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天色雾蒙蒙，像笼罩着一块巨大的灰色布。
湖水泛起涟漪，岸边柳叶垂下，放眼望去，春季一片嫩绿色。
一女子收回眼，纤纤玉手关上珠窗，隔绝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女子朱唇粉面，霓裳羽衣，懒懒依靠在窗台，身后细雨蒙蒙，此景宛如一副美人图。
她朝着屋外唤了两声，门开了，进来一个丫鬟，丫鬟按照女子的指示出去拿些吃的。
繁花阁观景绝佳，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姐会来此游玩，而她也是因为一些烦心事来此地散心。
月色渐沉，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丫鬟进来送吃食，柳兰轻轻蹙眉，先是点燃一支火烛，屋外飘来一阵冷风。
红烛摇曳，烛火缥缈。
柳兰看了一眼欲倒的烛火，又点了两支，屋内火光突然明亮。
许久不见丫鬟过来，柳兰打算去训斥那丫头一番，正当这时，屋内一根火烛突然晃动，柳兰被这突如其来吓一跳，等她看去时，烛火已经恢复原样。
这时，屋外敲门声突然响起，柳兰心想她的吃食终于来了。她整理好裙摆起身开门，开门后她一愣，面前的人不是之前的丫鬟，而是一个店小二，手里端着食物，还配着一碗清香的茶水。
“姑娘，您的茶水和吃食好了。”店小二低着头道。
终于送上来了，柳兰刚刚的气全消了，她让开位置示意：“就放在那桌上罢。”
小二一直低垂着头进屋，轻轻把托盘放下，柳兰此时也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正在看着浓郁的茶水，抬头才发现店小二一直没走，“你还待在这干什么？”
店小二低着头语气恭敬：“小的待会得把盘子带下去。”
“不用了，等我吃完会喊你们收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不见这小二有要离开的意思，柳兰已经耐心耗尽，蹙眉道：“听不懂？我叫你先下去。”
说完，这人还是站着不动，柳兰抬眸带着怒气盯着他的脸，也就是这时，一直垂下头的店小二慢慢抬头……
“啊！”
柳兰被他的脸吓到，往后缩去，没坐稳倒在地上。
刚刚一瞥，她看到店小二满脸脓疮，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竟然还看到那些脓包有白色的小虫子在蠕动，白白胖胖，有的甚至爬出来从脸上掉到地上。
幻觉！一定是她的幻觉！
柳兰不相信，她惊恐地再次看向小二，正巧，店小二也抬着头看着她，眼神直白又阴暗，让人打心底不舒服。
只是这次，柳兰看到店小二脸上干干净净，哪还有刚刚的恶心恐怖。
柳兰再次恢复刚刚的模样，起身整理发鬓，抚平衣裳褶皱，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大户小姐，她抬起下巴命令道：“你若是不走，我便要喊你们的掌柜，到时他来可就是一顿板子的事了。”
见店小二看着她不说话，柳兰被他看的心里发怵，但她面上强撑镇静，不再继续和这店小二说话，转身往门边走去，手刚触碰到门，后面的火烛突然摇晃，她回头望去，三根火烛气焰渐弱，好似下一秒就会突然熄灭，而那店小二就站在火烛前面，脸上一片阴影。
恍惚中，柳兰好像听见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不管怎样，她现在都不想待在这里，她要离开！
柳兰伸手去推门，却发现这门好似有千斤重，任她如何使力都毫无动静。她心里焦急万分，一股莫大的不安笼罩在心上，她就那么站在门边，脸颊因用力而通红，她也不去叫店小二帮忙。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柳兰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危险，这种感觉让她全身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她一个弱女子和一个不说话不对劲的伙计独处，会发生什么？柳兰不敢想，她突然感觉很绝望，孤立无援。
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涌来，柳兰眸子失神一瞬，身形险些不稳。
这时，后面的店小二终于开口说话了，在火烛摇曳中，他那双如死水的眸子贪婪地盯着柳兰，开口有些沙哑，不似这个年龄的爽朗声：
“你走不掉的。”
柳兰浑身一抖，手上使劲拍打门，明明声音那么大，为什么没人来救她？
她想大声说话呼喊，却发现嗓子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张嘴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柳兰绝望了，她转过身瘫软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店小二。
突然，两根火烛毫无预兆地熄灭，只剩下一根火烛强撑着照亮。
屋内，柳兰瘫软在地上看着小二，想说话却没了声音，她盯着店小二，瞧见他举起那根还亮着的火烛，火光照在他身上，身后的墙上是他拉长的影子。
看着那道影子，柳兰才是真的心如死灰，往日的阴影重现。
是他！是他来找她了！
她眼泪直直流淌落下，嘴里却没办法发出呜咽声，她只能哑然流泪。
要是还有人在场目睹，恐怕也会大声尖叫。
只见那墙上的影子，头部不似人的模样，影子还顶着两个角，如果单单看影子，大约觉得这是怪物。
小二勾起嘴角一笑，轻轻朝着蜡烛一吹，最后一根蜡烛没了，屋内陷入黑暗。
*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阴雨，今儿终于放晴，鱼柚子就马不停蹄拉着三漫去逛集市，正巧她也要买些布料。
自从那日和祁老大分别后，三漫就一直和鱼柚子住一起，鱼宝也是满怀热情，本想一直窝着的三漫三天两头被她拉出来，不是去这就是去那，直到春季雨绵绵才就此休憩。
这不，今日放晴又拉着她去赶集。
听鱼宝说，春末后许多姑娘们会开始置夏季的衣裳，所以她要好好挑好布料开始赶制新款，走在潮流前线。
进了衣铺，鱼柚子在一旁细细挑选，三漫站在旁边百般无聊。
挑布料讲究精挑细选，又费时又费精力，鱼柚子看了看三漫道：“要不你到别处逛逛，到时候我们还在这会合？”
三漫点头，她在这也没事做，不如自己逛逛到处看看更有意思。
她出了门，望着街上人来人往，掏出钱币抛起，随后往右边街道走，很快就淹没在人海中，鱼柚子瞄了一眼三漫最后消失的身影，又低头继续选布料。
走在街上的三漫左看看又看看，就是没停下驻足，她一直走，不知走到哪了，过了个拐角的街道突然冷清，眼前矗立雅致古典的书院，牌匾上刻着“上清书院”四字。
三漫停下看了好一会。
她以前也是上过学堂，不过儿时性格顽劣，经常和人出去挑事斗殴，学堂里的老师都不太喜欢，再后来，她跟随母亲来上京居住，本想让她来这上清书院接着读书，奈何三漫不是这块料，怎么都通不过这里的考试，因此作罢。
上清书院是出了名的，可谓是声名远扬，多少上京的贵人们都想把自家的公子小姐塞进来。
看了一会的三漫正打算离开，书院大门突然一开，跑来两个书生，他们二话不说拉着三漫进了书院。
院内花卉树石，亭廊曲径。
他们一路走过小路，经过北厅大堂，来到一间紧闭的房前。
其中一个书生轻轻敲了三声：“先生，人到了。”
说完，他们两个就径直离开，不打招呼拉着三漫过来，现在又不说明情况就直接离开。
好在三漫没什么想法，她依旧面色平淡，进了屋。
屋内端坐着一位白色长袍的先生，不惑之年。他仔细打量着三漫，忽而点点头。
“不错，处变不惊，从容不迫，气质非凡，我很欣赏你。”
“你明日就来上课罢。”
上课？她都多久没上过课了？
“你们搞错人了。”三漫道。
据她所知，上清书院可没有随便抓一个人来上课的惯例。
这时，长袍先生也皱起眉，还真问道：“姑娘芳名？”
“三漫。”
片刻后，刚刚离开的两个书生又被叫回来了，对了一番后才发现还真是搞错人了。
原来他们这几日一直在等一个人前来报道，奈何这人许久未来，书生今日见三漫停在书院门口看，还以为她就是书院要等的人。
现在搞清楚原委后三漫不再停留，谁知又被喊住。
先生问她：“既然如此，你可愿在我这听课？我看姑娘神色和气质都不是一般人，将来大有成就。”
“不了。”三漫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那人再次劝说：“多少人梦寐以求来我书院，奈何我们也是要讲究个缘分，姑娘今日就是我的有缘人。”
都说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讲个话和个算命的一样，能扯。
三漫转身：“我没钱。”
本以为这招能让人打退堂鼓，竟没想那人直接起身：“学费全免！”
三漫：“……”
钱财解决了，剩下的都不是事。
但。
她不来不是也不用花钱？
“我天生愚笨，学术不精。”
本以为先生会说些“你不用学”这种话，可他却采取迂回战术，从其他方面入手。
他眼睛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这，吃住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