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虞一听这个问题就觉得不妙，借道突破既然用了一个借字，就不是常路。机缘所至也就罢了，若是主动求借，恐怕不算什么好事。

    想到此处果然听到虚影的语气有些犹豫，“这一问求解惑，那本尊的答案是有。昔日本宗曾寻得一片秘地，无尽雷鸣海，作为核心弟子于极度痛苦危险的生死之间的锤炼之地。沧海桑田，这片雷鸣海不知现在何处，也不知是否还存在，这是能够感应那片秘地方位的最后一枚灵螺，你若是能找到，就当是送你的一场机缘吧。”

    姜振清面前出现一只灵气缭绕的海螺，她伸手接下，又听到虚影说：“突破，是要冲过那一步之遥，而强求突破，呵呵……”

    最后一枚灵螺，也就是进入那片秘地的机会只有一次。姜振清能听懂它的言外之意，为了这场珍贵的机缘强求突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晚辈明白。”姜振清端端正正行了个谢礼，虚影满意地嗯了一声，面向沐天虞说：“轮到你了。”

    姜振清也朝她看过去，她大约在刚刚的时间里就已经想好了，此刻直接问道：“道缘加身者的命格，是否还有更改的余地？”

    “哦？你想问改命，但不同的命格差别其实很大，你能说出具体的吗？”

    沐天虞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早夭。”

    姜振清心里咯噔一声，难以置信地盯住她，沐天虞及时地递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虚影的声音及时响起来：“你修因果道，自然清楚世间万物千变万化，道缘加身者能从中窥得天机，得了这份好处，也会格外受道缘所制。世间没有不可改之命，但道缘加身者难上加难，早夭命格尤甚。”

    听起来跟改不了也没什么区别，姜振清眉头紧锁，反倒是沐天虞微微露了一点笑，谢过虚影的解答。

    “行了，问答到此结束。”虚影伸出手臂，一只卷轴在它掌心浮现，“用作奖励的蜡丸此处也只有一颗了，就给这个胆子肥又欠揍的吧，用得上。至于你，本尊觉得你可能会更想要这个。”

    虚影将卷轴抛出去，沐天虞看到卷轴背面的花纹时就似有所感，急忙上前接住。拉开一看，当即喜上眉梢——沧海一粟乾坤阵阵图，正是使得这间试炼堂运转的天阶阵法。

    这么大方，这就是上古大宗的实力吗？姜振清惊了一下，也顾不上虚影说她欠揍了，当即上前恭敬地伸出手来。用天阶灵阵阵图做替代，她都不敢想那枚蜡丸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枚小小的蜡丸缓缓落下来，透白的程度跟虚影很相似，又模模糊糊地透出一点蓝。姜振清看出来了，里面封存的是一片荧光翅脉格外明亮的蜉蝣荧翅。

    蜡丸贴到掌心的瞬间，几行小字在脑海中浮现：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此宝名为，李代桃僵。”

    童声中带着一点怀念的意味：“蜉蝣灵族除非意外遇难，濒死之前都会选择归海，让宗门能够收回它们的荧翅，制成李代桃僵不同程度地反哺宗门弟子。”

    “你手里这最后一枚是大乘强者的荧翅，能够完完全全复制你的身躯和气息，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任何破绽。若是灵族，便有一次借此躯重生的机会，但人族没办法完全适应，神魂最多在其中停留三十息，用于朝夕道悟道，可以用这幅身躯体验一次真正的死亡。”

    “也有些弟子把它用于假死之术，应付仇家追杀，也很好用。”虚影的身形说话间变得更模糊了，感受到这道分身快要消散，虚影语速更快了些：“心头血滴血认主，要用时神念激发。最后，在这里有关与本尊相见的一切，都不得向外透露。”

    这道分身遗留在苍古大陆就已经有违与天道的契约，虚影对着两人分别轻弹一下。盯着姜振清说了最后一句话：“呵呵……小丫头，秘密不少。”

    一股玄妙感蔓延全身的同时，眼前的虚影完全消散了。沐天虞摸摸刚才噎了一下的喉咙，奇道：“这是在我们身上施了什么法？”

    “让我们不能提起它的法。”姜振清熟悉这个环节，感觉跟当年绝魔崖底那个守口如瓶的秘法异曲同工。但更高明一点，她现在居然就已经记不清它的形体和声音了。

    “好累……”姜振清几乎是靠着墙壁液体一般流淌到地上的，但秘境即将关闭，她又惦记着沐天虞那个早夭命格的说法，还是不能休息。姜振清倚着墙根问她：“你的命格是怎么回事？”

    沐天虞眨眨眼，“也没什么，就是师父给我看过命格，是早夭之命。”

    姜振清驳回，“你少避重就轻，我要听具体的。”

    “其实也没什么更具体的。”沐天虞靠过去，替姜振清处理单靠灵力无法完全修复的几处深伤口，“当年我从血傀派逃出去后不久遇到了师父，那会儿我的生命线看着就是断的。”

    “也就是说，我原本是应当死在血傀派的。”沐天虞把包扎的布条拉紧，“而且在重新见到你之前，我的主位因果线都是断断续续的。窥天者就是这样，看得了别人，看不了自己。”

    姜振清思前想后，这种情况也憋不出什么别的好话，于是安慰她：“没事儿，不是说了吗，世间没有不可改之……诶！”

    忽然之间眼前一黑，与进入秘境时的感觉一样，待到重见日光时身躯正朝地面疾坠。姜振清猛提一口气，避开几个伤势惨烈没有余力反应的修士，稳稳落到了驻扎区。

    秘境中不过短短七天，但因为没有一刻空闲，氛围环境也与外界大为不同，当小队成员向她走过来时，感觉恍若隔世。

    姜寒叹了口气，“霍追说看到你身上的伤会吓死，诚不欺我。”

    霍追一脸幽怨地想说为什么又突然把他送回隔壁面壁，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跟虚影有关的事。

    姜振清看出来了，传音给他说明，提醒他不要表现出异常招来关注。但三妙府的队伍不用表现出任何异常，就已经受万众瞩目了。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你是金丹组的领队，姜振清？”

    长剑伴随着暴怒的声音向姜振清刺来，没轮得上姜寒拔剑，沐天虞已经抬手一掌将长剑击飞。俏脸一板，周身气势登时冷若冰霜，漠然问道：“何人如此无礼冒犯，无故在此向道友动手，是不将众掌门放在眼里吗？”

    来人僵住，他还没靠近姜振清三尺之内，几顶帽子已经扣到了自己头上。最关键说话的还是三清道宗大名鼎鼎的沐天虞，几家顶级宗门这一次不都是受害者吗，为什么她会替姜振清出头？

    姜振清认得来人，是自在堂的领队，在秘境里好像是跟着凌云剑宗捡漏的。不过到后面剑宗都没什么好果子吃，更不用说他们了。

    欣赏了他完整的表情变化，很难不暗爽。姜振清故意往沐天虞背后缩了缩，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实际上对着不远处的自在堂领队传音说：“姑奶奶我都带头了，人家别的一流宗门都知道加入，怎么就你没出息，还跟条狗一样在后面捡。捡不到好的出来赖我，贱呢？”

    不高兴拔刀就砍的事干多了，偶尔这样装一装也挺有趣的。自在堂领队气得面色涨红，姜振清有些压不住嘴角了，所幸汤归终于发话给所有人解围：“莫要与友宗道友玩闹了，快快过来休整回报。”

    秘境中事不带出秘境是传统，况且各宗掌门也没那么小气，介意的更多是脸面而不是东西，在第四天时就已经接受现实调理好了，现在一个个又重新变得稳如泰山处变不惊。

    姜振清自然喜闻乐见，拍拍沐天虞的肩膀说一会儿再见，跟着掌门汤归进了营帐。隔音屏障升起，一个小瓷瓶扔到姜振清怀里，打开瓶塞丹香扑鼻，连脑袋都变得轻了几分。

    “先把伤药吃了，辛苦了。”汤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目前点出来的东西都已经是从前的数倍，做得很好。”

    姜振清把丹药服下，一入喉就化作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接下来十息之间，身上的伤口全部开始愈合。

    这是拿了颗六阶丹药给她治外伤吗，姜振清不由得惊了一下，心里对汤归这个东家也有了几分满意。

    看她状态恢复，汤归开门见山：“羽泽退出来之后说你们进了蜉蝣神宗遗址，有什么发现吗？”

    前面那部分羽泽肯定已经说过了，姜振清讲了试炼堂的那部分，结局改成她们一直战斗到秘境结束，没能通过试炼。

    要怎么侧面告知掌门他的朝夕道全修错了呢？这是可以让他知道的吗？知道了不会当场走火入魔吧？

    “朝闻道，夕死可矣。”姜振清蘸水在桌上试着写这句总纲，惊喜地发现这几个字是可以透露的。

    “这是朝夕道的总纲，你不是好奇过吗，本座修的就是朝夕道。”汤归听清了，所以没去看她写的，平静道：“所以才要问你在蜉蝣神宗中的细节。”

    姜振清指尖就点在“矣”字上，旁敲侧击地提示：“是这几个字。”

    汤归终于低头扫了一眼，沉默片刻后哦了一声，抬起头时依旧神情平静，淡淡道：“果然修错了。”

    啊？你应该是这个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