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第二天到医院病房时，林虹语在看一部电影。

    韩国女演员金敏喜主演的《独自在海边的夜晚》，导演是洪尚秀，著名韩国导演。

    二人的不伦恋爱一直是韩国乃至国外媒体观众热议的对象。

    洪尚秀拍的这部电影里，金敏喜演的女主角也是因为和一个已婚男子的恋情而引发的一系列心事重重的表达。

    从演员的角度，林虹语很喜欢这位女演员。

    她像一个谜语，总是让人有无限探索的欲望。

    林虹语即将要演的角色也是一个类似于这样的人，充分争议，充斥着复杂的多面性，

    江桓走进病房时，她正在看到金敏喜演的角色和另一个女演员蹲在海边说话。

    金敏喜演的角色说。

    “哎，我真的好想那个人啊。”

    “他会像我一样想我吗？”

    ......

    她看得太入迷，并未注意到江桓的到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电影演到尾声，林虹语看着金敏喜演的那个角色躺在海边，她才注意到江桓已经不知到了多久。

    他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在和林虹语一起看那部电影。

    江桓不喜欢看电影。

    林虹语第一次认识他就知道。

    他甚至说不出任何一个电影演员的名字。

    即使是林虹语进入演艺圈以后，他偶尔陪她参加一些宴会，遇到上来主动搭话的人，也常常是一头雾水。

    林虹语很喜欢看电影。

    不仅是出于职业要求。

    不拍戏的时候，她会在江桓那套别墅的影音房里看上好几天电影。

    她一进影音房，阿姨就知道，她几乎一整天都不会出来。

    她在里面，关了灯，打开巨幕投屏，在暗淡的光亮下看着那些画面在自己眼前跳动。

    有些经典的片子反复看，看了十几遍，连台词都背得出了，她还是会细细琢磨。

    碰巧江桓回来，找不到人，就找到影音房。

    他总是在晚上十一二点以后才有时间过来，打开门以后，就看到林虹语靠在沙发上，巨幕投影上的画面还在跳动，演员说着他们的台词，林虹语披着毯子，歪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他一摸显示器，就知道她又看了一整天了。

    有时候他回去，林虹语还没睡着。

    她披着那床毯子，像只小老鼠。听到开门的动静，头也不回一下。

    江桓就会在沙发上她的旁边坐下，和她一起看那些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表演。

    没看几分钟，江桓就会觉得眼皮变得沉重，他倒下去，枕着林虹语的腿很快就会睡着。

    往往他再醒来，林虹语还在看。

    但那床薄薄的毯子就到了他身上。

    林虹语见江桓难得安静耐心地和她一起看完一部电影，还没有睡着，感到有些惊奇，以为他感兴趣，便主动和他聊起这部电影。

    “这个演员是韩国人，她拿过很多奖，这部电影让她在柏林电影节拿了银熊奖。”

    江桓根本没在仔细看这部电影，他只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听林虹语说起这个，他又回想起两天前看到的那个视频“怎么对女人好，让她离不开你”。

    【二.经常夸她，偶尔调戏。】

    江桓干咳了两声。

    “你的演技不比她差。”

    “真的吗？”

    林虹语兴奋道。

    “虽然你三次提名都没得奖。”

    “.......”

    怎么还揭人伤疤呢？

    林虹语扁了扁嘴，想翻个身，背对着江桓。

    不成想刚挪动一下腰部，肋骨处就钻心的疼。

    她唉哟一声，江桓忙过来看，二人相隔太近，眼神交接，彼此都有些脸红。

    恰巧护士进来查看林虹语的情况，江桓干咳一声，连忙走开了。

    看着护士给林虹语换点滴，她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极为无聊的样子，和护士讨价还价。

    “我感觉我一个礼拜能完全恢复。”

    “真的不能提前两个月出院吗？”

    “提前一个月呢？”

    “半个月？”

    “我起身活动一下可以吗？”

    .......

    对于林虹语这些诉求，护士姐姐通通以“不可以”三个字回复，了结了林虹语不切实际的妄想。

    林虹语听了，一脸懊丧。

    江桓心中一动。

    林虹语此人，是闲不住，也关不住的。

    七年前他答应让她去演戏，就有这一因素。

    当时她住进江桓那套临江别墅后，江桓便替她把所有的欠债都还清了，连一年的医药费也提前垫付，又给了她一张黑金卡，没有限制她的消费。

    然而当时刚刚接管家族生意，忙得焦头烂额的江桓在第一次怒火上头，冲动之下和林虹语一夜缠绵以后，就消失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暂时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想起自己还养了“一只金丝雀”，查看了一下那张黑金卡的消费，却显示支出为0元，收入为15457.26元。

    好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江桓当天就让司机送他去了临江别墅。

    阿姨告诉他，林小姐就在那里住了半个月，后来就只有晚上回家睡觉，早上就出门了。

    江桓是在一个片场找到了林虹语。

    她接了一个龙套角色，因为太漂亮而不得不扮丑，脸上抹了灰，戴着假发套，穿一件散发着汗臭味的古装，站在拍摄现场外候场，手里还拿着一本琴谱，在空气中手指翻飞，在练其中一首。

    见到江桓，她似乎十分诧异。

    江桓问她在做什么。

    “我在兼职。”

    林虹语倒是回得理直气壮。

    她把和江桓在一起当成了她的一份工作，拍戏当成了另一份工作。

    其实林虹语当时见到江桓感到相当意外。

    在离开校园的三年，她干过不知多少份工作，最长的一份8个月，最短的一份不到一个月。

    对于任何一份工作，她都做好了干不长久，随时被解雇的准备。

    因而江桓和她发生了让她感到屈辱的一夜，第二天就消失了半个月后，林虹语就感觉自己也许已经被“解雇”了。

    不过她仍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江桓给她还清了欠债，还给她父亲付了一年的医药费。

    他没说结束，她就无法和他结束。

    所以她又去片场找了一些龙套角色，赚了的钱，就暂时转到了江桓的黑金卡里。

    当时的她还暂时没有挖掘出自己对演艺的热爱，她只是知道美貌是她最快的变现工具，她没有文凭，没有其它技术，演戏是她最好的选择。

    江桓问林虹语。

    “你是打算还钱给我？买回自己的尊严？”

    林虹语没有说话，她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江桓看着灰头土脸的她，不觉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他对林虹语说。

    “如果你要还钱，也可以，但你欠我的钱，用这种方式可是一辈子也别想还清的。你要是真想还我的钱，我可以给你资源，算是我的一项投资吧。”

    林虹语想要拒绝。

    然而江桓却说。

    “你要清楚你自己的位置，我需要你做的那个人，可不会像你活的这么寒酸。我花了钱，不是让你一个月赚五千块孝敬我的。”

    奇怪，他明明想说不想看到林虹语继续那么灰头土脸的被那个恶心的油腻胖导演像训狗一样呼来喝去，话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

    林虹语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

    “我知道了。”

    就是这样，林虹语才开始正式进入了演艺圈。

    林虹语并非真的是一个天生闲不住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这样的呢？

    也许是从她十七岁吧。

    从她刚刚开始找到一份工作，没两个月后就无由被解雇开始。

    从她接连被拒绝，二十多天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没有收入，只能眼睁睁看着医院的费用不断攀升开始。

    从她眼见着自己对江桓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却因为和他不平等的关系永远无法解答开始。

    ......

    当天下午，张美到达病房时，林虹语正躺在病床上看自己手机上银行卡余额。

    这是一张单独的银行卡，里面存着一笔专门用来还债的钱。

    她跳转页面，打开了另外一个备忘录，里面记录着所有的待还欠款。

    里面一笔一笔，都是她父亲生病以后向不同人借的款。

    不过自从七年前，除了江桓，上面就没有再新增其他的欠款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笔2万的款，来自未知人士。

    这是在她十九岁那一年的九月，医院收到的一笔匿名捐赠给他父亲的款项，捐款的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医院的人因为林虹语家欠款太久，原本打算强制办理出院了，收到那笔款后便延长了住院。

    林虹语一直在寻找那一位垫付医药费的好心人，尽管没有找到，她还是把那笔钱留出来，想等找到那个人，把钱还上。

    而欠江桓的那一笔，已经静静地躺在账户里整整一年了。

    早在一年前，林虹语就已经攒齐了钱，可以将江桓在她身上付出的借款全部还清了。

    在攒齐钱后的几天，林虹语高兴极了。

    听说江桓周一从迈阿密出差回来，她特意做了一顿晚饭，邀请江桓过来，看到一桌子好菜，还有林虹语精心准备的红酒，十分惊喜。

    饭间，林虹语掏出那张银行卡，说明自己的目的以后，江桓却变了脸色。

    他冷笑一声，将那张卡甩在桌上，饭都没吃完就离席了。

    在离开前，他对林虹语说了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话。

    江桓说。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件不是因为我？你以为你还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