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年前。
“小林，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你也跟了我一年了。”刘勇露出一个贪婪的笑：“你今天可得好好表现，搞不好还能飞黄腾达了，到时候想着点哥。”
他口中的小林，是他一年前在交易的酒吧里发现的一个酒保，人机灵，长的也不错，关键是起冲突的时候还替他挨了一刀。
当时的情况用刘勇的话来说，就是一片混乱：
“马哥，您这是？”刘勇看着自己人被一群人拿枪围住：“可是还没交易呢，这就是您的礼节？”
一阵雨后从木头里传出的霉味涌入马力杰的鼻子，他厌恶地吸了吸鼻子。
拿刀和他们对峙没什么别的原因，刘勇这块肥肉，是马力杰想要收揽人力的必要一环，把刘勇黑掉，他的资源会涌到自己手上，自己自然亦会在这个圈子里更有地位。
他们搞这个的，管他怎么得到的，一个利字当头，只要有利可赚，谁会在意自己把刘勇杀了，刘勇在他上家的眼中如蝼蚁，死不足惜。
刘勇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万万没想到马力杰这么快就行动，强取自己的一切，他的人手虽不足以把马力杰反吃，但拼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还是绰绰有余。
刘勇的手下见形势不对，亦拿枪对着对方，气氛在一瞬间紧张到了顶点，酒吧里的其他客人见这情景，纷纷放下酒杯离开，以免被误伤。
在Y市，这个场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更何况能在这个酒吧里喝酒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林，来，给马哥调个酒。”
“好嘞，刘哥。”
沈从霖站在吧台默默注视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调着酒。
他将60毫升的龙舌兰、100毫升橙汁和10毫升柠檬汁混入冰块后倒入摇杯内，摇匀之后倒入长饮杯中，再慢慢加入必得利石榴汁，稍微搅拌。
龙舌兰日出调好。
沈从霖将酒杯递给坐在圆桌前的两个人。
“咱先喝酒，有话好好说，别上来就用武力。”
马力杰轻抿了口酒：“行，这杯酒，就当是给咱们的友谊送别的酒。”
他将剩下的酒喝完，把酒杯扔到地上，眼底一暗：“上！”
“你奶奶的！”刘勇亦发令干掉对方。
砰砰——砰——
无数枪声交织在一起，沈从霖躲在了吧台的下面，透过桌子空隙分析着双方的交战局势。
刘勇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轻按了自己西服上的纽扣，淡淡地开口：“你们可以上了。”
“收到，按计划行事！”
没过几分钟，警车的声音打破了枪声，他们之间互相残杀的声音在听到警车声的一瞬间停顿。
“谁特么把条子找来了？撤！”
马力杰仍不死心，非要把刘勇干掉才肯罢休，见刘勇逃跑的背影，扣下扳机，发现子弹早就在交战中消耗殆尽，他便从腰间拿起刀，向刘勇砸去。
瞬间，沈从霖飞奔扑向刘勇，刀正好从他的后背划过，掉到椅子边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刘勇回头冲马力杰打了一枪，枪射穿了他的肺部，大片殷红渗入地面，见他倒地无反应，刘勇赶忙拖着沈从霖从暗门离开。
“兄弟，今天你救了哥一命，你就是我弟兄，这酒吧估计你也待不下去了，你就跟我混吧。”
刘勇早就相中这小子了，这小子半年前新来酒吧，他就去问了问酒吧老板他的来历，说是孤儿，父母前不久都吸毒死了，无依无靠地来酒吧打工，见他可怜，便给他安排了调酒的工作。
这小林聪明，有眼力见，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要是客人打趣他，他就逗两句，客人要是比较严肃，他就安静地调酒。
比刘勇手底下一些人机灵多了。
不过，他倒是没细查他具体身份，不知道酒吧老板说的是否属实，而且只知道姓林，不知道全名。
这倒是提醒了他。
他把因为刀伤失血而面容苍白的沈从霖的胳膊扛在肩膀上，带着他踉跄地躲到树林深处，等待着警察将他们收网，再出来和他手下接应。
“这可不怪我了，马力杰，碰见条子这就是你的命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猖狂又得意的笑，把沈从霖扶到石头上坐着，放缓了语速轻声问：“小林，你全名是？”
“林羽森。”他因为疼痛而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布满细珠，声音有气无力。
“呦，还别说，这小名字还挺好听。”他拍了拍沈从霖的肩：“撑住，马上就有人来接应咱们了。”
天色渐晚，余晖快要消失，一辆皮卡车的后面坐满了人，手里均拿着一把□□，驶向刘勇。
他咂了一下舌，冷冷地开口：“真慢。”
沈从霖被扶上了车。
“老大，这谁啊？新来的？”
“是你老大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替我挡了一刀，你们现在估计就见不到我了。”
“这人长的还挺俊，可靠吗？”
“可不可靠，查查不就行了，你们去查查叫林羽森的人。”
说完回头冲沈从霖一笑：“兄弟，不介意吧，毕竟咱们干的生意最忌讳叛徒，把你查清楚了，知道你可靠，方便大家。”
“刘哥说得对，反正我也不怕查，您尽管派人去查。”
沈从霖因虚弱闭上双眼，假寐起来。
脑中仔细捋了一遍上级下派的任务。
“有消息称马力杰今天要黑吃黑，黑掉刘勇，今天是你借机加入刘勇团伙的最好机会，我们会想办法让你救刘勇，到时候见机行动。”
刘勇见他脸色白的吓人，便没再跟他说话，让司机加快了速度送他回住处。
沈从霖住在了一家旅馆的客房里。
那家旅馆是刘勇用来交易的中转地，后院则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院子很大，有两栋楼房，两个大仓库，地方很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
至于仓库里装的是什么，自然是那些从不法渠道收集来的武器。
刘勇通过走私枪支，将武器买给大客户，从而牟取暴利。
“医生来了！兄弟。”
等他们到地方时天早就黑了，距离沈从霖受伤也过了几个小时，他们只简单的给他止了血，但伤口太深，需要进行专业的治疗，便叫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外科医生到宾馆来。
医生将他的衣服剪开，把敷在上面用来止血的纱布拿开，大致看了一下。
伤口很深，需要缝针，但没有触及要害，见这患者背部肌肉紧实，应该是常年锻炼之人，恢复起来应该相对顺利一些。
医生知道情况比较特殊，没法带回医院去治疗，只能在这处理了。
“你们先出去，人多细菌也多，不利于治疗。”
刘勇见状赶忙把手下的人拽走，自己亦出去，半开着门缝往里望。
沈从霖背上的血早已凝固在绽开的肉上，有些触目惊心。
“小伙子，你这伤怎么弄的啊？”医生把针打在他背部的肌肤上，进行局部麻醉。
“不小心划得。”
听完医生笑了一声：“对自己真狠，划这么深。”
刘勇听了几句之后，便离开客房，去清点人手了。
医生余光见门合上，在给沈从霖低头缝针的瞬间，用只有自己和沈从霖才能听到的音量，告诉他：“你做的很好，接下来要在他身边站稳脚跟，不要主动联系我们，有任务时，会派人联系你，注意安全。”
沈从霖紧闭的双眼半睁开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收到。”
针从他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后背穿过，一针一针，那后背的伤口长达十厘米，最深处有两厘米深。
纱布环过他的胸膛，又从肩部穿过。
刘勇再次进屋查看情况，医生将纱布固定好，叮嘱了沈从霖几句。
“好好睡一觉吧，记得伤口这几天不要沾水，两天换一次药，两周后再拆线。”
“哎，好嘞，谢谢医生。我让人送送您。”刘勇替沈从霖接了话。
“没事，我自己走吧。”医生摆了摆手，
走出了旅馆。
*
沈从霖在刘勇身边干了不少大事，不仅干的漂亮，还让刘勇赚钱赚到手软。
就这样，林羽森亦有了许多手下。
他待自己的手下人不薄，个个忠心耿耿。
刘勇对沈从霖说的这句话，让沈从霖有种预感，预感他要带自己见的人，一定不简单。
他们见面的地方位于Y市中心的一个地下酒吧的包间。
他们这行，胆大的人不少，心中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原则，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走私。
“刘勇，今儿怎么身边还带个小帅哥啊？”魏老爷子用充满敌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沈从霖。
“您别看他长得帅，比我任何一个手下都能干。”
他怼了怼沈从霖的胳膊，示意他上前：“来，这是魏老爷子，我们合作的上家，跟他打个招呼。”
魏敬袁身着黑色长衫，穿衣风格颇有民国风范，手里杵着一个拐棍，那拐棍的形状和一般不同，与其说是拐棍，更像是登山棍，上窄下粗，呈圆台状。
沈从霖上前一步，恭敬地鞠了一躬：“魏老爷子好，早就久仰您的大名，今日见到本尊果然名不虚传，鄙人姓林，叫我小林就行。”
这小伙子到挺会说话：“别客气，我和你老大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他的人，我信得过。”
虽是这么说，魏老爷子心里早就打起了算盘，突然在交易中多带了一个人，会不会影响交易，那个人的底细必须查清楚了。
“都坐下吧。”魏老爷子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好嘞。”刘勇忙的拉着沈从霖坐下，又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倒满了酒，递给沈从霖：“来，敬魏老爷子一杯。”
沈从霖双手举杯，冲魏敬袁微微颔首，一口灌下。
“年轻人就是豪气，我也敬你！”
空酒瓶排成一排摆放在桌上，屋里的人们看似畅意开怀，谈论趣事，实际各怀鬼胎。
刘勇想法设法在魏敬袁耳中夸赞林羽森，好让林羽森能多替自己赚钱，在老爷子面前立威。
而沈从霖，一副将醉的样子打量着这个局里面的每个人，尤其是那个姓魏的，不容小觑。
“魏老爷子，我实在是喝不动了，想先回去休息了。”沈从霖见场上人散的差不多了，想借机回去传达讯息。
“行，你先回去吧，刘勇，你留下来，再陪我喝会儿。”
魏敬袁吩咐手下去送沈从霖一程，沈从霖拿起桌上的外套，顺势将窃听器贴在沙发缝中不易察觉到的位置，离开了包间。
沈从霖拍了拍两个手下的肩：“你俩赶紧下班吧，挺晚的了，好好睡一觉，不用送我了，也不顺路。”
说完，给他们一人三百块钱，把他们乐呵的打发走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沈从霖所在的道边，沈从霖拉开副驾驶门，和司机对视一眼，乘车往住处走。
他从兜中拿起一副米粒大小的耳机戴上，轻按一下，仔细地听了起来。
“刘勇，这个林羽森，可靠吗？”
魏敬袁前不久损失了一大批精锐手下，各个年轻有为，心痛不已，刘勇知道现在局势较为紧张，便把林羽森介绍给魏敬袁，希望能祝魏老爷子一臂之力，亦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靠，他身世背景早查过了，干净的很，在我身边这一年多，进步很快，拿枪射击很准，格斗技术也不错，主要是人机灵，会来事儿。”
“行，我就信你一回，但是，表面上的身世背景是没问题，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是要继续深入调查，前几年也不是没出现过条子潜入咱们组织里的情况，你多加小心，过段时间货就要出来了。”
“好嘞，都听您的。”
出租车司机见沈从霖把耳机摘掉后，对他说：“还跟以前一样，不用主动联系我们，我们会根据你手机里的加密位置定位来主动联系你。”
“你这身装扮真是，还挺像回事。”
“来接你之前我可是接了不少单呢，还有人夸我帅呢。”李昇笑了笑，把车停在距离宾馆的不远处：“注意安全，记住自己为什么来。”
“知道了，任务结束请你吃火锅！”
李昇看着沈从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
等你回来。
沈从霖回到据点，手机没玩一会儿便听见敲门声。
是刘勇。
他打开了门。
“小林今天表现不错，明天我就会把你送到魏老爷子那当差”他拍了拍沈从霖的肩：“你小子好好混，别忘了哥，还有，危急时刻自己的命最重要，能跑就跑。”
沈从霖听后有些感慨，点了点头：“好，哥你也是。”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刘勇走上这条不归路，如果他不从事这个行业，应该是一个挺不错的人吧，至少是个讲义气的人。
刘勇把一把枪交给了沈从霖：“这枪比我之前给你的都好，自己放好了，保命用的，非必要时不用，用魏老爷子给你的。”
“谢谢哥。”沈从霖伸出双手接过那把枪，双手拥住刘勇。
第二天一早沈从霖就被接到了魏敬袁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座位于市中心西侧的一个大别墅，是魏敬袁的宅邸。
平时没有交易的时候，魏敬袁就经营他的红酒生意，宅邸后院有一个很大的葡萄园，底下亦是酒窖，个个价值连城。
魏敬袁是刘勇的上家，刘勇的武器多半由魏敬袁通过特殊渠道获取，卖给下家。
在里面待了几天之后，沈从霖发现，魏敬袁的生意可不止停留在贩卖武器。
“林哥！你看，我手里的是什么？。”小张将自己在打扫魏敬袁书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袋子。
沈从霖打开密封袋，从里面拿出一点在手中摩挲。
与食盐白糖面粉的手感不同，且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是毒品。
沈从霖迅速将粉末放回袋里密封，看了看周围，递给小张：“你快去放回原位，被发现了会被杀头的！”
这一句话把小张弄慌了，急忙跑回去左顾右盼地放回了原位。
“你现在装作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行，谢谢林哥。”他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岗位
沈从霖回到自己房间的一个角落，换上了另外一个电话卡，在手机中打下：“在目标家中发现毒品，请求下一步指示。”
发完，沈从霖靠近窗户，左右看了看，把窗帘拉上。
“喂？”
“看来魏敬袁不仅走私枪支，还贩毒，我会向上级查明情况，等我通知，你先按兵不动。”
“还有，刚才书房和走廊的监控记得帮我动一下手脚，刚刚的事最好不让魏敬袁发现，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他贩毒的事，那就减少不必要的身份暴露的可能。”
“收到，已经派人去调，另外，不到万不得已，另外一个身份不要轻易暴露。”
“好。”
天快要变黑，魏敬袁还没有回来，这次的交易时长比以往都多，且是魏敬袁带的人最少的一次，只带了他贴身带在身边几十年的老干部。
未知发信人：
“已查明魏敬袁所涉及生意范畴，他贩毒的上家有我们的同志进行卧底，必要时你们可以相互配合，打掩护，注意，以他为优先。
接头暗号：白兰地没有伏特加好喝。”
……这接头暗号……倒是挺草率。
车灯照到庭院反射出的光映在窗帘上。
魏敬袁回来了。
沈从霖走下楼迎接魏敬袁
“魏爷，回来了？”
魏敬袁满脸的怒意，眼神吃人般恐怖，手里紧紧攥住他的拐杖，没有看沈从霖一眼，径直走进了屋。
沈从霖装作吃瘪的样子，有些疑惑地冲着魏敬袁身边的贴身手下岳戮使了使眼色。
岳戮摇了摇头，亦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