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室里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叶晴柔突然被带到这里来，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根本来不及去通知华子瞻。一路上，她脑中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老赵？还是小乔？或者是杨先麟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当她看到被绑在椅子上遍体鳞伤的小乔，她心里大概明白了，看着受伤的小乔，她的心被紧紧地揪住了。

    何广生见她进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叶小姐，欢迎，欢迎。”

    叶晴柔装作漠然地说：“何队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可不是你第一次抓我来这里了。”

    何广生阴险地笑着说：“哎呦，不敢不敢。我这次，是请叶小姐协助调查。”

    叶晴柔冷笑一下说：“我可没那个能耐协助何队长调查。”

    何广生立马换了一副严厉的表情说：“叶小姐，我们这里有个犯人，刚刚说认识你，你看看是不是认识他？”说罢朝小乔指了指。

    叶晴柔看了一眼，立马道：“不认识。我可以走了吗？”

    何广生慢悠悠地说：“别急啊，叶小姐。有人说那天看到你坐了他的黄包车。你再仔细想想？”

    叶晴柔反问他：“何队长每次坐黄包车都能记得住车夫的长相吗？”

    何广生被他问得答不上来，于是冲手下挥挥手说：“把他弄醒。”

    手下人提着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去，小乔一个激灵醒过来，用迷茫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周围，看到了叶晴柔。

    何广生冲他说：“睁开眼睛，看看认不认识她。”

    小乔又看了一眼叶晴柔，无力地摇摇头，嘴里发出囫囵的、嘶哑的声音：“不认识。”

    何广生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人拿着烧红的烙铁朝着小乔身上烫下去，小乔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烙铁炙烤皮肉的焦糊味在空气中飘荡。

    何广生眯着眼睛，观察叶晴柔的神情。她低着眼睛，脸上显现出冷漠的神情。一个年轻女人，看到这种惨烈的场景，却如此平静，太不应该了，过于训练有素了。

    何广生说：“叶小姐还真是镇定啊？”

    叶晴柔正要说话，审讯室的门被“咣”的一声踢开，她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杨先麟闻讯赶来了。

    杨先麟咄咄逼人地走进来，先看了一眼叶晴柔，又环顾四周，然后问何广生道：“怎么回事啊？”

    何广生笑道：“哦，杨处长啊，我这边抓到一个犯人，正审着呢。”

    杨先麟斜了一眼何广生，走到桌前翻了翻审讯资料，头也不抬地问：“什么犯人？”

    何广生说：“就是那次跟简达名一起逃掉的司机。”

    杨先麟说：“是吗？”

    何广生颇为自得地说：“对。”

    杨先麟发难道：“我记得这个案子是我们情报处的，怎么抓到人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何广生嘿嘿一笑，说：“事发突然，我们也是刚刚抓回来的。为了保密起见，当然就由我们先审查。”

    杨先麟不屑地说：“好，这事儿我不跟你计较。”接着，他指着叶晴柔说：“不过你把她带来这里来想干嘛？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吗？”

    何广生吃惊地看了一眼叶晴柔，叶晴柔也转过头带着责怪的眼神看着杨先麟。

    杨先麟一把抓住何广生的领子，把他拉到跟前，恶狠狠地说：“怎么？她，你也要审审？你是想查她还是想查我？”

    何广生眼睛一转，捂着衣领说：“哎呀，哎呀，杨处长，你先放手。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是因为我们有人看见叶小姐跟这个人一起，所以请叶小姐来协助我们审问。”

    杨先麟松开手，夸张地帮何广生把衣领抚平，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审问出什么结果来了吗？我也听听。”说罢，转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翘起腿。

    何广生向手下说：“继续。”众人又是一番操作，叶晴柔听着小乔痛苦地嚎叫声，忙扭过头去。

    何广生上前去问：“说！到底认不认识这位小姐？”

    小乔奄奄一息又拼尽全力地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是个司机，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杨先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何队长，他已经说了，不认识叶小姐，够了吧？你再怎么用刑我不管，但我的人我要带走了。”说着把叶晴柔拉过来。

    何广生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走了叶晴柔。

    杨先麟开车送叶晴柔回去。叶晴柔心里却仍然像打鼓一样久久不能平静，在车上一言不发。杨先麟问她：“怎么了？害怕了？”为了不让他怀疑，叶晴柔装作没事的样子说：“哦，还好，只是有点儿还没回过神。”杨先麟问她：“你怎么会坐他的黄包车？”叶晴柔说：“刚好那天去永安百货，回来的路上就坐了他的车。”杨先麟不信，追问道：“这么巧？”叶晴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先麟猛踩一脚刹车，停下来，一只手扶在座椅靠背上，转身过来对她说：“我想说，你跟共/产/党的巧合也太多了，你不会忘了上次华懋饭店的事吧？”叶晴柔还要争辩，杨先麟发火说：“你想想看，如果何广生知道上次华懋饭店的事，你今天能出得了军统的大门吗？！但凡今天这个人稍微一松口，恐怕你国防部的亲戚也救不了你。”叶晴柔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说：“我们本来就不认识，他还能冤枉我不成？怎么，你怀疑我是共/党？”杨先麟咬牙切齿地点点头，说：“是吗？但愿是这样。你好自为之。”叶晴柔看了看他，说：“谢谢你提醒。”

    叶晴柔目送他的车消失在弄堂口，心里松下一口气，突然觉得像晕车一样难受，她伏在门上，回想着今天下午的情形，脑海中浮现了那个浑身血迹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扶住门框在院子里呕吐起来。吴妈见她回来，忙跑过来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叶晴柔见她来，匆忙拭去脸上的泪，冲她摆摆手说：“不要紧，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吴妈看看地上，说：“唉，快上去歇着吧，这里我来收拾。”

    小乔拼尽力气说出的话，是在告诉叶晴柔他宁可牺牲也不会出卖任何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小乔被捕的消息尽快通知华子瞻和老赵。叶晴柔拿起电话，打给华子瞻。

    二十分钟后，华子瞻来到叶晴柔的楼下。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上的杨先麟看到华子瞻的出现，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杨先麟在站长办公室里说起小乔的事：“站长，有个情况跟您报告一下。何队长，好像抓了个人，是上次跟简达明一起逃跑的那个司机。”

    站长站正靠在办公桌边看文件，头也不抬地说：“哦，他跟我说过。”

    杨先麟说：“这个案子是我的，能不能让他把犯人交给我审？”

    站长抬起头来，略带为难地说：“这样怕是不好吧，他抓来的人，我也不好干涉。”

    杨先麟说：“是，这人是他抓来的，但是审了一天了也没什么结果，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比较了解。而且......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想挖我跟简达名有没有什么私下的见不得光的交易，这个......就比较棘手了。”

    站长听到这个，瞬间警惕起来，说：“哦？他还有这心思？”

    杨先麟默默点点头，继续说：“何队长您是知道的，审起犯人来是不顾人家死活的，万一那人受不住，胡说八道攀扯点别的什么出来，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站长伸出一根手指点住杨先麟说：“对对，你担心的有道理。这样，这个案子还是你来负责，本来就是你负责的嘛。让他别再审了，交给你，毕竟你了解情况，方便审讯。你就跟他说是我说的。他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我。你，好好审审，让他该说的必须说，不该说的不能瞎说。”

    杨先麟心领神会：“明白，站长。”

    从杨广生手里接过来，人已经被折磨地半死不活了。杨先麟明白，站长并不想旧事重提，万一真找到了简达名，他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会曝光。他自己当然也不期待审出什么来，站长的那点儿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心里隐隐地希望这件事能快点结束，这样“大家”就都安全了。用刑是不能再用刑了，万一真扛不住招出点什么来，治疗当然更不可能。看这样子他也拖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