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

    卫报报社。

    罗大卫歪斜着趴在赵汝成桌前。

    赵汝成被他盯的无法集中精神,索性摘了眼镜,抬头求饶道:“大卫,我真不知道你在盯这个新闻,你总不来报社…真是你交稿那日,我才知道的。”

    罗大卫:“赵,过去的事不说了。但现在,我要你帮我,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就是帮卫报啊!我不能只是守在你这破电话边,死等着啊...听我说,现在一定在发生着什么重要的事,我应该在场,至少...至少我不该在这里傻等。你有人脉的,否则他不会托你买那本书,你总该有什么办法...”

    赵汝成苦恼的抓耳挠腮。

    罗大卫撅着嘴,指了指正站在不远处清扫垃圾的钟良玉,小声嘟囔道:“他妹妹可是你的秘书...”

    罗大卫双手合十,就差跪下拜求赵汝成了。

    赵汝成当然比任何人都支持他,也正为憋了他的稿子而觉得有些亏欠,思量左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潘作家的作品已登报连载了,正要送去潘小姐那里知会一声。待会儿我请良玉替我送到过街楼去,你趁机一道去就是,至于之后的,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罗大卫:“唉,为什么总是去找那个潘小姐?你帮我直接找钟老板,不更快些么?”

    赵汝成摆摆手:“恐怕只有拉上潘小姐,你才有可能见到他。”

    ……

    到了过街楼,仍是罗大卫替良玉上楼找人。

    却扑了个空,一无所获。

    两人又折回报社。

    良玉本欲作罢,奈何罗大卫不甘心,直说稿件登报的第一日,对供稿人是意义极重要的日子,报纸定要今天送出去,要她快联系其他地方,无论如何要找到潘子安。

    良玉听他要找的只是潘子安,并不是大哥,心中虽奇怪,但也想将自己校对过的报刊尽快拿给潘子安,思量着,只好借汝成桌上的电话给荣华台拨去。

    “哦,良玉啊!”是余经理的声音。

    良玉不曾打电话到荣华台柜上,余经理以为她此番是有什么要紧事才打来,不敢怠慢。听说是找潘子安的,不假思索的回道:“潘小姐今日陪着大少爷去了西环码头,跟英人谈生意去了,只怕一时回不来啊…”

    罗大卫将耳朵恨不得贴上了电话听筒。

    “西环码头…西环码头…英人?!…什么生意?”罗大卫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良玉挂断了电话,摊摊手:“喏,你听到了,不是我今日不送去,是她今日到处不在。”

    罗大卫却想起什么,急慌慌的拽了公文包,冲赵汝成欢喜道:“就是那里,那里有一艘英国货轮!赵,你记得吗,我之前写过的那篇关于航运涨价的报道...我那时就盯过他们,他们太反常了,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大新闻!”

    赵汝成冲他挤眉弄眼,暗示他不要在良玉面前说太多,偏偏罗大卫正激动着,全然看不见这些暗号。

    钟良玉见他要因为自己一通电话就追去西环码头,生怕他扰了大哥的生意,更怕他乱写,干脆一同追了出去。

    罗大卫边跑边回头赶她:“你不用去啊,报纸我替你送去!”

    钟良玉却紧跟不舍:“我同你一起去!否则我会打电话通知他们有记者过去了!”

    罗大卫奔跑中,急忙回头拉上良玉:“Awww...women!Damn!”

    钟良玉:“你是不是在骂我?”

    罗大卫只好先稳住良玉:“怎么会,我求你还来不及,姑奶奶!我只是个记者,你不要将我说成妖魔鬼怪那么可怕啦…而且你也是卫报的一份子了,我们也算是同僚嘛,在这件事上,你该站在我的立场!至少,也不应该站在我的对立面嘛…”

    钟良玉却不信,他刚刚一定是骂她了,除了赵汝成,再没有老实的男人了。

    ……

    威利号。

    高湛秋给大哥倒了一杯威士忌:“刚才上下参观过,大哥可都满意?”

    钟良材不接话,只接过了威士忌,品了一口,回味道:“白马?”

    高湛秋未料到大哥对洋酒竟有品识,将瓶身转了转,果然瓶身印着一只白马,正是“White Horse Blended Scotch Whisky”。

    高湛秋:“大哥对洋酒有研究?”

    钟良材摇了摇头:“恰巧喝过,有海水和泥炭的味道,很与众不同。”

    高湛秋:“哈哈,大哥信不信,这是我从海盗手里换来的,大哥见没见过海盗?”

    钟良材听闻,放下酒杯盯着他,初识时,只觉得他有着超越年纪的成熟,却从未细想他这个性格的形成背后,未必不是经历过诸多风雨波折。

    高湛秋得不到答复,继续自顾自的说:“其实海盗并不可怕。对付他们,我有八字箴言:身段要软,手段要硬!”

    他说这话时,面色由笑转凶,不过一瞬间。

    钟良材眯着眼,深知自己正与虎谋皮。

    奈何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应和着叹道:“海盗…小时候也见过一次…只是我没有高老板的能耐,这条腿就是废在那时。”

    高湛秋站起,默默跨过大哥的跛腿,给潘子安也倒了一杯。

    钟良材今日不得不带着潘子安同来,是为着要她留意英文的,威利号毕竟是英人的船,交易起来也定需要翻译。但高湛秋看潘子安的眼神实在不单纯,叫他很是不自在。

    钟良材:“她不能喝酒的。”

    潘子安正端着酒杯,准备喝一口,尝尝海盗酒的滋味呢,听到他这话,只好知趣的将酒杯放了回去。

    高湛秋看了看两人的眼色,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不再照顾子安,而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大哥既夸我有能耐,何不将那些害你跛腿的人都揪出来,由我替大哥报仇去!”

    钟良材心忧他莫非还惦记着要娶子安,做什么一家人的...笑道:“呵呵,不敢劳驾高老板。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也许早已经被老天收了。”

    高湛秋却不同意:“诶,大哥,你是心眼太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叫老天收他的命,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钟良材喝了口威士忌,心下烦躁,跟他提这些做什么,他又何必比自己还义愤填膺?今日是来谈生意的,可不是来和他聊闲。

    “高老板,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你先前提的价格,我可以满足你,但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我要你继续以威利号的名义,拿下伦敦的拍卖,这是你我这桩交易的前提;第二,我要你替我跑一趟长江口,送一批货,以证明你这艘旧船的质量对得起你开的价格。关于钱款,我会预付三成,剩下的,会在事成之后一次性支付给你。”

    高湛秋抿嘴笑了笑,为大哥续了一杯威士忌:“大哥,你肯便宜仇人,却不肯便宜我半分?哈哈!”

    高湛秋站起,看了看潘子安,转身走去窗前站定,思索片刻:“第一条,可以。但威利号要在伦敦的拍卖结果出来之前就转入大哥的华丰号下,以求我的心安。那块地,势必还要抬价,大哥要尽快备好充足的现钱,别闪了我才是。否则,大哥就还是按我们之前商量的,将三小姐...嫁给我吧!”

    说着,他回头来看二人。

    潘子安似乎是头一次听说,脸上难掩饰的不思议。而大哥更是心虚一般,原先扶着拐杖的手,抬起来扶着额头,不敢去看潘子安对上去的眼神。

    “你这两日尽快起好了合同,送去荣华台余经理那,他定会赶在拍卖结果前给你盖上大印,你若还不放心,便公证去。”钟良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高湛秋笑了笑:“第二条么,也不是不行,就算我帮大哥走一趟。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上海,就当自己也去看一看了。但是,却不是为了证明这艘货轮的价值,不瞒大哥,威利号不值五百万。我几日前便说过了,它不仅不值,算上维修、人工、燃料等,或许还要赔上些钱...所以这尾款,不可以等我到了长江口才结算,那时大哥已经付了地皮的拍卖款,万一没有钱再付给我了呢。尾款,需在拿下伦敦拍卖时,优先支付。”

    按照与宋记钱庄的合作约定,第一笔三百万不日到账,第二笔待与威利号的合同签订之后可再得三百万,将将好是目前那块地的价格。等拍卖结束,宋记的尾款三百万才能到账。这三百万里,有一半是支付威利号的预付款,剩下一半是留作与怡和、太古在伦敦竞价的空间,绝不可妄动。

    所以钟良材的原计划,要等深水埗工厂卖掉,等工厂那批棉布原料安全送达长江口的买家,全部都换成了钱款,再加上先前盘点下来的工厂与仓库账户下的流动资金百八十万,拼拼凑凑大概够两百万。为了威利号的尾款,他是背着所有人,动了连荣华台也尽快卖掉的心思了。但这都需要时间...

    倘若按高湛秋说的日期,他是万万凑不到那些钱的。唯有牵连华丰银号,但这又是万万不可,华丰银号目前能担起多大的风险,他心中有数。

    高湛秋的目标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直冲华丰银号而来!

    钟良材算来算去,始终沉默,一时无法应承。

    潘子安与他和眼镜佘相处日久,心中早对他手中各处经营账务大概有数,又更日夜与他相处,对他已足够了解。

    暂且先不论他为何瞒着自己曾被高湛秋求婚这件事,先一同过了难关再说,不自觉的,潘子安又站在了钟良材这边。

    潘子安当着钟良材的面,将高湛秋之前为她倒的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哈,好烈的酒…果然是海盗来的,透着霸道呢。”

    钟良材却不放心她,立刻给她倒了杯清水,递过去:“唉呀,你想喝,等回家喝去,不要喝外面的酒!”

    高湛秋交叉手臂抱在胸前,不远不近的,看清楚了眼前两人的状态,蓦然醒悟!以前总是各自相见,并未这样同时看到他二人相处的样子...原来大哥和她...难道自己喜欢的竟是大哥的...

    他显些站立不稳,失去了重心...命运总跟他开玩笑似的。

    潘子安喝了酒,壮了胆气,站起身,也走到窗前站定,望着大海:“高先生不想在这大海上一直漂流,想要靠岸,却又不想担一丝风险,未免太霸道了些。倘若说,第二笔照你说的时间支付,也未必不可,但要你将伦敦拍卖的价格控制在650万以内,你又能做到么?”

    高湛秋还踌躇在他二人的画面中,无法抽脱出自己的脑子,凭着直觉回应她:“不…不能…谁也做不到…”

    潘子安:“那么,大家各退一步。华丰号不限制你在650万以内拍得。而作为交换条件,华丰号将按三次支付威利号。第二笔30%,按你说的时间支付;最后的40%,在你从上海返航后结清。”

    高湛秋莫名其妙被拽进了潘子安的漩涡里,精神与意志全都瓦解了一般,全凭着一点对命运的不甘,回道:“不行,第二笔至少40%,尾款可以30%。”

    潘子安:“好!”

    高湛秋好像是赢了,又好像是输了…她答应的太快了!像早料到如此似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未反应过来,是如何一瞬间变成了三次支付?…

    同样未反应过来的,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钟良材。

    虽未绕过弯来,却也觉得比先前的条件缓和,凑两百万总比凑三百五十万轻松许多…权且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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