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

    茶室的气氛凝固。

    钟良材看高湛秋的眼神,像在看厚颜无耻的侵略者,又像在看贪得无厌的盗宝贼。

    高湛秋不停揉搓着手指关节,其实他对此也没有信心,毕竟在他的原计划里,对钟三小姐不过是一场利用罢了。这不在他的预料内,直到此刻,他的内心也并不想承认,自己是真的爱上钟三。但如果在利用她的同时拥有她,难道不好么?

    虽然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小人之举,但他压制不住自己的妄念。钟三这几日对他不理不睬,冷脸相待,他内心早已快受不住了。

    今日他既有妄念,亦有赌心。他愿以此局为筹码,博一个钟三。若大哥一怒之下,撤回收购的想法,将一切推翻重来,他也认了。

    高湛秋正面迎上大哥刀斧一般犀利的眼神,追述道:“若我轻易答应大哥,难道大哥就不怀疑我答应的太快么?船运风险巨大,大哥怎能草率?但若将三小姐嫁给我,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大哥刚才不也说过么,做生意,信任是前提,我会好好对她的。”

    高湛秋说话时提起子安,便往边门瞄上一眼。虽然隔着茶室与书房两道内门,钟良材仍觉得他将两道门都看穿了,将潘子安看了去,这是强取豪夺!无耻,卑鄙!他怎么敢,他凭什么!

    钟良材哼笑一声:“呵呵!也不怪高老板,你在西方国家长大,对婚姻看得轻巧。在我们中国人眼里,婚姻是要白头偕老、荣辱与共的。且不说你用心不纯,更因为我们钟家的三小姐已经定有婚约,你不妨在外打听一下便知。此路行不通,也不需要再谈了,高老板就请回吧。”

    她竟然是已有婚约?如晴天霹雳,高湛秋不甘心:“定婚又如何?只要不是结婚,就还有选择的权利,一切都来得及。”

    钟良材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气愤道:“高老板当我们钟家人是出尔反尔的?那生意也不必谈了!”

    高湛秋红着脸:“大哥你或许不信,三小姐未必对我无情,何不先问问她的意思,若她愿意呢?岂不是大家都好?”

    钟良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哪来的信心,怎么就对他高湛秋未必无情?潘子安做了什么,叫他这么笃定。她果然是做了、说了什么的!钟良材不只是生高湛秋的气,也生潘子安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钟良材冲楼梯喊道:“老毕,送客!”

    老毕上来时,见两人都红着脸,似乎谈的十分不愉快。高湛秋还有未说完的话,也只好憋回去,抱着最后一丝坚持,在被老毕请出去之前,回头说道:“大哥,我们做一家人,难道不好吗?”

    什么一家人,谁要跟他做一家人!

    老毕送走高湛秋,急忙赶回来,见大少爷坐在茶室,垂头丧气,不安道:“怎么动这么大的火气,早知就叫他耗着,不报给大少爷了。”

    钟良材仍低着头:“老毕,你说,我和他比,谁好一点?”

    老毕哪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何况跟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比的,笃定道:“大少爷,这还用问么,他在老毕这里,连个什么什么都不是,他算个球啊。”

    钟良材抬头看看老毕,唉,老毕不是潘子安,潘子安也不是老毕,他是傻了,竟然问老毕这种问题。

    他不想老毕担心,挤出一丝笑来。

    老毕下楼之前,钟良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老毕,那你觉得她如何?”

    老毕看他朝边门望去,知他说的是潘子安,结合着刚才的问题,脑袋转了个弯,莫不是大少爷和高湛秋是为了她闹的不愉快?更后悔了,真该早早把那姓高的打发走,怎么能报给大少爷,这不是叫情敌见面了?大少爷心里还能痛快?哎哟,以前不懂,现在可是明眼人了。要帮助大少爷才是,老毕笑眯眯道:“好,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好!有文化,还懂洋文,前夜里书房亮了一宿的灯,地上全铺满了蝌蚪书,我看她是为大少爷生意上的事着急呢,她心里肯定是有大少爷的。说起来,她对我这个老头子也是贴心的,是个孝顺人。又懂事又乖巧,又聪明又漂亮,还年轻,我看啊,钟家正缺这样一个大少奶奶!”

    钟良材认真听着,脸上一会儿笑开了花,一会儿愁眉苦脸。开心的是她替他的事着急,愁的是连老毕都看出她的优秀,更何况是高湛秋呢。就算打跑了一个高湛秋,以后还会有别的秋湛高来跟他抢啊!

    老毕看他没听够似的,说的来劲了:“大少爷,生意忙归忙,有些事却也要趁早,迟则生变啊。尤其是人心,年轻人的心,若选择一多,就容易眼花。宁肯过错,不要错过。”

    钟良材知道老毕是一心偏向着他,才这般怂恿他,但他可以么?

    老毕下楼前,琢磨了一会,又返回,支走了楼上的警卫。

    钟良材躲在书房,静静喝着闷酒,犹豫不定。按原计划,聊完事情,他要去趟陈医生处,替良璞取些滋补之药送去养和。或者按之前约定的,他今晚应该返回华丰仓。可是...他不想走,他只怕心中的这一点点火苗被夜风吹散,便再也不敢升起了。他可以让它燎原,也可以让它湮灭,他既想冲动,又想尊重,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该走哪一步…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没有做好决定之前,他至少先将自己留在这里,守着她。

    许久未听见声音,潘子安以为楼上只剩下了自己,放下了书本,换上了睡衣,准备去趟盥洗室,便早些歇息了。这几日,彷佛过了几年,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与其再度昏倒,不如适当劳逸结合。昨日事留在昨日,明日事交与明日吧。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披散着头发,打着哈欠,径直穿过了书房,往茶室去,再往盥洗室里去,洗刷一番才出来。莫名觉得今夜哪里有些不同,门外的警卫不见了,楼梯上的灯也被关掉了,只留了一排昏黄的地灯。茶室里被人喝过的茶杯还晾着,毕叔也还未收拾过的样子,嗯?今夜他们忙什么去了?哦,因为他回来过,所以都去照应他了吧?也或者又去养和了,记得他说回来是为了找老毕给钟良璞取药的,毕叔该是忙着去找陈医生了吧。

    她便替老毕清理了茶具,将茶桌也擦干净,又关好了门窗,才回书房。

    刚才在盥洗室擦了把脸,清醒了些,闻到了些酒味,一瞥,却看到书桌上卧着一个人,他还在?

    窗户开着,所以酒味并不浓,但看他却是喝了不少的样子。

    “喂,喂,你醒醒。你今晚不去养和了吗?也不用回华丰仓了么?喂…你快醒醒!”她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什么反应。

    今夜无风,他竟将书桌背后的窗户全开了。其实书房有些酒味也无碍的,又不影响在卧室睡觉的她,他又何必这么周到呢?这下好了,现在反倒给她添麻烦!警卫和老毕都不在,以她的个子,完全够不到啊。

    “懂不懂什么叫夜凉如水啊…干什么将上面的窗户也打开,开了又不负责关,这不是折腾人么…” 趁他喝趴了,她一边关窗,一边放着胆子开始碎碎念:“人家本来想睡觉的,现在好了,还要照料你!算了算了,看在今天你也照顾过我的份上。”

    指望不上一个喝醉了的人,她先将底排窗户关上,再一手攀着窗把手,一手扶着窗侧的墙面,借力一撑,右腿便跪上了窗台。再卯一口劲,将快恢复的左腿也带上窗台,整个人便趴着窗户跪在了窗台上。

    只要再有一道力气,将右腿站起来,她就能够到上面的窗户了!

    她给自己壮胆似的,嘴里不停嘟嘟囔囔:“可以的,潘子安,可以的,只要再用力一窜…”

    他被她吵醒,循声望去,正见她姿势奇怪的贴在窗玻璃上,两手用力支棱着,头高高仰起盯着上层的窗棱,一头长发因她后仰着,直直顺至腰处。她要跳上去?

    潘子安右腿卯着劲,蹭的一脚,刚要抓住窗棱,被人从后拦腰抱住。劲道收不回来,仰倒下去。

    “哇!”

    扎扎实实跌在身后之人的怀里。

    拐杖啪嗒掉在地上,钟良材被砸的不轻。本来是怕惊着她,他悄悄将她抱下就是了,哪知道她也正攒着劲道往上拱,一时被顶翻,此时已不能松手,只好生生接住她,结果就是将他自己变成了肉垫。

    她的头发扑面而来,他摇晃着脑袋,才摆脱。嘴里尚且留着几缕碎发,他不停呸呸的往外吐着。

    潘子安闭着眼,以为这下栽了,腰间却瞬间感受到了皮带的硌疼,左腿也被架了起来,他竟潜意识里支起了她的伤腿。但这样一来,她却无意识的压住了他的右侧跛腿。又听到他在身下不耐烦的吐着自己的头发,她慌慌张张要往一侧翻下去,但腰间还被他本能的用力环抱住没有松开。

    “松开,松开。”她轻轻拍打着腰间两只大手。

    他却撑着力气,将她向右放下,才松开。

    潘子安爬了起来,赶紧去照应他,拍着他的脸:“你醒了吗?你摔到哪了吗?有没有事,自己能起来么?”

    钟良材闭着眼,扶着腰,支着腿,左右轻轻晃动着,摔得着实是疼的,但看在她这么关心自己,他想再赖一会。

    潘子安见他不说话,来回揉搓着腰间,应该是撞到了。焦急道:“不是骨折了吧?啊疯了,警卫也不在,毕叔也不在,叫我怎么办?陈医生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喂,你醒醒啊,你真的是添乱啊,你起来干什么,都喝醉了就好好睡你的,什么都要管!我又不是心里没数,你就是多此一举嘛!唉呀,你醒醒啊,电话号码!算了,我打电话回半山问姑姑好了…”

    刚欲起身,被钟良材一手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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