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打算为了这个缺口，把自己卖了？”

    江桓愣了一下，不得不认命地点点头。

    “这个缺口有多大？”

    其实也不过就是三五百万，对江桓来说真不算什么，但对这十五天的他来说，却有些寸步难行了。

    没想到林虹语听完这话却笑了。

    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另一张银行卡，在U盘边上推到江桓面前。

    “既然五百万就能买下你，周小姐可以，我是不是也可以？”

    她脸上的笑容倒是毫无嘲弄，只有善意的戏谑。

    “这是我一直想还给你的，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了。”

    江桓想起林虹语似乎是不久前有说过一次还钱给他，但当时他慌张极了，怕她还了钱，就和他彻底两清了。

    现在林虹语再次把这张卡拿出来......

    “江桓，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和你平等站在一起的机会。”

    林虹语突然开口，江桓心下被猛然抽动，似乎明白了她一直坚持要还他钱的原因。

    “这个钱，以你的名义投入moonlight，就当你入股。”

    江桓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式，和林虹语达成了共识。

    这个问题解决以后，二人竟然都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后，林虹语为打破安静，突兀地说了一句。

    “牛肉煲挺咸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这是在说什么。

    江桓一愣，伸筷子去夹牛肉，送进嘴里，脸上立刻皱成了一团。

    他立刻把那块牛肉吐了出来，对林虹语说。

    “别吃了，我们出去吃吧。”

    林虹语跟着他起身往外走，一步三回头道。

    “可是这些菜，不是浪费了吗？”

    江桓表示。

    “浪费也总比折寿强。”

    林虹语忍不住笑了。

    “你以后还是少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吧。”

    江桓问她。

    “我擅长做什么？”

    林虹语想了想。

    刚要说话，一个温润的东西便吻上了她的嘴唇。

    在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江桓已经退了回去，他的脸红红的，脚步乱了，险些撞到玻璃门上。

    林虹语的脸也红红的，她总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江桓带她上了车，二人说了更多这些时间的事情，林虹语告诉他，她打算等宋知书回来，就和他说清楚。

    江桓自从听到林虹语和宋知书并非男女朋友，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宋知书这个人的评价都跃升了不少。

    他表示宋知书这个人不错，作为朋友，还挺仗义。

    林虹语笑道。

    “那你还把他弄到内蒙呆了两三个月。”

    江桓脸上一阵尴尬。

    就在这时，江桓的手机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为唐庚。

    江桓腾出手点了一下接听，开口便说。

    “江启这小子又有什么新招？”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江总，不是他......是之前您让我查的宋主持......”

    江桓一听到宋知书的名字，十分心虚，想赶紧打算唐庚，让他别说了，没想到唐庚嘴快，已经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他可能和林小姐父亲的死有关系。”

    他们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去了江桓的办公室。

    打开电脑，播放医院提供过来的监控录像。

    有两段和宋知书有关。

    一段在八年前，当时还是学生打扮的宋知书在医院前台匿名留下了一个信封。那个信封林虹语见过，正是那个她没有找到的给她父亲捐赠两万元的好心人留下的。

    另一段是四年前，宋知书拿着一份报纸走进了她父亲的病房。那张报纸林虹语也见过，就是她父亲自杀那天，她收拾遗物看到的那一张。

    看完两段录像，林虹语陷入了沉默。

    连江桓也不敢相信，一向温文尔雅，以谦谦君子形象示人的宋知书，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就算他和林虹语不是男女朋友，他们至少也是多年相识的朋友，林虹语对他素无亏欠，他为什么要让她失去自己的父亲。

    “我去找他。”

    江桓拍案而起，却被林虹语按住了。

    “我想自己亲口问问他。”

    她的眼神既受伤，又悲凉。

    两天后，宋知书回到A城，刚回家放好东西，就去赴林虹语的约。

    他心情不错。

    江桓把他弄到内蒙呆了两个多月，林虹语知道了，却对他更加愧疚，江桓这一步棋，实在是走错了。

    他到达餐厅时，是晚上七点。

    这正是林虹语和他几个月前，他们对外“公布恋情”时所吃的那一家。当时江桓还突然闯进来，对林虹语冷言冷语了一番。

    他走进那间包厢，林虹语已经坐在里面了。

    “每次都是你等我，怪不好意思的。”

    宋知书两个月没见到她，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愈发漂亮了。

    林虹语笑了笑，没说什么。

    点了菜，二人在等待的期间，林虹语突然和他说。

    “我今天请你来，是有三件事。”

    宋知书见她难得一脸严肃，有些诧异。

    “今天这是要开会吗？”

    他倒是一贯的幽默。

    可林虹语笑不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第一件事，我和江桓在一起了，我们俩对外的男女朋友关系不适合继续进行下去，我已经和Jackson说了，他会和你的助理进一步讨论这件事。总之这些天，谢谢你的帮助和照顾。”

    宋知书一愣，似乎没想到林虹语这么快就和江桓和好。

    “可是他不是......”

    林虹语说。

    “其中有一些误会，已经解除了。”

    宋知书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

    林虹语对江桓的感情，他并非这么多年一点都看不出来。

    江桓如今下了血本，连一亿美金的条件都能和他这个“假男友”开出来，给林虹语的自然不会更少。

    林虹语当年能为了钱和江桓在一起，现在会选择再一次和他重修于好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第二件事呢？”

    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林虹语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八年前，有一个匿名的好心人，在医院给我爸捐了两万元医药费，我一直没有找到这个好心人是谁。”

    宋知书的手一顿，似乎是十分讶异。

    林虹语冲他笑了一下。

    “就当是我借你的，算上利息，我现在全部都还给你，谢谢你当年的救急。如果不是你的这笔钱，我爸那一年就被赶出医院了。”

    宋知书没有接那张卡。

    “举手之劳而已，又何必记挂。”

    林虹语却摇了摇头。

    “既然你这样认为，第三件事，我就更搞不明白了。”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已经发旧泛黄的报纸，这张报纸一拿出来，宋知书就瞪大了眼睛。

    “这张报纸，我想你也认识。”

    她看着宋知书，宋知书看着报纸，半晌，他终于笑了。

    “你已经知道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宋知书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终于摸出了一包已经抽了大半包的烟。

    他又在另一边口袋找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在第一次见到他抽烟的林虹语惊诧的目光中，长长地抽了一口，才稍微恢复了平静。

    “是的。”

    林虹语肯定道。

    他又笑了一下，这一个笑容，说不上是自嘲还是无奈。

    “虹语，关于这三件事，我都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承认了。

    但林虹语不理解，她不懂，她希望他能说。

    她的父亲林雄山，她林虹语，从来没有得罪过宋知书。

    他为什么要如此......

    “你一定要问我原因吗？”

    宋知书问她。

    “是的。”

    林虹语坚持。

    宋知书想了想，说。

    “我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那顿饭吃完，林虹语也没有在宋知书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脚步虚浮地从包厢走出去，江桓的车就停在餐厅外。

    林虹语上了车，见到江桓，感觉好了很多。

    宋知书此举，江桓问过律师，他的行为根本构不成犯罪。

    而且时间过去好几年了，一张报纸，一段监控，证明不了什么。

    林虹语以为自己会控诉宋知书，或者至少会流泪。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甚至平静地吃完了那顿饭，她在离开餐厅前，也没有再问他更多。

    车缓缓启动，林虹语疲惫地靠着靠背，闭上双眼养神。

    江桓的车载香薰还是她去年挑的，檀木的清香让她的头脑暂时宁静了些。

    车开了一会儿，江桓打开了车载音响，音乐电台随机播放的一首罗大佑的《你的样子》缓缓响起。

    在这音乐声里，林虹语逐渐进入睡眠。

    她同时梦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宋知书。

    她父亲很爱听罗大佑的歌，宋知书也是。

    她梦到父亲拿着一把蒲扇，坐在夏天他们家门口的长椅上哼唱罗大佑的歌。

    林雄山不擅长唱歌，词倒是都记得，可调子总不在正确的地方。

    林雄山说，他觉得罗大佑不止是个歌手，他简直是个诗人。

    林虹语高二和宋知书分到同一个文科班，二人第一次分座位就坐前后桌。

    前后桌的人一起值日，他们打扫完教室，一起提着垃圾桶穿过校园长长的林荫路，去垃圾站倒垃圾。

    放学后的那条路没有什么学生，显得很安静。

    他们踩在那干枯的落叶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一辆自行车从二人旁边驶过，带动起一阵泥土的芳香。

    此时，正在听mp4的宋知书给林虹语递过一只耳机，里面正在放着罗大佑的《爱河人间》。

    歌词像溪流一般从林虹语的耳畔流过。

    她看到宋知书在跟着哼唱，偷偷摘了耳机，听他的歌声。

    【爱河在静静入海，爱河水请你回来，爱人们岸边的等待......】

    他唱歌很好听，林虹语不觉听得呆了。

    她垂下双眼，再抬头，却看到了她父亲吊在了远远的那颗树上，随风飘摇，而歌声依旧。

    【想看青春将会如何改变，请你来看这些少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