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的言盈盈依然没怎么长个子，冯颜却拔了一大块，甚至已经步入了高个子的行列。

    也许是她在言盈盈前面实在太不协调，又或者是言盈盈的成绩让杜老师觉得此生可塑——言盈盈被调到了第一排的角落，依然和李有龙同桌，第二排坐着唐玥和郑俊。

    言盈盈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座位上，问李有龙，“怎么了？”，李有龙已经学会了擤鼻涕，不过他总是忘记。他正抓着一只铅笔，用鬼画符般的字改着什么错题，他抬头，茫然地看向言盈盈，冻的脸颊发红，吸溜吸溜鼻子，摇摇头“不知道啊，同桌。”

    李有龙好像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一样，又或许他认为这样可以显得更为亲密，他总用自己相对的方位来称呼他们，比如叫言盈盈同桌，叫郑俊后桌。

    言盈盈见李有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状况，她转身，看向唐玥——“冯颜说杜老师很生气，昨天的作业好多同学写的不好。”，唐玥小小声的告诉她，顺便警告了因为好奇而凑过来的郑俊，“不准过线！”

    不知道为什么，冯颜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杜老师的小跟班，总能未雨绸缪的为大家带来一手信息。

    郑俊因为过了三八线而被唐玥拿带橡皮一端的铅笔狠狠一戳，“疼疼疼，死三八”，他听消息不成反被嘛，惺惺的收回手。

    唐玥哼了一声，白眼要翻上了天。

    还没打预备铃，杜老师就踩着高跟鞋，果然带着一身不好惹的气质就摔门而入，啪的一声，一摞作业被扔到了讲台上。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小朋友们低下了头，以最原始的本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老师横了讲台下的一群鹌鹑，拿起那摞作业本最上面的一本，“任凯博。”，被点到名字的任凯博倏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杜老师翻开了作业本，哗哗的纸张声让言盈盈的心绪也跟着漂浮，“昨天让你们写竖式，你这写的什么？”，任凯博没有辩驳，任杜老师发威，刺啦的一声，任凯博作业本上的一张纸就被撕了下来，“重写！”

    言盈盈不敢回头看任凯博的模样，但她设身处地想象了一下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撕掉作业的模样，隐约感到了悚然，比起重写而言，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自尊心的折辱。

    “李有龙！”，自己的同桌每次在这种事情上都是难以幸免，“上次考试就你一个人不及格，你想干什么？”，李有龙站起来，干裂的唇瓣嗫嚅着，言盈盈听见他微不可查的，“我......认真.......”，杜梅梅怒道，“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还有你这本子，从哪翻出来的破本子还带着一股味！”，刺啦，刺啦，李有龙的作业也被撕了下来。

    “还李有龙？我看你那字写的像虫！”，李有龙底下了头，愧疚和痛苦交错的表情浮现上来。

    “你自己不学，能不能别给咱班拖后腿？”，李有龙的脖子弯曲到最大程度，侧面看去几乎是垂下了，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木然，而杜梅梅显然没有因为这个而放过他，“昨天刚给你爸妈打了电话......”。

    随着那摞作业本的一本本下去，没被点到名字的同学终于放下心来，言盈盈听到了唐玥大劫过后松口气的声音。教室里陆陆续续站着不到十个同学，杜梅梅的怒火倒是全部发出来了，讲台上散落着飘荡的纸张，她喝了一口水，“值日生下课把讲台收拾出来。开始上课，回答上问题的同学可以坐下。”，言盈盈抬起了头，她知道，自己那可怜的同桌又要站一整节课了。

    不，很可能是两节，因为第二节是体育，而体育课的能上与否，往往取决于杜梅梅当天的心情好坏。

    李有龙站的也畏畏缩缩，言盈盈看着他，在杜梅梅提出一个简单问题的时候，偷偷写了一张答案的纸条，塞给了自己的同桌。

    李有龙却没有举手，他看向言盈盈，很勉强地扯动了嘴角，扯出一个有些丑陋的笑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把纸条推回给了言盈盈。他像一个被打没气了的皮球，最开始还弹一弹，后来就一点一点，任由自己瘪了下去。

    言盈盈看着他，想到在第一次家长会结束的时候，妈妈说，“你们杜老师别看年轻，说话很有威严啊”，她那时默认的把有威严和大声说话画了等号，而现在，这个等式后面又增加了一项，那就是：拥有轻易伤害别人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