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这天是个礼拜天,叶晴柔前一晚又在外面玩到半夜才回来。吴妈现在已经习惯了,天天熬到半夜等她回来开门。门外咚咚地有人敲门,吴妈还没睡醒,打着哈欠边扣衣服边来开门。门外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子,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问她:“叶小姐是住在这里吧?”吴妈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您是哪位?”来人说:“我姓杨,杨先麟,麻烦帮我通报一下。”吴妈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说一下。”

    叶晴柔被吵醒了,问吴妈:“谁啊,这么一大早?”

    吴妈进来说:“是一个叫杨先麟的。”

    叶晴柔揉揉眼睛皱着眉,不高兴的样子:“你就说我不在。”

    吴妈说:“这怕不好,我已经跟他说了上来通报一声。”

    叶晴柔撇撇嘴说:“那就让他等着。”一边说,一边慢腾腾地起床。

    杨先麟在一楼客厅等了好一会儿,人还没下来。他不耐烦地看看手表。

    等人这种事,就怕专心,越是专心越觉得漫长,这当中最忌讳的,又是看表,越看越觉得时间过得慢,等女人尤其是这样。杨先麟还是第一次等女人,没有经验,犯了忌讳中的大忌,当然更觉得烦躁。时间过了三刻钟,只听楼梯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叶晴柔款款地下来了。杨先麟虽然脾气大,但也不至于失礼到在主人家里发火,等到看到叶晴柔的曼妙身姿,火气更是消了大半。他站起身来欣赏她,一时竟忘了递上手里的玫瑰。

    叶晴柔看杨先麟今天油头粉面地抱着一束玫瑰出现在这里,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她走到跟前冲他点点头,疑惑地问:“杨先生今天怎么大驾光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杨先麟反问说:“你不知道我是军统情报处的吗?”

    叶晴柔转身跟吴妈说:“快给军统情报处处长倒杯茶来。”

    杨先麟听出她的讽刺,说:“叶小姐还是那么牙尖嘴利。”

    叶晴柔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玫瑰花。

    杨先麟意识到,马上递了上去说:“送给你的,喜欢吗?”

    叶晴柔不情愿地接过花,说:“杨先生太客气了,还送什么花啊。”随手把花递给了吴妈。

    杨先麟看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要换了别人,他早一跳三丈高了,可这女人不知为什么,让他恨不起来,大抵是她向来对他这样,他早已习惯了。但他嘴上还是不肯放过:“看来叶小姐不喜欢玫瑰花?那我下次送你什么好呢?”

    叶晴柔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只得不情愿地挤出点礼貌说:“谢谢您的花,我没有不喜欢,只是玫瑰更适合恋人之间送。”

    杨先麟盯着她的眼睛:“那你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要追求一个女人,送什么花比较好呢?”

    叶晴柔听他话里有话,拒绝道:“我不是男人,恐怕给不了您什么建议。”

    杨先麟绕着桌子走到叶晴柔身边,靠着桌子抱着胳膊感兴趣地问道:“那华先生都送什么花给你?”

    叶晴柔看他走过来,有种让人恐惧的压迫感,忙微微向后退一步说:“华先生没送过我花。不过你要想知道他送什么花给其他女孩子,不如把他抓起来审一审?”

    杨先麟哈哈一笑,说:“叶小姐还在介怀以前的事啊?不过我倒觉得我们很有缘呢。”

    叶晴柔有点懒得应酬他了,不想继续跟他聊什么,更不想接他的话茬,于是看看表,装作惊讶地说:“哎呀,这么晚了,我今天还要去姑妈家呢。”

    这边已经下了逐客令,杨先麟是个聪明人,只能说:“既然叶小姐还有事,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不过我的车在外面,你如果愿意,我倒可以送送你。”

    叶晴柔忙推辞说:“姑妈一会儿派人来接我,不劳烦杨先生了。”

    杨先麟点点头,知趣地说:“好,改天请叶小姐吃饭,先告辞了。”

    杨先麟走后,吴妈出来收拾茶具,探问的眼神看着叶晴柔,叶晴柔看吴妈一脸疑问,于是撇撇嘴说:“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隔天,晴柔约了月桢一起去百乐门,不巧又遇到杨先麟。杨先麟看到她们,忙凑了过来。今天他穿了一件烟灰色薄料子西装,上衣口袋里放了个叠成三角形的口袋巾,系着蓝色暗纹领带,头发纹丝不乱,像是精心修饰过,远远望去也是风度翩翩。

    叶晴柔有些疑心他是收到消息知道她在这里特意赶来的,于是问道:“杨先生,怎么这么巧?”杨先麟点点头向月桢致意,然后对晴柔说:“叶小姐,我都说了我们很有缘。”月桢听杨先麟这话,两人私下里竟是有来往的,于是带着笑看看晴柔。晴柔碍着杨先麟,一时无法跟月桢解释,只得说:“月桢,我们去跳舞。”月桢笑着说:“跳舞嘛,当然是要跟男士一起,让杨先生陪你吧。”晴柔狠狠瞪了月桢一眼。这边杨先麟已经站起身来,晴柔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跟他一起下了舞池。

    叶晴柔左手轻轻搭在杨先麟肩上,刻意跟他保持一点距离。杨先麟手放在她腰上,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两人一拉一推,反着用力,舞姿已是没法看了,不像跳舞,倒像是摔跤。

    杨先麟问:“你干嘛离我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啊?”叶晴柔说:“大热天的,挨那么近不热吗?”两人正说着,叶晴柔的目光却被门口进来的两人吸引了。杨先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华子瞻跟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两人很亲密地有说有笑。叶晴柔脸色陡然一变,但随即又恢复平静。但她变换的表情还是让杨先麟捕捉到了,他顺势把她拉近一些,凑到她耳边说:“遇到老熟人了?”叶晴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斜了他一眼说:“不也是你的老熟人吗?”杨先麟有点得逞的笑笑,不再说话,只是观察叶晴柔的脸色。叶晴柔这下是默然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一曲下来,叶晴柔跟杨先麟回到座位上,月桢早已叫好了冰汽水等他们。叶晴柔坐到月桢身边,拿起汽水喝了两口,抬眼看见华子瞻带着白衣女子走过来。叶晴柔忙放下汽水,擦擦嘴,将耳鬓的头发挂到耳后。月桢看华子瞻过来,忙站起身笑着说:“华先生今天好兴致,也来百乐门白相。”杨先麟和叶晴柔两人坐着纹丝不动。叶晴柔接口道:“月桢,你这就不知道了,华先生可是这里的常客。”说完挑衅地看着华子瞻。杨先麟撇着嘴笑了。华子瞻不与她计较,对着月桢说:“潘小姐,有一阵子没见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赵小姐。这位是潘小姐、叶小姐和杨先生。”白衣女子一一跟她们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华子瞻与赵小姐便走开了,叶晴柔看这女孩子不过二十上下,走的时候紧紧挽着华子瞻的胳膊,便跟月桢小声嘀咕:“这女孩子是什么人?”

    杨先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抛出一句:“赵参谋长的千金,华先生刚从杭州把她接过来。两人还同游西湖。只羡鸳鸯不羡仙啊。”说完笑盈盈地等着看叶晴柔的反应。

    杨先麟对华子瞻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能不让叶晴柔惊惧,这说明他现在在密切关注着华子瞻的一举一动,一定要提醒华子瞻提防他。叶晴柔这一愣神,杨先麟以为她是吃醋了,他本意的确是刺激她,可见她这副样子,自己心里却也不大爽快,好没意思。

    月桢贪凉,又叫着要吃冰激凌,三人就坐在舞池边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看人家跳舞。华子瞻还是老样子,走到哪里都有女人上去打招呼。赵小姐紧紧跟在他身边,露出腼腆又有点得意的微笑,时不时仰头看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传递出雀跃的心情。叶晴柔看到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跟华子瞻来这里时的情形,不禁自嘲地苦笑一下。他身边的女人历来走马灯似的换,她早知道的。这一刻她不由得想到戴耀均,好像又听到月桢的那句话在耳边响,“不值得,不值得......”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头潇洒地跟杨先麟说:“杨先生,我们喝一杯吧?”

    杨先麟叫来一瓶红酒,给叶晴柔倒了满满一杯。月桢拦在前面说:“哎,别倒了,够了,够了,太多了。”

    杨先麟说:“潘小姐也陪我们喝一点吧?”

    月桢摆手拒绝:“我才不要,又不好喝。”

    杨先麟笑着拿起酒杯来碰了碰叶晴柔的杯子:“干杯。”

    叶晴柔索性拿起酒杯一气喝完,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看着杨先麟说:“杨先生,该你了。”

    杨先麟会意,仰头喝完,杯口朝下倒了倒,说:“可以吧?”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月桢在旁看得干着急,劝道:“表姐,慢一点喝,太多了吧?”又向杨先麟道:“杨先生,你要把她灌醉吗?”

    晴柔只不搭理她。杨先麟边倒酒边笑说:“你放心,叶小姐酒量好得很,怕是她要把我灌醉了。”

    华子瞻虽跟赵小姐在舞池里跳舞,但也留了心在他们这桌。看到叶晴柔又开始喝酒,不由得有点担心。好在今天有潘月桢在旁陪着,倒也不至太过操心她。他知道现在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偷偷潜入他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军统或是中统的人,他现在谨言慎行,生怕暴露。可这个叶晴柔,真是让人不省心,又靠到杨先麟身上了......

    叶晴柔这边已经微醺了,有点轻飘飘的感觉,一个人好像已经分身为二,一个为着华子瞻,一个为着戴耀均,为着戴耀均的那个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把为着华子瞻的那个灌倒,两方角力,最终醉了的还是自己。

    夜渐渐深了,华子瞻带着赵小姐走了,月桢伏在晴柔耳边窃窃私语。晴柔瞥了一眼,心里有点失落。此时,晴柔也已不胜酒力,脑中一片混沌,扶着额头微微闭上眼睛。只听着舞池里传来呜呜的萨克斯的声音,越听越像呜咽的风声,混杂着物体烧焦的气味,像从几千里外阴森的山林间吹来,那是戴耀均的魂归之处,让人不禁悚然。叶晴柔心上一阵刺痛,只能用酒去淹没它、麻醉它。于是便又是几大杯灌下去,等到她抬头再向外望去,只觉得灯光炫彩夺目,舞池内语笑喧阗,她盯着那一对对晃动的人影,渐渐地感到天旋地转起来。这下是真的醉了。

    夜上海,夜上海,歌舞升平让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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