聪糯糯的声音拔高。

    孟秋容恰巧从厨房出来笑出了声,何小婷承认错误,“好吧,是姐姐错了,下次我收的时候小心点可以吧。”

    小聪护犊子似的说:“不可以,我的玩具我自己收。”

    “…”

    孟秋容走近,打趣:“我们小聪可是个爱收捡的小男孩咧。”

    她又对何小婷说:“玩具就是这小家伙的宝贝,还是让他自己收吧,这也是个好习惯。”

    小聪慢条斯理地收拾完,又连着打了个哈欠,困极了,伸手让何小婷抱,何小婷把他抱到卫生间,孟秋容家也有他的洗漱用品,何小婷给他挤好牙膏,让他刷完牙,接好热水润毛巾,等他慢吞吞刷完,帮他擦脸,擦完脸又接水给他洗脚,做完这些,就进了房间。

    何小婷给他盖好被子,轻言细语地说:“要不要听故事?”

    小聪睁了睁眼睛,忍着困意说:“姐姐,哥哥说过每个周末都要来陪我的,你在学校的时候要多多提醒他,免得他忘记了。”

    何小婷听这话愣了愣,心口突然微酸,想让他安心睡觉,摸着他头,说:“好,我一定每天都提醒哥哥,哥哥不会忘记的,现在快点睡觉,听话。”

    .

    何小婷轻带上门,孟秋容忙说:“你赶紧上楼休息,明天早上我打电话叫你。”

    “不用,我定了闹钟起得来。”何小婷不想让孟秋容劳累操心,她说:“我不在家里吃早餐了,在路上买就成。”

    孟秋容知道犟不过她,也只能作罢。

    何小婷上楼继续写作业,期间觉得有些冷,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又出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再进来时,脱了外套挂衣架上,扫了一眼桌上的粉色袋子,静下心写作业。

    两个小时后,她停笔,伸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注意力又放到粉色袋子上,放空的思绪突然变得复杂起来,突然心一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该不会又偷偷摸摸地就走掉了吧,快速松开拿一旁的手机,点开微信界面,犹豫好几秒,站起身来,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

    发消息或者打电话都觉得不踏实,想去找他的心思冒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穿衣服,衣服穿好,她突然冷静了些许,还是想亲自去确认,这样贸然去算什么,她瞄准那个粉色袋子,不管了,去了再说,想起什么,又转身拉抽屉把钥匙拿上。

    慌里慌张地关门,轻手轻脚下楼,一股劲儿跑出小区外,才拿出手机打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急,急得额头上冒了好些汗,很快上车又很快下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见到他本人,一路飞奔进单元门的时候,来不及刹车,迎面撞上人。

    “对不起,你没事吧。”她道歉。

    是那个上次搬家的女生。对方显然被撞得不轻,捂着胸口,埋怨道:“看着点路啊,疼死了。”

    “实在不好意思。”

    一下急停,何小婷脑袋发嗡,脸颊通红。

    对方却突然道:“我认得你。”

    何小婷沉默不语地看她几秒,确认她没什么事,按了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进去之前再次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电梯到了十二楼,她气息不稳地出来,楼道里是声控灯,突如其来的心虚在黑暗里无限放大,但迫切想确认顾西雾还在不在家的心思急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起手,敲门。

    声控灯亮起来,没有回应,她绷紧唇,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兜里拿出钥匙,门一下开了,这时电梯又“叮咚”一声,刚刚被撞的女生出现。

    声控灯灭了,一下陷入黑暗,顾西雾说了一个“滚”字的同时,将何小婷拉进屋,“砰”的一声,震亮声控灯,门外的女生吓得脸一白。

    “你来干什么?”顾西雾把她困在墙与自己之间。

    何小婷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不只有酒味,烟酒味夹杂出一种透不过气的难闻味道。

    “来兴师问罪?”

    屋内没开灯,光线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何小婷看不清他的脸,近在咫尺的呼吸却让她心跳得胸腔咚咚响。

    顾西雾身上熏得要命,何小婷没推开他,深皱眉头,“你喝多少酒,抽了多少烟?”

    并不意外他抽烟喝酒,在之前的公寓里她也见到过烟灰缸。

    “不知道。”顾西雾漠不关心地回。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何小婷咬牙关,一股火从心头涌上脑门:“如果我今天不来,就打算这一个星期都这么作践自己是吗!”

    顾西雾没回答她的话,带着笑嗓说:“你跑来找我,是因为担心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小婷能感觉到一种玩味戏弄,好像就等着她上门似的,紧接着耳朵突然一阵湿热,肩膀陷下,庞然黑影笼罩下来,死死把她困住。

    “我担心你个屁,你这种人,值得让人来担心?”何小婷挣扎着推他,这几天压集的火也喷涌而出,趋近咆哮:“滚开,王八蛋,不去上学,无缘无故请假,玩消失,我到底怎么你了,不就是打了你一巴掌,要这样躲我,那你滚啊,滚回你的A市,永远不要来宜阳,臭死了,离我远点,滚呐…”

    顾西雾把她困在怀里,抵在墙上,一个不愿使劲儿挣扎,一个不放用力犯浑。

    “顾西雾,你他妈就是一个无赖,你混蛋!”何小婷气红了眼,终于挣脱一只手,揪住他头发就往后扯,两人扭扭曲曲地纠缠,你追我赶地在墙上似要擦出火花,像是一场暗夜搏斗。

    何小婷揪他头发不解气,一口咬在他肩头处,发了狠,恨不得把那块肉咬掉,顾西雾闷哼一声,何小婷背擦到开关,灯突然打开,她被光刺得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突然断了,松开口的那一秒,顾西雾也放开她。

    “解气了吗?”他向后退了一大步,笑着脸看她,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后又兀自转过身,说:“你走吧。”

    只是一晃眼的瞬间,何小婷从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可怕的颓废,鸡窝头,惨白的一张脸,眼睛充血,皱巴的衣服,身上散着难闻的味。

    一天半的时间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真牛!

    “顾西雾,你有毛病,这样折腾自己!”何小婷看着他微抽的背,想到他之前种种对自己的随便,如今又变成这副吓人模样,声音都在颤抖。

    顾西雾突然转过身,收了温和语气,声音变沉,说:“你到底来干什么啊?来看我笑话吗?”

    他说完这句,视线向下,看到那个惹眼的粉色袋子,哼笑两声,又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语气彻底没了生气,“东西还回来了,你走吧,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顾西雾穿着白色短袖,何小婷那一口下了狠劲儿,左肩上一圈鲜红的齿印,蓦地,何小婷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鼓了出来。

    顾西雾见她眼泪掉出来的时候,浑身抖了两下,心顿时就软了。

    “我…”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他被她磨太难受,太想知道答案了,“小婷,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感觉啊?我有点糊涂了…”

    何小婷吸一记鼻子,擦掉脸上的难堪,盯着他肩上的血印,又盯着他消瘦的脸,脑子浑浑噩噩的,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半天反应不过来,直直地望着。

    “你对我的那些好,我无时无刻都记着在,我有种错觉你是喜欢我的。”顾西雾眼眸闪烁,语气急中带缓,说:“小聪发烧那天,我们在洗手间紧紧拥抱,你给我的那些回应,让我真正觉得,你好像是喜欢我的。”

    何小婷咬了咬嘴唇,泪滑出脸颊的那一刻,低下头,咬牙道:“别说了。”

    “你知道吗,我们抱了很久,一直到你在我怀里睡着,还紧紧地搂着我,那一刻,我欣喜,甚至贪恋你给我的回应,我们几乎抱了整整一夜。”

    “我让你别说了。”何小婷突然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通红的脸颊,恼怒的表情,瞪顾西雾两秒,又大力推开他。

    “小婷,我们是朋友吗?”顾西雾看着她,语气低沉。

    何小婷抿着唇,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恼火地盯着他,顾西雾朝她走近,低下头,与她通红的脸平齐,眼里有种可求的欲望与她碰撞,找她证实:“是吗?”

    何小婷直愣愣看着他,一言不发,她想说是,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张着唇说不出口。

    顾西雾见她不说话,笑了笑,撩了撩额前凌乱的刘海,自我否定道:“我果然还是让你从始至终地讨厌,把我当朋友已经是你最大的容忍限度了吧。”

    “你喜欢我什么?”何小婷红着双眼,像是被逼到一定的境地,又抽身不了身,后起的愤怒,“你说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这下换顾西雾沉默。

    “外貌吗!如果我长得普通,你还会喜欢?”何小婷较起真来,语气讥讽。

    两人就这么直直地对视着,突然,何小婷笑了两声。

    沉默就是答案啊。

    正要开口骂他肤浅,见色起意,就听见他缓缓开口:“我背上的金毛和向日葵,都是我第一次养的,所以我觉得它们很珍贵,就纹在了身上。”

    何小婷见他突然转移话题,没什么心情,但又想看看他能解释出个什么花样来。

    顾西雾垂眸,手捏着裤脚,没有专门说给她听的意思,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诚,“我喜欢画画,但我画过的东西很少,每次的画完我都会珍藏起来。”

    何小婷盯着他,睫毛湿润,眼珠微闪。

    “那株向日葵,是小时候,和我养的金毛豆豆到院子里玩耍偶然发现的,那时候它还是一颗小幼苗,当时也没放心上,一连下了好几场暴雨后,发现它折断了根,从那一刻我来了兴趣,认为它还可以活,就开始用肥料养它用画记录它,也不是每天都去看它变成什么模样,隔三差五去一次,每次都会画下它的成长,直至它开花结果,我手里的画本变成了一本记录它成长的册子…可那株向日葵早已经没了…”

    金毛也没了,所有他喜欢的人和事物,都好像留不住,可他想抓紧眼前的人,但又怕,怕根本抓不住。

    何小婷脸上的泪已经慢慢干了,丝丝起伏的情绪在眼底蔓延,她看过他背上的纹身,也记得他说过向日葵和金毛都没了。

    现在听着,看着他微屈的背,和颤抖的肩,莫名的感到了他的孤寂。

    顾西额捏了捏手心,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自己的情感迸发,心里话就那么脱口而出:“除了外公外婆,我没画过其他人,你是我笔下的第一个。”

    何小婷心跳得有点快,有种摸不准他下一秒要说什么,而又感到不可思议的微妙感。

    顾西雾说着眼泪就润湿了眼眶,像是自我阐述来找安全感似的,没敢看她,“刚来宜阳那会儿,我从咖啡厅出来,看到你在街角拍摄,你穿着红色大衣,非常美,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也很不可思议,我会画你。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也从没想过你会救我,然后我转学到你所在的学校,成为同学,你的一举一动直观地吸引着我,我就想全部画下来,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我还是忍不住,画了你很多学校的场景,如果不是让你知道了那些画,我想我会一直画下去。”

    何小婷盯着他,拳头慢慢捏紧,她在不可名状的紧张。

    顾西雾想把心中的感受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过一点,“我也疑惑过,为什么非要画你,那时我跟林珊予是同桌,我试着去画她,但几笔就作废了,因为我画她的那一刻产生排斥心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我画你的时候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而她,没有。”

    “也许是咖啡街角,那不经意的一瞥,我就心动了,再之后我慢慢了解到你的家庭,你的性格…你只会对你在乎的人笑…”

    说到这,顾西雾抬起头,跟何小婷对上视,“还记不记得我被肖瞬泼汤那一次,你把我拉到卫生间冲洗,给我买衣服,买内裤,你的细致周到,让我感觉到了被照顾的温暖。从那时开始,我起了心思,想融入你的生活,想象记录向日葵那样,记录你的点滴,想你对我笑。”

    何小婷静静地听他说着,身体开始有密密麻麻的电流,她试着回忆一下,不太记得那个街边拍摄的场景了,但现在,一种极为想抱住他的激动情绪像线在她心头缠绕,她安慰着自己说:冷静。

    “你说我喜欢你什么…太多了…”顾西雾深吸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觉得清爽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怕她嫌烦,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啰唆了,言简意赅地继续,“请假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就是最明显的证明。控制不住对你的喜欢,用麻痹自己的方式去忽略你讨厌我的感受。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想靠近你,就像你现在你跑过来找我,即使是还东西,但我还是很高兴,觉得你是在乎我的。”

    “顾西雾…”何小婷突然喊了他一声,嗓子在发烧。

    “嗯?”顾西雾抓了抓后颈,说了这么多话,他自己也很意外,抬起头害羞劲儿地看着她,肩上火辣辣的疼痛刺着他神经,但他很高兴。

    何小婷尽量保持着平静,捡起地上的袋子,走到他跟前,轻声解释:“我没有讨厌你,我也不是来还你东西的,我是怕你回A市,才过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回去了。”

    顾西雾眼眸锃亮,小心翼翼地确认:“真的?”

    何小婷看他肩上那圈红色牙印,心口紧缩了一下,把围巾拿出来,语气像哄人似的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顾西雾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她。

    何小婷弯腰去捡地上的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帮我戴上围巾,我们就算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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