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祸

    “先揪出其中利害。”

    谢灵犀敛目,“我在庙中看到的那两个郎君,便是陈家兄弟么?他们口中所说的殿下是谁?”

    唐则雪摇摇头:“不知。只是那姓陈的家中权势滔天,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来,我想起一个人——”

    谢灵犀看向柳续,“你记得先前来我家做媒那伙人,他们是姓什么?”

    提起这,柳续面上不悦:“是礼部侍郎陈潜的儿子,长得像个落魄户,鼻子上下两个洞,与骷髅头类似。”

    说罢,三人面面相觑:“这该不会是同一人吧。”

    陈家本是一个落魄贵族,早在前朝战乱时便凋零如洗,虽居长安,还是在陈潜入仕后才得以繁荣起来。

    而陈流芳是陈家旁支的孩子,拥他入京,不知是欲增家族权势,还是招揽一颗棋子。

    谢灵犀对此知晓的并不多,只听柳续讲道:“我在明光殿当值时,听圣上说起学子遇袭一案,似是在大理寺审查无果,将交由刑部一同审判。”

    “嫌犯不是凌霜么?”

    柳续摇头:“我不知他们当中协议如何,但大理寺卿上奏的折子里,并未道出凌霜的名字。”

    只是说“尚待追查,审讯无效”。

    “话说,”柳续突然想起,“听你们所言,陈流芳暴虐,他堂哥阴险,所以莫大人此刻还安全么?”

    !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仿佛前世今生串联起来,谢灵犀开始怀疑,前世莫深之死,岂非是卷入此事之中,故而惨遭灭口?

    谢灵犀冷静道:“正值多事之秋,他们也不敢如此嚣张罢。”

    柳宅里,柔光映照着众人,而此刻莫深家中,则来了位不速之客。

    大理寺卿萧子瑄坐在案前,毫不客气地接过莫深手中茶盏,饮尽,暖和了身子后笑道:“莫大人,别来无恙啊。”

    莫深额间冷汗直流:“有恙有恙……”

    怎么今夜一个两个都不睡觉的么?姓萧的魔王找他做甚!

    这萧子瑄是已逝的长公主与驸马萧珏所生,自从他当了大理寺的长官,虽是屡破奇案,但常常来叨扰他莫深,真是——

    “莫大人可见着一个面冠如玉、满身是血的郎君?”

    莫深与他甚熟,闻言不禁唠叨:“你又放了什么郎君出来?每次都让我帮你抹屁股不成?”

    见人要过来,莫深喝住他:“你这身上什么味道?离我远些。”

    萧子瑄闻言,掏出帕子擦脸上溅到的血,不羁一笑:“方才几个贼人在你屋前摸索,若不是我动作快,你这小老儿的头颅可就掉了地!”

    “去去!我年轻着呢。”

    莫深说着,进了内室,从衣柜下摸出一叠宣纸,上方墨字黑血飞溅,能看出撰写者状况糟糕。

    萧子瑄接过一看,果然与他所想不差,他一拍桌案:“真是能耐啊!仗着燕盛的辉荫无所不作!竟敢插手礼部三司考校!”

    莫深:“明日我便去殿前参他们一笔!”

    萧子瑄想了想,心有余悸:“觉浅兄手下留情,千万别再去圣上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可不想被他们一行人围着说教。”

    莫深得意一笑:“我还治不了你!”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门前栩栩脚步声逼近,萧子瑄眼神一凛,如冷刃般飞了出去——

    价值连城的宝剑倏地架在谢灵犀脖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剑刃闪过两人的脸,谢灵犀一看清,巧然绕开,反手用簪子划了萧子瑄一道——

    “萧胤。”

    萧子瑄摸了摸脸上擦出来的血痕,见来者粲然一笑:“灵犀!你怎么来了?”

    偏头见而后的柳续,收了剑,戏谑:“承之!你家娘子可伤了我!何时请我喝酒赔礼啊?”

    他的剑光太快,柳续快步上前,将谢灵犀翻来覆去地看,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朝向萧子瑄:“她是为自保,倒是你,在此处做甚?”

    这人是个自来熟,柳续与他不过在皇宫里擦肩而过,有一面之缘,便自顾自上来喊他的名字。

    柳续看向谢灵犀,后者仍是一贯的淡漠表情,又多了几分疏离。

    便知道昨天的事还没完,只是外人在场,不便发作罢了。

    思索着便听萧子瑄说:“我来办公务。怎么,拖了几月未破的大案,承之可也知晓?”

    ——

    谢柳两人来此便为此事。

    他们没让唐则雪出门,将他藏在房间密室里。而夫妻二人抄了条小道,一路无险,走到莫深家门口。

    柳续疑惑:“灵犀,这条路你如何知晓?”

    谢灵犀显然对他失了几分柔情,闭口不言。

    柳续无奈抓她,“灵犀,昨日是我错了,我不该揭你的事。”

    谢灵犀轻轻笑了一声。

    “你要如何才原谅我?”

    黑夜里,鸦雀叫了一声,谢灵犀睁着“无用”的眼睛,脚下一滑,被柳续快手捞住。

    ——“水落石出之时。”

    柳续从回忆中抽离,愈发看不懂谢灵犀。

    她对长安之事甚为知晓,一片瓦、一条道、一朵不符合时令的花,皆都避不过她的眼睛。

    就如同现在,谢灵犀冷冷一笑:“公务?”

    “怕是你装模作样的行当吧。”

    萧子瑄也不恼,将两人迎了进去,屋里莫深瞪大眼睛,抖抖腿要昏厥。

    “你、你们怎么又来了?!”

    莫深后来听闻谢灵犀与柳续成了亲,心道他果然眼光不假,想当初他跌落石洞,便觉得这两人有戏,

    比起萧子瑄,他倒觉得这两人更可怕些,毕竟一个文文弱弱的郎君和娇花般的娘子,谁能想到背地里杀人竟是眼皮也不眨一下。

    他打了个寒战:“两位大驾光临,找我何事呐?”

    谢灵犀打量着他,昂首抱胸,自是一番优雅,话却是对着萧子瑄说的:“唐则雪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萧子瑄:“先让觉浅兄去死谏。”

    莫深跳起来,又恐吵醒隔壁妻子,掩嘴低吼:“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莫怕,”萧子瑄拍拍他的肩膀,“哪次我未曾护住你?”

    “话是这么说,可……那可是三殿下一派,陈家他们既然敢做这事,其中不知会牵扯多少人,多少党派之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棋局未定,焉知我们是黄雀,还是被捕食的虫儿呢!”

    听罢,萧子瑄冷笑一声:“天地恍恍,谁敢阻我?”

    萧子瑄自任大理寺卿以来,世人给他的称号便从“玉公子”便成了“玉面阎王”。

    谢灵犀冷眼:“随便你,别拉谢家下水。”

    萧胤有恃无恐,她谢灵犀却得好好盘桓,何况最要紧的根本不是燕盛一行人,前世卢家被燕稷连根拔起,今世也未尝不可。

    只是,莫深不能死,唐则雪不能死,否则她谢家将再踏深渊。

    这时,在一旁的柳续看够了谢灵犀与萧胤之间谈笑风生,绷着一张脸,缓缓开口:“人人都以为自己躲在暗处,既已揪出罪魁祸首,不如将祸水东引,叫他们狗与狗争个够。”

    见众人看向他,他掏出谢灵犀给的那块左武卫令牌,“我有几位友人也在遇袭名列中,均是甚重信义的郎君,愿助我等演一出大戏。”

    “便劳烦萧大人差遣几人佯装刺客,深夜窥动,假意刺袭,置之于死地。务必要闹得轰轰烈烈,闹得整个长安人尽皆知。届时将此令牌染上血与指印放置其中,静观其变就好。”

    谢灵犀见了,面上一惊,心道这牌子是让你去搅和燕稷和南衙他们的,怎的用在此处。

    但也缄默不言,默许了这行为。

    萧子瑄接过令牌,眼睛一亮,反复掂量着,“这南衙的牌子可难得,承之可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柳续只道:“此物是我娘子所得,大人谬赞。”

    不知怎的,这“娘子”二字发的格外重,惹得谢灵犀不禁抬头看了又看,不知柳续吃了何等火药。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朝历来有‘风闻奏事’的传统,我想,待全长安哄堂而起之时,莫大人便去圣上面前露露脸,适时撞撞龙柱,稍微见个血,若惹得龙颜大怒,这事儿便成了吧?”

    此话一落,众人盯着在旁作鹧鸪状的莫深。

    莫深扯着衣裳干嚎:“谢娘子!你才是真真要我的命呐!”

    谢灵犀安慰道:“莫怕。”

    “大人身经百战,想必早能把握好度,若是真撞出个好歹来,我爹也会上去拉您的。”

    这话惹得萧子瑄一番大笑。

    他与御史大人的合作已久,寻常有什么不明朗的案件,不确定的冤情,便让莫大人去殿上乱参一通,而后总能寻得蛛丝马迹。

    莫深的“大燕第一刚正不阿”便是从此而来。

    不过他虽常常嘴上横冲直撞,却是个格外惜命之人。

    含冤之事,该谏!不正之官,该监!但他莫深的脑袋,定要保护好,万万不可掉落!

    ……

    深夜花落。

    谢灵犀与柳续二人归家,皆是沉默寡言,脚步不似来时轻快。

    谢灵犀几次看他,都见这人下颌角冷硬不堪,牙关咬着,眼角酡红,不知在心中憋着何事。

    自昨日吵架后,又遇唐则雪的事情,所思颇多,她还未曾想好该如何处理她与柳续之间的关系。

    到底是盟友,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已然掺杂了几分情意进去?

    她想起那天白日里柳续所言“兰亭香山,杨柳舍初见”,再往深溯,早在曲江畔,便第一次听闻了状元郎的风华逸姿,说毫无触动,似乎也并不可信。

    谢灵犀并非胆怯之人,即便前世遭遇了夫君背叛,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她生来高傲,只会愈挫愈勇,想毕,正要开口好好盘算,却听柳续一副泫泪欲泣的样子——

    “灵犀,你还是爱那萧子瑄吗?”

    “你要与我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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