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华子瞻有天专程来找叶晴柔。

    在百乐门遇到那天,他陪着赵小姐先走了,对她不管不问,叶晴柔一直梗在心里没得发泄,不想他这天送上门了。

    吴妈殷勤地问:“小姐,我去给华先生倒杯茶吧?”

    叶晴柔冷冷地对吴妈道:“不用,华先生忙得很,没时间喝你的茶。”

    华子瞻近来已经习惯了她冲他耍小性子,从来都让着她,只冲吴妈点点头说:“不用了,你忙去吧。”

    吴妈一走,华子瞻关上门,严肃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叶晴柔不看他,捧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哗啦哗啦地翻着,头也不抬地说:“谈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华子瞻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怎样了?”叶晴柔听到,把书“啪”地一合,扔到沙发上,反问他。

    华子瞻说:“你夜夜流连在外,你当我不知道吗?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别管认识不认识,一喝多了就跟人家勾肩搭背,成什么样子?”

    叶晴柔冷笑一下,说:“难为华先生为赵小姐忙前忙后,还能想着我。可是我们什么关系,要你管我?我在外面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

    华子瞻愣了一下,随即说:“是,我不是你什么人,我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叶晴柔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到沙发背上,两手撑在后面,面带审视嘲讽的微笑向华子瞻说:“朋友?你觉得我们只是朋友吗?我倒认为你的言行已经远远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华子瞻清了清嗓子,略带心虚地说:“我们之间坦坦荡荡的,怎么不是朋友呢?”

    叶晴柔突然站直了身子,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说:“好一个坦坦荡荡!不过是我爱得坦坦荡荡,你不爱得坦坦荡荡。”

    华子瞻没想到她这样坦率,愕然无语。

    叶晴柔见他语塞,转身走开了,头也不回地说:“不过华先生不必有负担,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也不想接受你施舍的关心。本来嘛,我交什么朋友,除了我的未婚夫,谁也无权过问。我现在...现在也没有未婚夫了。所以想跟什么人交往,就跟什么人交往。”

    华子瞻知道在戴耀均这件事上,她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近来一再放浪形骸又跟他赌气,都是为了这件事。他感到心疼,此时很想抱一抱她,轻声安慰她,可他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他跟别的女人,他怕她误会,可又不得不让她误会,也许这样,对两人才更安全。本来这次来,是想告诉她自己现在的处境,提醒她避忌些,现在这样也好,真的疏远总比装出来的更能迷惑敌人。

    沉默了一会儿,华子瞻说:“你交朋友我的确无权过问,但你总要注意点名声,更重要的,不要出事。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办法一直陪着你,你自己要小心。”

    叶晴柔听他这话像是不再想管她的事了,也寒了心,索性赌气说:“我知道你一向很忙,忙着陪人游西湖,忙着去百乐门跳舞。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挂心了。”

    华子瞻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门轻轻带上了,屋里又恢复了宁静,可刚刚华子瞻的那一番话真是让人灰心。就这么着切断了他们私下里为数不多的联系。叶晴柔气得抓起手边的书一把扔了出去,书砸到桌上的镜子,心形镜子“哐啷啷”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一颗心支离破碎,片片块块,星星点点,躺在地上像一滩冻住的泪珠,想要哭,不能哭,想要落,落不下。

    自从戴耀均的事以后,她看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每每都要恶言相向,是不能原谅自己还是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他不爱自己,使得自己单相思而害了别人?真是岂有此理,可笑至极!是她自己没想明白,怨不得他。她渐渐平静下来,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摸出戴耀均送给她的那只钻戒,戴在手上。那钻戒今天却越看越像一滴泪,好大的一滴泪。她慌忙摘下来,又把它放回去。

    杨先麟却是对她越来越热络了。现在稽查处给上海站送文件,都是指定让她去,每周一两次,总少不得见他。她当然知道这是杨先麟的指示,但也属正常的公务,她没办法拒绝。虽然杨先麟这人也算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可不知为什么,总给人阴森森、神经质的感觉,她打心里眼儿有点怕他,总觉得他接近她是带有些不大纯良的目的。

    她不喜欢他,她自己当然知道,他约她出去,她多半时候是会拒绝的,可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借口了,出于礼貌,十次当中也要答应他那么一两次。无非是看看电影,喝喝咖啡,人倒是很规矩的,大概也无妨,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搞到些需要的消息。

    有次她去杨先麟那里,看到个女人在他办公室哭哭啼啼,见她来了,杨先麟忙连哄带吓将这女人推了出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瞄了一眼这女人,短短的卷发烫得黄黄的,长着一张鹅蛋脸,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因为哭得厉害,脸上红红白白一片,泪水冲出两道黑黑的泪沟。他看她仿佛特别在意似的,关上门回来跟她解释:“她男人犯了事儿,被我们抓起来了,来求我放人,每次一来就哭。”

    叶晴柔有点替她难过,脸色寂然。

    杨先麟看她神色不对,继续解释说:“你可别误会。这女人跟我没关系。”

    叶晴柔没有搭理他,把文件从包里掏出来说:“杨处长,请查收签字。”

    杨先麟接过文件,刷刷两下签好递给她。她伸手去拿,杨先麟却逗她似的又掣回手不给她,笑着对她说:“晚上请你去吃饭?”

    “我回去还有工作。”叶晴柔拒绝道。

    杨先麟看了看表说:“快下班了,有事明天再说。不然我跟你们稽查处的人打个招呼,让别人去做。”

    叶晴柔不想让他再闹到稽查处去,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吃饭选在最近很时兴的一家川菜馆,进去以后金碧辉煌、人声喧闹。两个人占了一个大包间,杨先麟问她:“你来过这里吗?”叶晴柔东看西看,摇摇头说:“这家最近倒是很有名,不过我还没来过。”杨先麟边看菜单边说:“这家老板我很熟,通常都会给我留一间包间。你看看想吃什么?”叶晴柔把菜单放在桌上,说:“你是熟客,你来点吧。”杨先麟只得拿回菜单,三下五除二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说:“这边有一种果子酒,是用杨梅做的,还不错,要不要尝尝?”叶晴柔有点迟疑地说:“还是不喝酒了吧,你知道我的酒量。”杨先麟看了一眼,笑笑说:“这种果子酒,糖水一样,怕什么。”

    大概是老板关照过,不多时,菜一道道上来了,满目皆是红彤彤一片,辣是真辣,连眼睛都被熏得想流泪。杨梅酒倒是冰凉的,装在透明的圆墩墩鼓愣愣的玻璃瓶里,也是红艳艳的,温柔恬静的水红色,入口酸甜带涩,不知不觉,两人喝了一瓶下去。这酒看着甜美宜人,可是度数却很高,一餐下来叶晴柔只觉得头晕得厉害。

    吃完饭,杨先麟扶着她从包间出来,正遇上对过的包间散席,一群人陆续走出来。走过他们身边,都饶有兴趣地回头打量他两人。毕竟,醉酒的男子常见,醉酒的女人却总容易让人联想到靡情艳事。

    叶晴柔恍惚间好像看到华子瞻从对过包间的人群中走过来拉她。杨先麟伸手挡开他说:“华先生,你干什么?”华子瞻看了一眼叶晴柔说:“我带她回家。”不容分说地把叶晴柔拉到身边说:“跟我走。”杨先麟这边也不肯放手,叶晴柔被他俩拉得踉踉跄跄,死命甩开华子瞻的手说:“你放开我!放开我!”杨先麟得意地上前去一把推开华子瞻,把叶晴柔拉到自己这边。华子瞻愣住了。众人饶有兴趣地围了上来,有相识的人来劝解,华子瞻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无奈放手,对叶晴柔说:“你早点回去,我会通知潘太太的。”说到这儿,他警示地看了一眼杨先麟。杨先麟眼里的得意藏不住。终于扳回一局!

    叶晴柔跟着杨先麟走出了饭店,沿着路边慢慢往外走。一盏盏路灯整整齐齐排着队立在路上,方方正正的玻璃灯罩里发出微弱的光,这玻璃不知怎么的让叶晴柔回想起上次在百乐门看到的杨先麟戴着的闪闪的镜片,像飞行员防风镜的镜片。她停住脚步,有点站不稳,于是扶着杨先麟的肩,回过头朝他脸上张望,却发现他今天竟然没戴眼镜。她有点失望地停在那儿发呆。杨先麟看到她的脸在灯光下凑过来,迎着光,奶油般柔滑的、妩媚的一张脸,像蛋糕店橱窗里造型漂亮、甜的发腻的糖霜蛋糕,真甜,引得人想去尝上一口。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他的双唇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清醒了过来,惊慌地要推开他。他紧紧箍住她的腰,让她抽身不得。她更拼命地挣扎起来,挥舞着手上的皮包重重地扇在他脸上,“啪”的一声,两人都吓了一跳。他放开她,她忙跌跌撞撞地跑到路中央叫了一个黄包车,逃也似的上车走了。他望着张皇失措逃跑的黄包车,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

    雾气腾腾的浴室里,杨先麟站在镜子前面,伸手抹去镜子上的水雾,一偏头看到左边脸上有一条细细的血道子。应该是刚才被她皮包上的水钻划破的,当时倒没觉到什么,洗澡的时候被水汽一蒸有点隐隐作痛。他用手摩挲着伤口,竟有一种火辣辣的痛快,他朝镜子里的人笑笑,关上浴室的灯走了出来。

    房间里,一个卷发鹅蛋脸的女人穿着旗袍妖娆地躺在深紫色缎面被子上,脚上涂着红红的蔻丹,白嫩的大腿,扭着腰肢,伸出粉嘟嘟的胳膊。他走过去,发了狠地压在那女人身上,好像那是她。

    还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早晚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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