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4.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生的笑声回荡在屋里,脸上的褶子因为笑容聚在了一起,有些滑稽。

    沈从霖无奈地摸了摸头,看着他的老师笑话他。

    “所以你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老戏码?”他停止了笑声:“最后那个美人什么都没说就跑了?”

    “准确来说,是这样的。”沈从霖实在是不明白白老师的笑点在哪里,自己开枪救苏晴的举动多合理,换作是随便一个人他都会开枪救他。

    更何况是..她。

    “那个嫌犯,招了吗?”

    “现在正在审讯”白生叹了口气:“一句有用的话不说。”

    漆黑的夜晚给这本就阴暗的审讯室增添了几分窒息感。

    沈从霖站在观察室玻璃后审视着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无法想象到眼前这个衣冠堂皇的人对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生做出那样的事情,拳头不禁握紧了几分。

    “还是不说吗?”沈从霖低声询问刚从里面出来的审讯员。

    那个年轻的审讯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证据确凿了,就是死不认罪。”

    那男子发现了他,回头转向审讯室的玻璃,恰好和沈从霖的视线对上。

    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即使穿着整齐的衣服,也掩不住他那贪婪又痴狂的样子。嘴巴裂开了一个缝,冲沈从霖一笑。

    沈从霖突觉这眼神有点熟悉,像是很久以前见过的那样。

    四年前。

    沈从霖从训练基地跑来,汗水浸湿了他集训服的一大半,顺着发梢流下。

    他低头弯腰大口地喘着粗气:“人呢?”他有些激动,又重复了一遍:“杀了我爸的那个人呢?”

    白生见到沈从霖有些惊讶,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应该在基地封闭集训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太过于激动,平静了几分,非常认真地看着白生,眼神中带着几丝渴求又透露着坚定,似乎不见这人,他不会罢休:“让我见见他吧,白老师。”

    白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沈从霖,仿佛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应有的样子,情绪都透露在表面,而不是压抑在心。

    自从白生把沈从霖带到B市之后,这孩子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什么的都不说,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只是闷头在大学里训练。

    老师,教官都夸他,夸他有天赋,夸他努力,认为他以后一定会是一把好枪。

    可只有白生知道,沈从霖是在抑制着自己,把所有的情绪隐忍在自己的内心,待到夜晚时,独自消化这些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他父亲的死讯时,他一滴泪没有落下,只是嘴紧紧地闭成一条缝,眉头皱成了波浪。

    他实在是不忍,不忍让少年一直困在枷锁里,拍了拍他的背:“去吧,但你只能看一会儿,看完,必须回去训练。”

    “好。”少年擦了擦汗,挺直了腰板,走进了观察室。

    他只有亲眼看见杀害父亲的凶手被绳之以法,他心中的那道坎儿才能过去。

    也是一个夜晚,那个凶手——夺走他最敬爱之人生命的人,透过窗户和他对视。

    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

    得意狰狞的面孔发出了一阵一阵的笑声,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从霖,妄图从沈从霖的脸上看出一丝痛苦,以满足他杀人的快感,他的眼神中藏着数不尽的恶与讽刺,像是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可是沈从霖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死死地和他对视着,看着凶手一次又一次的笑和挑衅,每根手指却早已将掌心扣的通红。

    他的笑声声声穿过沈从霖的耳朵,打在他的心上。

    “老实点!”白生走进审讯室,冲那男子一吼,并示意沈从霖离开观察室回去训练。

    沈从霖点了点头,走出了观察室,脑中尽是那副丑陋的嘴脸和父亲曾经对他的笑,挥之不去。

    几阵雷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豆大的雨点,从头顶上那一片乌云中落下。

    雨滴落在沈从霖的发梢,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早已被汗浸湿过一遍的衣服。

    夏天就是这样,雨来的悄无声息,毫无预兆。

    随着雨点落下的还有一丝温热的水,亦从他的眼底落下。

    他笑了笑,用手擦去了那丝温热,摊开手掌。

    原来是泪水啊。

    他不明白父亲为之战斗的是什么,得来的确是这样的结局。他从小就知道父亲是个英雄,他会抓住许多贩毒的坏人,缴获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的毒品。也知道他总是不回家,同意和妈妈离婚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与爱人分居,是他自己的离开,是让自己珍爱的儿子被迫离开从小生长的城市。

    恶人是除不尽的,毒品是清不尽的,只要人们无限的欲望还存在着,这个东西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和父亲一样呢?

    他不理解,他甚至不理解自己报考警校的意义是什么。

    拼命训练只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找到杀害父亲的凶手。

    可是,凶手已经抓到了——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悔意,甚至还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

    沈从霖站在雨中,跑在雨中,任凭雨水肆意泼洒。

    在跑回基地的路上,他看到了无数人,看见冒雨送着外卖的小哥,在雨中撑伞买菜讨生计的老人,看见靠着一把伞在雨中惺惺相惜的恋人。

    即使上天从不怜悯众生,众生却依然以自身的坚韧应对生活中任何苦难。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护他们,让他们能够在安宁中,追求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所爱。

    ......

    “沈sir?”审讯员打破了他的回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从霖笑了笑,眼神恢复平静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之前见过的一个犯人,也是这种眼神。”

    审讯员听闻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他们杀人犯的眼神都是这样,狰狞又有些得意,有悔恨的很少。”

    沈从霖只是看着那个人,那人早已低头玩起了手。

    是啊,他现在已经不是当时雨中的他了,他现在早已见惯了世间数不尽的黑暗与罪恶,也知道站在阳光下去找寻躲藏在角落里的黑暗的不易。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也是父亲选择的道路。

    他会一直走下去的。

    “我进去吧。”沈从霖回头示意审讯员将报告单给他,走进了审讯室。

    “呦,这不是刚才透过观察室窗户看我的帅气警官吗?怎么换人了?”那人嘴角有些不屑地上扬:“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换人也没用。”

    沈从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坐在他的对面,小腿舒张,盘在另一条腿上,斜头睨着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魔方,转了起来。

    浑身散发着寒气,一句话不说便加剧了本就狭小的审讯室的压迫感,让嫌犯有些透不过气。

    “警官,您这什么也不问,我就算问了我也什么都不说,您还不如出去玩。”

    嫌犯看着眼前这位眼睛中布满冰霜的警官悠哉地转着魔方,内心怵了几分。

    无声胜有声,这警官比之前的哪一个都让人窒息。

    这让本就被关了很久的烦躁不已快要支撑不住的他觉得更加难熬。

    “不着急,满满想,想好了,把该招的都组织好语言,再说也不迟,只不过——到时候会不会因为拒绝认罪而罪加一等,我就不知道了。”沈从霖淡淡地冒出这一句话,让嫌犯浑身冒冷汗。

    “我说,我说,我都说。”他激动地看着沈从霖:“警官我知错了。”

    沈从霖听后轻觑了一下他,发出浅笑,像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起立走出了审讯室。

    站在观察室的审讯员看着沈警官的一顿操作目瞪口呆,亦不知沈从霖的哪一个动作让凶手一下子就同意招了。

    反正每个动作都很窒息。

    *

    那嫌犯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大楼和放火的原因都说了。

    放火是因为想要烧掉藏在商场的头颅,却不知警方早就通过对尸块的DNA检测结果与本市近期失踪人口进行比对,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至于动机,白生和沈从霖第二天去他工作的地方探访了一圈,确认是情杀。

    被害人与嫌犯有过一段感情,后因被害人主动提出与嫌犯结束恋爱关系而导致嫌犯怀恨在心,屡次请求和好未果之后,将其迷晕带回家对其进行一番羞辱后将其分尸。

    至于为什么尸体切割的边缘为什么这么整齐,是因为嫌犯在上学的时候学过很长时间的雕刻,经常使用刀类,所以切割边缘齐整,对于他来说分尸易如反掌。

    事件算是圆满的解决了,该男子也已经送检接受法律的审判。

    网上的舆论逐渐转向于对调查组的感谢。

    苏晴看见案件通报时,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

    “喂?”手中的电话响起,还没看清楚来电人是谁,她便点了接听。

    “是我,你..下午有空吗?”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见他的声音之后,苏晴才意识到她不假思索接听的电话是沈从霖打的。

    “你都忙完了,下午不用好好睡一觉吗?”

    “我没事,相比于休息,我想,下午要跟你说的事更重要。”

    他的声音低沉,拨动了她心中的那根弦,发出阵阵声响,让她咯噔一下。

    她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但她和徐彦尘约好了要一起去吃晚饭,她不能就这样放他鸽子,毕竟上一次她也拒绝了他。

    “不好意思,我下午有约了,下次吧。”

    听见苏晴拒绝的他的话,沈从霖其实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他想起上午白生跟他的对话。

    “你这么加班加点的没日没夜的把案子办完,不止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是,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去找她?”

    白生见沈从霖点点头,一脸无奈:“不是我说你,你长嘴干嘛的,那误会该说明白就说明白,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就那几句话,憋来憋去的,烂肚子里得了。”

    沈从霖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有些事情,不早一点说清楚,一直拖到最后,只会让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的事情,拖到最后千言万语亦解释不通,最后不了了之,遗憾不已。

    他不想这样,既然之前的解释她没有看到,那就再和她说一遍。

    如果这次不行,那就下次。

    至于解释之后的结果,他都依她。

    对于她,他有得是耐心,毕竟,已经做好了用一生去宠她的准备。

    苏晴下午还有课,和别人的约肯定是在下课之后,于是沈从霖便准备在校园里等她,和她说完就走。

    太阳早就挂在空中闪耀许久,几片云朵和它玩闹着遮住了它的半边脸。

    沈从霖提前开车驶进校园,门口的保安大叔认出了他的车——是上次来办案的警官的车,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警官,这次来是又有什么案件吗?”

    沈从霖听后笑了笑:“没有,这次是来找人的。”

    “找人?”一听这话和看到这位警官说找人这两个字时嘴角和眼尾上扬的样子,保安大叔的强烈好奇心被激了起来:“你找谁啊,小伙子?老师还是..学生,我猜是女生吧。”

    保安大叔八卦的眼神和一脸自信的样子把沈从霖逗笑了:“您太聪明了,不过,您要再不放我进去,恐怕后面的车该骂我了。”他回头看了看在后面等待进入的车。

    “行行行,放你进去,不过下次进来就得有个名分了,不能这么随便进去了,上次进来是因为要办案才放你进来的。”

    “好,我争取。”

    沈从霖把车停在了校区的停车位上,慢慢悠悠地在学校里闲溜达。

    不过,以他这个自带吸引力的属性,不一会儿就被一群人围观,围观他...大爷式的遛弯。

    没办法,A大文学院向来女多男少,看见个长的还行的男生就引来不少女生看了,更何况是沈从霖这种万里挑一的长相。

    白色衬衫外套,里面一件白色无袖半袖,下半身一条浅色牛仔裤,白色棒球鞋,想不青春洋溢都难,加上他常年健身,宽肩窄腰长腿,放在人群中想忽略都难。

    “呜呜那个男生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他是来干嘛的啊?来上课?”

    “下午好像没有什么课吧”

    “有课,只有一节苏老师的课”

    “可是,课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那他来干什么的?”

    ......

    旁边的女大学生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的身份时,

    该男子已经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教学楼,到达了苏晴讲课的教室。

    站在门口的窗户那微撇头看见了她。

    波浪卷发散落在紫色连衣裙上,随着她的动作和面部表情动来动去,摇曳生姿,高耸的鼻梁,微上扬的眼尾上闪亮亮的。

    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往不同,如果说以往是飒和帅气,那今天的苏晴可以用娇媚来形容。

    沈从霖杵在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满眼都是那个他喜欢了许久的女孩。

    也许心电感应真的存在吧,苏晴竟回头看了眼教室的门,一下瞥见了沈从霖那双温柔的快要溢出水的桃花眼。

    神情由惊讶变成自信大方又有些高兴,但没有太明显的表现出来,继续讲着课。

    于是,我们威武的185+的沈警官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剑眉一皱,活像一个被老师罚站不服气的淘气学生。

    路过的老师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画面有些搞笑。

    张老师亦看见了门口“罚站”的某人,心生疑惑:我记得苏老师从来不让学生罚站啊,这怎么教室外还站了一个?

    正要走上前问一问,门开了,下课时间到。

    一群人从那一个口涌出,沈从霖有些怵地往旁边挪了挪,显然那些同学们着急下课回宿舍休息并没有发现门口有个人存在。

    等同学们都走光时,苏晴从教室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电脑包和紫色的随身包。

    张老师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从霖,关切地上前询问:“苏老师,您这是什么”用手指了指一脸无辜的沈从霖:“怎么还罚站上了。”

    “噗嗤-”实在是没忍住,苏晴笑出了声,虽然当时在门口看见沈从霖时就觉得他特别像在罚站,但自己也没多想便继续上课。

    “没有没有,我是来找苏老师有事的。不是她学生。”沈从霖露出一个微笑,右侧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礼貌地对张老师解释道。

    “哦哦哦。”得知是场误会,张老师才放心地点点头离开。

    风从窗户中吹入室内,让有些闷的教学楼透了口气。

    “我不是说了我有约了吗?你怎么还来学校找我了。”

    “我知道,只是..”沈从霖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电脑包,一手抵住她的肩,将其轻靠在墙上,轻声:“想在和你有约的那个人之前,和你把话说完。”

    苏晴把沈从霖推开,只感觉脸上散发一阵热气,对前方挥了挥手:“彦尘,我在这儿!”

    彦尘?她拒绝我就是为了和他吃饭?!

    徐彦尘一身黑紫色西装,没有带眼镜,将其深邃的眼窝展露无遗,只不过这黑紫色的西装,意外的和苏晴身上的紫色连衣裙配在一起。

    “我来了,走吧,去吃饭。”他回头看见沈从霖正立在苏晴旁边,手里还拿着她的电脑包:“这位是?你学生?”

    苏晴把沈从霖的电脑包接过,冲徐彦尘笑了笑:“不用管他,我们走吧。”

    徐彦尘又把苏晴手里的包接过,和苏晴笑着走出了教学楼。

    这包拎的还真是顺手啊,哈哈。

    有些人心里开了花,有些人咬牙切齿。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落山,初夏的傍晚总是带着蝉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边的槐树下站着一个男人,如年少时等待着她的他,褪去了稚嫩,取而替之的是成熟与沉稳。

    沈从霖靠在树下,手里拨弄着一片从树上掉落的叶子,眼中望着苏晴楼下单元门不远处,等待着她的出现。

    但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玩的十分开心地回来,就很不爽。

    算了,沈从霖收起情绪,继续等待着。

    没一会儿,他目光所至之处,出现了那个他等了许久的人。

    散下的波浪长发被风吹的肆意飘扬着,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美丽,让人着迷。

    他将手上的叶子扔到了草坪上,走向他。

    苏晴看见他有一丝惊讶,但下一秒又觉得十分正常,毕竟人家也住这儿,她从他身旁走过。

    手腕被一股轻微的力道扼住。

    “苏晴,我有事想和你亲口解释。”

    苏晴征了征,对他莞尔:“好。”

新书推荐: 初会 [综主fgo]论云雀振翅高飞的可能性 怎敌她媚色撩人 海风与浪花 [杂物箱]阅读指南 猪被白菜拱了 重返人间 远川犹在 七年滋养 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