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雾那趟航班因天气原因备降到别的城市，预计中午才得到。

    孟秋容给她们做好早餐，小聪也恰好起床，下楼，孟秋容看阮南星精神不济，给小聪喝了感冒药预防，何小婷也还伤着，就让她们都去休息，然后把该炖的炖了，该准备的菜都准备了，总觉得还不够，邀着隔壁的王姨一起去超市。

    “姐姐，我能给哥哥打电话吗？”

    “嗯。”

    在小聪耶耶耶的几声喊里，何小婷直接拨电话递他，回房间写寒假作业，三门主课加上文综的各种习题册卷子一大堆，出院后的这两天，她多半时间都是在写题。

    “姐姐，哥哥说要打视频电话。”小聪拿着手机雀跃地跑进来。

    “你接啊。”

    小聪把正在响铃的手机，递给她，绕到她另一侧，“你接你接，我害羞。”

    何小婷哭笑不得，点了接听键，画面出现一张笑脸。

    何小婷拍了拍小聪，小聪躲在她身后看不见人，正要吐槽，转头看屏幕的背景不像是在机场大厅，“你这是在哪？”

    顾西雾说：“头等舱休息室。”

    何小婷问：“吃饭了没？”

    “刚吃完。”

    顾西雾瞧着她无刘海的样子，脸比在医院里圆润了些，整个五官在屏幕前，无瑕疵的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张扬，眼珠在灯光下如黑曜石。

    何小婷看他眼神过于明显，把手机拿远了些，又怕他问自己伤，转移话题，“小聪说着要跟你打电话，但他害羞，不好意思跟你说话。”

    小聪躲在她背后，听顾西雾在电话里笑，转身扑到床上。

    “小聪，不是想哥哥了吗，怎么不跟哥哥说话。”

    小聪腿扑腾了两下，就是不起来，何小婷看不下去了，调侃道：“太久没见到你，生疏了。”

    顾西雾听后，有些慌张，“他人呢？”

    何小婷把镜头一转，小聪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特别可爱。

    顾西雾把脸离屏幕近一些，轻哄：“小聪，哥哥给你带了礼物，你看，是飞机和汽车模型。”

    小聪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回答：“不要，我不要礼物。”

    顾西雾见他不高兴，小心翼翼道歉，“小聪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哥哥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天天陪你好不好，你别生哥哥的气，行吗？”

    何小婷把镜头转向自己，怕顾西雾多想，解释道：“他不是在生你的气，他是在害羞，不好意思跟你讲话。”

    顾西雾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郁闷，“怎么以前从来没跟我害过羞。”

    何小婷表示不理解，前一秒还兴冲冲嚷着要打电话，后一秒就闹起别扭，“可能是很久没见到你，等你回来好好哄哄他。”

    顾西雾有点难过，肯定是自己总是失言，总是离开，小聪才会生气。

    何小婷看屏幕里那张委屈脸，再看看小聪趴在床上没有动静，就觉得心累，“小聪，来跟哥哥说两句，刚刚还很高兴，怎么这会儿不理哥哥了。”

    小聪也不理她。

    何小婷预感他叛逆劲儿来了，想起什么说：“我记得你上次说哥哥掉眼泪像公主，你哥哥他可喜欢哭了，你这样不理他，他会伤心的。”

    “我不要。”小聪闹脾气拒绝。

    何小婷瞬间跟着紧张起来，转头跟顾西雾说：“我先挂了，你自己注意航班时间。”

    挂了电话，何小婷就忙去哄人，“小聪你是不是生哥哥气了？”

    小聪埋着脑袋不说话。

    何小婷抚着他脑袋，耐心地跟他说：“小聪，你要理解哥哥，你想啊，哥哥那边也有家人，也得照顾他自己的家人，他再怎么喜欢你，他也不是像飞机模型一样，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的对不对。”

    “我知道…”

    何小婷以为他听进去了，“来，坐起来，这样趴着，对呼吸不好。”

    小聪突然把脸转向她，“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可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们将来是要结婚的，本来就不完全属于我一个人，也属于你啊。”

    何小婷被他这话噎了一下，看他满脸泪痕，被褥上湿了一大块，当即把他揽进怀里，“别哭，小聪别哭，哥哥不是马上要回来了吗，他再也不会走了，姐姐跟你保证。”

    小聪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开心，也不像以前那样放肆大哭了，默默流着泪，心智长大不少，始终有着自己的一套执着和道理。

    “我知道哥哥没有和我们一起长大，我也知道哥哥是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哥哥和你不是在一起了吗，现在哥哥也是我们家的啊，他也是属于我们的。”

    何小婷噎了一下，“阮南星跟你说的？”

    小聪气呼呼地从她怀里起身，嘟起嘴道：“就是南星姐姐说的，说你们早就互相喜欢了，还叫我不要跟孟姨讲，姐姐，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和哥哥已经在一起了？”

    “我…”何小婷一时语塞，看他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心慌得要命，伸手去给他擦泪。

    小聪想躲开她的手，但本能地任她擦拭，心里积攒的心事全都忍不了了，“我是在生你的气，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何小婷被他这句话怔住了。

    小聪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却无法忍住心里积攒的心事，自己用手背很有骨气地擦了一下眼睛，继续说：“从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变得很瘦很疲惫，以前没有过这样，是因为你受伤了。”

    何小婷眼神怔怔，慢慢变酸，“小聪…”

    “你左手不能提东西，走路不方便，身上还有药味，那是你每天趁我不注意时偷偷往自己胳膊和腿上擦的药，我都知道，你不想让我发现，怕我哭倒过去又要送医院，姐姐，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也能发现，我是男子汉，我已经长大了。”

    “小聪，对不起。”何小婷再也控制不住，将他搂进怀里，不停地道歉。

    小聪虽然知道她受伤，但不知道实际情况，手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但腿还用纱布裹，“姐姐，你别用左手抱我。”

    何小婷活血化瘀的药没敢用就是怕味道大，那么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手臂收得更紧，“我都好了，没事，真的没事了。”

    小聪哭过之后却出奇地平稳下来，他自己在控制情绪，现在效果很好，“你每次出去工作，我都很害怕你在外面受欺负，我知道你是女强人，很厉害，但是你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是要被保护的，所以我才那么在意哥哥，现在，哥哥跟你在一起了，我很开心，就像那种愿望实现的开心，但是你不告诉我，我又不开心了，我是你弟弟，你最最最亲密的人，怎么还让我从南星姐姐那里知道，哼，我很不高兴。”

    “对不起，小聪，我没告诉你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南星姐姐会知道是她自己猜出来的，我没告诉她。”何小婷放开他，给他擦眼角的泪，然后握着他肩膀，吸了吸鼻子，很认真地开口：“顾西雾的确跟我在一起了，以后他也是我们家的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小聪。”

    小聪高兴了，欢呼地扑进她怀里，“太好了，那是我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哥哥，太好了。”

    何小婷拥住他，小聪从她怀里挣扎起来，忙握住她手，又朝她腿看，小脸一下严肃起来，“小心小心，姐姐，你手还有腿真的伤得很严重吗？”

    何小婷主动活动左手肘，“你看是不是没事。”

    小聪格外地紧张地阻止，“别动了，还没好，我都看到了，都用纱布包着在，为什么会受伤？”

    何小婷摸着被眼泪浸得通红的脸，“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怪我粗心，没有保护好自己，姐姐知错了，下回一定小心，小聪，你别生气。”

    小聪给他姐姐擦泪，对她笑开，“那我就原谅你，今后不许受伤，也不许工作那么累，我不要什么好生活，我就想现在这样，一家人都在一起。”

    对于小聪的变化，何小婷既欣慰又忧虑，懂事意味着心思成熟，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受伤，憋了那么久才说，她不想让他那么多烦恼，希望他天真单纯地活着。

    .

    顾西雾惴惴不安，特别怕小聪应激，上飞机前跟何小婷发了消息，何小婷说没事，还特地告诉小聪非常想他。

    到宜阳已经快一点半，顾西雾打车到香楠小区，给小聪买了礼物还不够，得再买些其他的表示诚意。

    一番折腾下来，何小婷给他开的门，她身后站着阮南星和孟姨，像是提前在门口守好一样，都喜眉笑脸地迎接他，还不等说话，小聪就从孟秋容身后闪出来，一冲到他怀里。

    孟秋蓉笑得合不拢嘴：“小顾，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顾西雾被小聪圈着，双手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受宠若惊地喊她一声，“孟姨。”

    孟秋蓉欢喜地“应”一声，阮南星头皮瞬时麻了一下，顺势调侃：“你往这一站，我家的门都被你封死了。”

    “说话注意点，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孟秋蓉这会儿没时间修理她，赶紧让道：“来来来，快进来，都站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外面冷。”

    何小婷去帮他提手里的东西，也没多嘴，本来想提醒他不要买东西，想着他每次来都没空着手，说了也会不听也就懒得说了。

    “别提，小心手…”

    顾西雾身上还黏着个小聪，进退难行，阮南星喉咙痒，难忍咳嗽地进去了。

    “我来我来，你们快进去，站门口干嘛。”孟秋蓉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怕他破费，“小顾啊，你看你又带这么多东西，下回来不许带啦，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好。”顾西雾抱起小聪进门，答得乖巧，何小婷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孟姐，家里来客人啦。”住对门的王姨开门出来，她身后跟着在外地念大学的儿子，模样斯文，冲他们礼貌点头。

    孟秋蓉就突然起了炫耀心思，“不是，是我干儿子回来了。”

    总不能说成自己的干女婿吧，现在还太早，怕惹人闲言笑话。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全部震惊，阮南星冲药的手猛地一停，何小婷转眼就看到顾西雾脸红了，顾西雾被她这一看，也顾不得什么，忙往小聪肩里躲。

    “你什么时候有个干儿子，我怎么不知道？”王姨也是相当震惊。

    孟秋蓉刚要开口，小聪搂着顾西雾脖子，嫩乎乎的霸道语气：“他是我的哥哥，我一个人的哥哥。”

    阮南星闪到何小婷旁边，撞了一下她肩膀，故意大声嚷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跟王姨宣示主权啊。”

    孟秋蓉笑了两声，缓尴尬，“怎么你们要出门啊。”

    “孩子要上学了，送孩子去机场。”

    “哦哦。”孟秋蓉赶紧道：“那你们去，可别耽误时间，快去。”

    等孟秋蓉把门一关，阮南星就审视着她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干弟弟啊，还干儿子，亏您好意思讲出口。”

    孟秋蓉揣着明白装糊涂，确实是自己一时虚荣心作祟，想炫耀，这会儿又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小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如果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就好了，你别介意啊。”

    顾西雾抱着小聪胳膊微微收紧，微笑道：“不介意，孟姨要想把我当儿子，是我的荣幸。”

    孟秋蓉心花怒放，“你这孩子，你可真会说客气话。”

    阮南星一语道破：“虚伪。”

    孟秋蓉作势动手：“阮南星，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阮南星连着后退几步，要笑不笑地说：“我哪敢皮痒啊，我给您干儿子冲了感冒药，快去喝了吧，免得被我传染了，你们不得心疼死。”

    “你个死丫头，又给我在这死死死地说，我看你今天是欠收拾。”

    “妈，你自己刚刚连说了四个…”

    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出来，阮南星就被孟秋蓉追到房间里反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