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

    前车是荣华台的老司机,先瞧见了:“大少爷他们下来了。”

    车头大灯刺眼,照得两人抬手挡住了眼睛,往车前走回来。

    老毕坐在后排替子安开了后座的车门,子安走在前面,先上了车,脸色绯红,像走多了山路累的,也像被谁气的。

    子安:“毕叔,你的脚还行么?”

    老毕不想大家再担心:“行,你们都平安下来就好。”

    不一会儿,钟良材撑着拐走在后面,也上了副驾驶,冲司机点了点头,司机启动了车子。他也惦记老毕,回头问道:“老毕,脚还行么?”

    老毕心道这俩人问的都一个样,同样回:“行的。大少爷的下嘴唇怎么看着肿了些?”

    钟良材本想看看老毕的脚,现在只好急忙转回头去:“哦,山上树杈子多,戳了下,没事。”

    两台车子已经调好头,往天后庙开去。

    钟良材透过副驾驶窗外的车后视镜,偷看坐在身后的潘子安。她从上了车就一直气鼓鼓的盯着窗外,不搭理他,这会儿不知为何突然也向前方扫了一眼,正对上了后视镜里他明晃晃的眼神。

    潘子安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钟良材被她挖了一眼,做贼似的,赶忙歪头往车窗外去找良玉去了。

    车子开过山地,又经过一片低矮的平房区,到了海边路,钟良材对此地不熟,全仰赖荣华台的老司机。老司机边开车边找路,总算找到一处空地,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大少爷,前面就是天后庙了。这个时辰,看着已经没什么人了。”

    钟良材顺着车灯的光亮远远看去,这天后庙不过是一个低矮的平房。门额“天后古庙”四字之下是一副对联,上书“天恩浩荡沾赤柱,后德巍莪泽香江”。此时天黑,庙门已闭,只有门口两个石狮子守着。钟良材和司机一同下车,趴在庙门外,透过缝隙向内查看,见里面仍有灯光烛火,便大胆敲门碰碰运气。

    潘子安与其他人等在车内,透过前车窗看到,一位姑婆给他们开了门,聊了几句又关上了。

    等两人回来,也不多说,继续前头开车。只是这次开到了附近的一处村道上,沿途铺着石子路,车子不能开快。司机对这村子似乎也不熟,趴在方向盘上慢慢寻摸着前进,嘴里嘀咕道:“该是这里了,看着像是个渔村,可怎么没有人呢?”

    终于,看到一排房屋电灯明亮,门外街面上摆放着一堆锣鼓狮头,几个壮丁正在进进出出的收拾着,见迎面开来了两辆汽车,诧异的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站出门来盯着。

    司机:“找到戏班子了!”

    车上哗啦啦下来十几个人,那几个壮丁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守在锣鼓架子旁,一字摆开,抱着拳头。

    潘子安拉着老毕躲在车后瞧着,心里琢磨:怎么抓水匪抓到了戏班子里来?钟良玉被绑来唱戏台了?

    小声问老毕:“怎么到这来找人啊?”

    老毕嘘了声,他也不知道啊,大少爷带一大班人赶来,也不知这架势会不会打起来,如果二少爷也在这就好了!

    那戏班子站出来一个带头的的:“你们什么来路的?”

    老司机先上前:“别误会,我们就是来找个人。”

    戏班子的人抡起膀子,试图赶他们走:“找什么人?村民都搬去政府盖的新区了,这几排旧房子是临时借给我们戏班子住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钟良材站出来:“这里有没有个岑先生,岑小凤。”

    那人回头和几个伙计对了对眼神;又看了看钟良材一身的大少打扮,却是个跛子,停在不远处的两辆汽车十分阔气,身后一班人也像是受过训的,猜着来人定有些身份,上前沉声问道:“你们是兵?还是民?”

    钟良材不想滋事,摇头回道:“家里人。是岑太太叫我们来接他回家一趟。”

    那人瞬时放松了警惕,冲身后的伙计们骂道:“是哪个耳报神?被我找出来,把个碎嘴子撕烂!”

    身后几个戏班子的伙计一听,面面相觑,互相责怪道:

    “不是我,是不是你?”

    “怎么又是我?有岑先生在,戏台子赚了不少,我不傻!是不是你啊?”

    “也不是我啊,我也不傻啊,岑先生大方啊,我不能卖了岑先生啊!再说,表妹来看表哥,又没什么好说的!”

    “你傻啊!她说是表妹,就是表妹了?那岑先生是北方人…”

    “那说不定就是本地远房的呢,嗨,反正不是我说的!”

    ……

    几个伙计有的没的,互相白话了一通。

    那戏班子带头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们个草台班子,好不容易请来个名角,天降的好事,尽被你们些个碎嘴子搅黄!”

    钟良材身份上混过了一时,听到了这番七嘴八舌,知道找对了地方,心中倒舒了一口气,至少良玉是安全到这里了。压了压帽檐,径自向平房里面走去。那人急忙上前拦住他,笑脸相迎道:“嗨嗨嗨,他不在这,这是库房,不住人的。”

    钟良材停下,向身后就要赶上来保护的警卫摆了摆手。

    见警卫赶上来,那人知趣,将拦钟良材的手收了回去,放他进去。

    钟良材入内环视一番,又用拐杖掀开了几处遮戏服的破布帘子,的确尽是些搭戏台子用的家当物件,无人躲藏,这才撑着拐走了出来。

    那人笑脸迎来:“真不在这间。我瞧您也是我们本港的,那岑太太也是花了钱请您来的吧?您瞧,能不能打个商量,再留几日岑先生给我们?大晚上过来也不容易的,您看看需要多少钱,开个数?”

    钟良材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都不容易。这样吧,我先带女的回去,有了交代,你也就不用掏钱给我。”

    那人高兴的一拍手:“那行啊,我就知道她可不是什么表妹子!还是岑太太高人啊!能掐会算的,这时候来得正巧,再晚可就不一定了。”

    钟良材:“什么不一定?”

    那人凑近了他耳边:“就那个啊…”

    钟良材眉头一皱,他自认还算看得准岑小凤的为人品性,应不至于做出混账事来,此番只有良玉胡闹而已。但听眼前这人一说,心里的看法全推翻了,岑小凤也是男人啊,送上门的不见得真能坐怀不乱。心中焦急,拖着那人便走,催促道:“快带路!”

    戏班子众人都想跟去看热闹,钟良材对警卫使了个眼神,家里的警卫们和司机便齐上阵,站岗似的堵住了那些伙计,僵持着一个也不放行。

    老毕不放心,不远不近的跟着钟良材和那人一起往屋后的几排平房里去找。

    潘子安扶着老毕一道跟在后面。

    走到拐角处一间不起眼的、破败的小平房,窗子里透出些微弱的灯光,安安静静。

    带路的那人回头笑着说:“八成是睡下了。”

    钟良材听闻,将带路的那人一把推到墙边上,用左脚咣当一声踹开了门拴,自己也踉跄进去。老毕怕他用力过猛摔倒,紧追几步要跟进去,却被他反手咣当一声给关了门,单独一个走了进去。

    “大哥?!...大哥,你别...大哥你干什么!住手...别打了...大哥,你听我说,大哥!”

    那戏班子的人趴在门缝上,偷摸看热闹。这等事,连老毕都被大少爷关在门外,怎能再叫他一个外人听了去?老毕眼疾手快,揪住那人的衣领子,拖着往回走。

    老毕脚崴了,自己走路尚且吃力,但也顾不得了,硬拖着那人,一刻不松手。却回头对潘子安嘱咐道:“就在这里看着,别叫外人靠近了。”

    在毕叔眼里,她早是自己人了。潘子安见老毕此刻拼了老命,揪着那高他一头的人的衣领子,龙虎精神,不禁佩服老毕的忠心。

    她守在窗外。

    听起来,窗内应是抓住了一男一女,女人是良玉,那男人是谁?怎么没出一声?钟良材也不发一声。只听见拐杖噼里啪啦一顿敲击,拳头被子一阵掀腾,良玉一声声的哀求哭闹。哎,钟良玉好端端的,怎么闹出这么一场大戏来?

    潘子安虽和钟良玉互相不对付,但良玉并未真的害过她,只是有些娇小姐脾气而已。何况以姑姑在钟府的为人,换做她自己也是看不惯的,何况是良玉呢,连带着不爽她也是合理。但见良玉今日这样自轻,她也可怜良玉,总都是同龄的女孩,设身处地,她也难免同情她、可惜她。

    突然大门被人推开,从平房里哭啼着跑出来一个女孩,正是良玉。

    良玉未料到潘子安站在窗外,对她向来没有好感,今日反而被她撞见了丑事,怎能好过?骂道:“你...你也好不到哪去,还不是没名没份的跟我大哥睡在一起!”说罢,擦着眼泪往外跑。

    子安不知她会跑出来,不然绝不站在她面前叫她难堪,只是她突然出来,自己早已来不及躲闪了。见良玉不管不顾的往外跑,想起老毕的话。一急之下,飞扑过去,拉住了良玉披散的长发。

    良玉还哭着,被她揪的疼,一仰头向后趔趄了一下,更难堪了,气急败坏的反身兜手给了子安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一巴掌凶猛,几乎把子安的眼泪打出来。子安瘪着嘴,忍着眼泪,却不松手,使出了牛劲,将钟良玉拽回了平房里,塞给了钟良材,将门栓重新从内锁住。

    钟良材瞧她脸边一个红掌印子,眼里打转着泪花,知道定是良玉的手笔,咬着牙,将良玉向里屋床铺上狠狠一摔,开了口:“跑什么!都是你做的好事!”

    大哥从没对她动手过,刚才也都只是在揍岑小凤,只是她不舍得岑先生被连累,拼命却拉扯不开大哥,大哥又气头上听不进她的话,所以才一气之下跑了出去。这一摔,虽是摔在软塌塌的被铺上,却也真意识到,大哥此刻是真生气了的。良玉没见过大哥这种神情,吓得不再哭闹,收了眼泪坐起,老老实实的。

    岑小凤已被揍的鼻青脸肿,抱头蹲在床脚边。

    钟良材大口喘着气,打得浑身发热,脱了外套扔在一边,搬了把凳子坐在两人面前。

    钟良玉见大哥坐下缓和,又见潘子安被自己一番糟践得快委屈哭了,心中得回两分气势,对大哥说道:“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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