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梅将姜醒引到文职部长张晨阳的办公室，虚掩上门。
她的直觉异能还是对这位新来的女生抱有怀疑，但不可否认，女生刚才的回答没有什么问题。
起码这个逻辑贺梅是接受的，而且女生回答的样子很坦荡。
刚才姜醒平静看来，眼神自然与贺梅相触：“前几天百元大厦的异洞是几位调查官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们，我确实是特意在网站上搜索的这里，看看有没有我能够应聘的岗位，没想到还真的有。”
她笑得很温柔：“我符合勤劳吃苦的招聘要求，而且这个岗位还给公职人员的编制身份，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好机会。”
“别看我腿这样，我能吃苦又勤快，干起活儿来可一点儿都不含糊，领导您可以放心！”
姜醒扶了下眼镜，坐在轮椅上深深向贺梅鞠了一躬，仰起脸时，薄薄的镜片下是两弯笑眼，非常符合初入社会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的模样。
贺梅从她的反应里挑不出什么错，这个女生曾是百元大厦那个异洞里的人质，因为这次经历有意查找机构的招聘岗位也实属正常，何况还有个吸引人的公职编制。
多少低等公民就是为了这一个好听的身份而挤破脑袋。
只是最近机构连连出现调查官的命案，应聘人数才减少了很多。
贺梅停步在走廊中央，回眸。
尽头的房间里隐约传出两人的交谈声。
虽然一切都有据可依，但疯狂警示的直觉却让她不能忽视。
……
办公室里，部长张晨阳支头翻看着她的简历，表情有够敷衍，甚至还没有贺梅对姜醒的目光审视多。
他是机构出了名的闲散部长，每天的工作就是吃吃茶看看报，吩咐吩咐人干活。
用何松涛的话来说，给根骨头狗都能干的活儿。
姜醒在机构两年，见到张晨阳的次数一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不过也难怪张晨阳没有兴致，这里招聘来的就是些干杂活的人，有手有脚都能够干得好，连问都不需要问。
关键就是姜醒这两条腿。
张晨阳翻看文件的动作一滞，目光幽幽落在姜醒的轮椅上。
“你这腿，恐怕不适合。”他直接说了。
文职人员免不得跑上跑下端茶送水签文件的，坐着个轮椅算是怎么回事？
姜醒：“我这腿不耽误工作的，不信您看。”
她当着张晨阳的面直挺挺站了起来，“因为我的异能控制不熟练，所以一般都坐在轮椅上，但这两条腿是没问题的，不然我给您走两步？”
说着，姜醒真的大踏步的在房间里走了起来。
张晨阳的表情难得鲜活了些，眼睛徐徐睁大。
刚才贺梅进来悄声告诉他，这个女生曾经是百元大厦异洞里的人质，净化机构应该有她最近的体质数据。
他刚刚去调取信息，这分钟才反馈过来。
电脑上显示出姜醒所有的身体数值，包括章鱼化的异能以及无法控制的八条触手。
雏鸟检测的结果让张晨阳很安心，女生是个精神力强、情绪稳定的人，很适合这里繁琐又沉闷的工作。
不用时刻担心她会因情绪波动而展开异洞。
张晨阳慢悠悠合上文件，向姜醒伸出手：“欢迎你加入异洞机构的文职部门。”
姜醒兴奋拉住：“谢谢领导，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意料之中的顺利。
这个岗位活多钱少还憋屈，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编制身份，可是对于大部分低等公民来说，想要在生活区立足，公币可是重中之重。
相比之下，大部分低等异能者宁愿选择钱多的工作，也好比在这里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头。
所以姜醒可以想到这次入职的成功。
敲定明天正式上班后，姜醒退到门外，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
转身收敛起笑意。
大厅里，贺梅不在，除了一些爱八卦的技术人员还在对她的双腿窃窃私语，剩下的人都在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工作。
姜醒无视他们，摇着轮椅径直走出机构。
此时二楼的窗边，两位部长隐藏在葱郁的赛博植物后面，目送她的背影。
何松涛抱起手，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来哪有问题：“不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嘛，因为上次被咱们调查官救了，就想应聘这里的文职岗位，合情合理啊。”
贺梅下压眉头，她当然知道合情合理，但还是忽视不了叫嚣的直觉。
何松涛干笑两声：“怎么着，你觉得是我们的姜指挥官回来了？”
他的口吻挟有嘲讽。
要知道姜醒最讨厌的就是扎头发和颜色艳丽的衣服，过去她就经常穿着一身黑，披散着长发，像今天这位女孩穿得如此可爱粉嫩，根本不可能。
“我也知道啊……”贺梅幽幽开口，视线还在跟随女生醒移动。
她确实无法在女生身上看到半点姜醒的影子，姜醒素来冷漠少语，可这个女生却像个小话唠，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停不下来。
性格差得有点太大了。
何松涛拍拍她肩，宽慰：“行了，别胡思乱想的，总是用异能也有可能出错的。”
贺梅嗯了一声，堪堪收回目光：“警署那边进度怎么样了？沈幽有没有说什么？”
提起这件事，何松涛的表情就肉眼可见变得苦闷：“听说将黎愠带去问话了，至于结果怎么样，不知道。”
贺梅饶有兴致侧目：“我听说前两天警署有点热闹。”
何松涛：“好像是有不法分子恶意控制巡逻警察，伤害警署的公职人员……就是上次来机构的温警官。”
恶意控制巡逻警察伤害警署的公职人员？
贺梅暗暗嗤了一声，究竟内情如何，可能还不得而知呢。
直觉告诉她，好戏，似乎就要开场了。
**
第二天一早，姜醒准时来到部门报道。
负责接待她的是一个小型引路机器人，小小的身体，胖胖的肚子，让她想到了家里的优宝。
“你是第一天上班，工作不算太难。”机器人露出开心的电子表情，稚嫩甜美的嗓音让人很有亲近感。
文职部门的面积很小，只有一间小小的房子，不像其他部门那样基本都是宽敞的大平层。
每个人桌上的文件都堆积如山，人员身影走来走去非常忙碌，姜醒光是从门口到达工位，就听见了不下十个电话催促。
但无一例外都是些杂活，不是楼上缺水，就是催促录入某些文件信息。
“这就是你的位置。”小机器人在文件堆积中，带着姜醒来到一个空置的工位，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她打气，“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熟悉工作，要加油哦。”
姜醒扯唇道谢，看着这些文件，脑瓜子有点嗡嗡。
说实话，打打杀杀的工作她还行，最受不了这种枯燥且磨人的工作。
但没办法，以她现在低等公民的身份，能够进入到异洞机构方式只有这一个。
她四处看了看，按照其他人的步骤打开面前的电脑。
姜醒正双目放空，这时旁边人拨弄开一摞文件跟她打招呼，男生笑眯眯的，令人瞩目的是他那两颗小兔牙。
“你好，我叫尤柯睿。”男生挺健谈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昨天就听说今天村里要来新人，没想到就安排在我旁边了。”
姜醒保持着开朗人设，露齿笑：“我叫江不眠，刚来工作还不熟，以后可能还得多麻烦你。”
“麻烦什么啊，到咱们部门就是一家人了，是不是？”话正说着，尤柯睿笑着搡了一下旁边的那名女生。
女生皱了皱眉，摘下耳机，一看就是那种冷淡的性子。
女生向姜醒微微颔首，就算是打招呼了。
尤柯睿：“她叫胡夜雪，算起来还是我的前辈，以后我们三个就互相帮助了。”
姜醒笑着点点头，看见胡夜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就又戴上耳机。
看样子尤柯睿已经习惯了，还解释道：“你别看她这样，其实挺热心的，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事情都可以找她，当然找我也行。”
简单寒暄几句后，尤柯睿就赶紧投入了工作，就像姜醒所了解的那样，这个部门就是大事没有小事不断。
光是她和尤柯睿聊天谈话的这几分钟，挂着工牌的人员就出去进来好几次了。
尤柯睿忙里偷闲探出头，姜醒发现他真是话唠。
“你可别被吓到，平时部门里没这么忙的，今天是有特殊事情才会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他可以一心二用，边跟姜醒聊天边校对文字信息。
姜醒绷紧神经：“今天是有什么特殊事情？”
“给新上任的指挥官挑选副官啊。”尤柯睿盯着电脑屏幕打字，“生活区符合要求的人大部分都过来了，你没看光是泡茶送水就好几轮了嘛？”
姜醒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的确，新指挥官上任后会挑选相应的副官照顾指挥官的日常起居、会议行程等等。
当初她本来也需要这么大场面挑选的，可是她怕麻烦，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部长何松涛，让他私下帮着选一个就好。
姜醒无所事事移动着鼠标。
部门里忙得头昏脑涨，电话响声不断。
“茶呢？”内部电话都被打爆了，上面不得不下来人敲门催促，“会议室里还等着呢！”
“马上马上！”距离门口最近的职员刚放下电话，手里的文件还没来得及放下，一个电话又铃铃铃响起。
这个人都不知道是去泡茶，还是先复印文件，还是先接电话。
眼看亲自下来催促的人表情难看，职员只能硬着头皮先去柜子里拿茶叶。
姜醒摇着轮椅过来，伸出手：“茶我去送吧。”
那人表情一愣，注意她的腿：“你……能行嘛？”
姜醒站起来，高挑的身材可以一下子跟他平视，着实给了那人不小冲击：“只是腿部有点伤，不能剧烈运动，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那人哦了一声，愣愣地将茶叶交予姜醒，嘱咐她赶快将茶泡好送去。
两分钟后，叮——
电梯朝两侧打开，姜醒两手端着茶盘走出。
还未看见人，几位调查官就劈头盖脸对她一顿输出：“喂，送茶的！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
“新来的是吧？手脚麻利点！”
姜醒面无表情说着抱歉，然后用手肘推开会议室大门。
吱呀一声——
黎愠本来是在翻看应聘者的资料，余光察觉有人进来，本能扬起头，旋即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是她？
女生虽然换了个发型，也戴上了眼镜，但他不会认错，她就是前两天一起从隔离区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