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寒假到来的是料峭的冬，小饭桌的孩子们零零星星都回家了，只剩下几个家里实在没人照顾的孩子暂时寄养在这里。

    言盈盈靠着暖气，看着窗外的风景，构思着一篇语文作文。

    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项作业，每次都留到其它完成之后才开始冥思苦想。原因无他，言盈盈并非对生活感知敏锐的孩子，想象力也堪称匮乏，又没经历过什么生活的跌宕起伏，只能按照一板一眼的流水账叙述事情。

    她努力把字迹写得方正，“......最近妈妈好像不是很开心，我跑过去问她：‘妈妈你怎么了’，她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妈妈赶出了厨房......”

    趁着放假的前几天，把全部的假期作业都写完是言盈盈的好习惯——她甚至在这种高节奏的学习生活中找到了乐趣，平日的上课的速度要适应大多数小朋友，而自己安排的紧锣密鼓的答题让她有一种战斗的感觉。最关键的是，她还往往能够完美赢得这场战斗，就像这次的期末考试她又轻轻松松拿了第一名——可怜了任澈上次来找她出去玩被无情的拒绝了，现在站在窗外思考着怎么把她叫出来。

    他叩窗，“言盈盈，言盈盈——”

    言盈盈的思绪被打断，她扒着边沿，努力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道缝，任澈把脸凑到那条缝上，“我马上就回老家过年了。

    “嗯，过年好”，言盈盈头都没抬，试图找回刚刚写作的思绪。

    “好你个头”，任澈只恨窗户缝太小不能整个人塞进来，“我说，再见就是明年了，出来玩呀！”

    言盈盈的目光飘忽一圈终于聚焦在了任澈脸上，想起了上次任澈被拒绝后失望的表情，在潜意识里生出一点莫名的愧疚，“好，出去玩。”，她仰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

    “出去玩什么？作业写完了吗？”

    “作文，又是作文，这次你就作文扣了两分，不行的地方就多练，老师布置一篇就写两篇，我就不信练不会。”

    “你还会顶嘴了，妈妈为了你每天起早贪黑，你说大冬天里有什么好玩的？”

    “我看你们杜老师给你写的年终评语了，是不是说你浮躁？我告诉你，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早晚吃亏，上了社会上有你的苦要受。”

    “看你那个同桌，整天在学校里被人叫外号，李有虫好听吗？你也想这样？告诉你，学习不好谁都瞧不起。”

    “不准！你别惹烦了我我警告你，当着人我不想揍你！”

    “啪！”

    ......

    言盈盈回到窗前，她侧着脸，声音能听出在努力抑制着哭腔，“我出不去，任澈。”

    任澈用手止住了她要关上的窗，他看见言盈盈眼里汪起的泪花。

    他慌张，“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吧言盈盈，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出去玩的，我以为......”

    “管你什么事？”，言盈盈问的很轻声。

    “我......”，任澈哽住，他想说，可是你又做错了什么？你明明已经这么棒了言盈盈。

    劳作的母亲，必须写一条缺点的老师，扣了两分的作文，话到嘴边，他发现谁也无从怪罪。

    “你等我，你等我一会，你别关窗户。”，任澈也急得想哭，彼时的他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孩，也还没学会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言盈盈叹口气，她点点头，偏头把被打了的脸颊贴上了桌面，微凉的触感让她心里汹涌澎湃的难过平静了一些。

    其实刚刚被训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想出去玩，而是妈妈的一嗓子嚎来了很多小朋友的围观——还有窗外的任澈，她不想站在那里，灰溜溜的挨训，就为自己辩驳了几句，却不想弄成了更为尴尬的局面。

    其实她不知道，妈妈也并非一定不想让她出去玩，而是恰好在人生不如意的阶段，失去对自己孩子掌控的感觉，点燃了她的愤怒。

    “言盈盈，言盈盈。”，窗外任澈又在唤她。

    言盈盈抬头，看见任澈伸着手，把一包辣条撕开，递了过来。

    他跑的有些气喘吁吁，“给你！我最爱吃的，川湘风味！”

    言盈盈抽抽鼻子，她忍住泪意，拿了一根放到嘴里。

    窗外的任澈眼巴巴望着她，期待着她的心情变好，甚至幻想着她又甜甜的笑起来，对他说，“任澈，你真好。”

    显然他没有估计到言盈盈的吃辣能力约等于没有，痛感在她的舌头上蔓延开来。

    言盈盈哇的一声哭出来——“任澈，你为什么喜欢吃这种东西啊？”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那些坏情绪，都有了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