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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寞浮生寂寞魂(下)

    这些年三桑将安乐子护得很好,她浑身上下无有一点伤疤,此刻掌心密密麻麻的痛楚,不由让安乐子找回一丝清醒。

    可她反而更是仰头落泪,怎么都止不住,让三桑心疼地拥她入怀。

    安乐子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三桑,问道,“师父,你真的只想当我的师父么?”

    她的一双眸子沾了泪滴,连三桑的面貌轮廓都辨认不清,却眼波流转,急着要知道三桑的神态和表情。

    三桑看着安乐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焦急却甚是纳闷,“这是何意?”

    安乐子恨恨将三桑推开,

    “若我死了,你会像小舅舅一样为了心爱之人痴狂发疯么?若我做了天理难容的事,你会像娘亲一样,宁愿受人口舌也要留爹爹的命么?你是不懂,还是不愿懂?”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

    三桑不禁愣在原地,他还以为能帮安乐子隔绝一切烦扰,她却聪明得过头,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可他痴长了几十万年,就算是险些被周遭众人轰轰烈烈的命途绞碎,也只是一介看客,更是不求甚解难得糊涂地虚度时光。

    但既然安乐子问了,他便一定要答。

    “我会,但我不愿你我步凌煦与灵希的后尘,你我本可以长相伴,不该自讨苦吃。”三桑正色道。

    闻言,安乐子皱眉细细琢磨良久,不由伏在茶案上嚎啕大哭起来,放肆任性,像闹觉的婴孩。

    她任由悲愤酸涩侵蚀心头,一抒心上这些年岁积压着的烦扰、不安、委屈、无助。

    不光是得不到三桑的爱意,她空有一个神族公主的风光,实则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命运的垂怜。

    身世为人诟病,娘亲昏迷百载,爹爹难以启齿……她能活成这样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已然很费劲了,连自己都觉得可怜。

    三桑见状,轻拍安乐子的肩膀,心头也漫上一股酸楚。

    安乐子总是扮演着乖巧可人的形象,七刑毒倒是歪打正着,给了她一次情绪决堤的机会。

    ……

    “卿卿——”

    三桑刚把安乐子哄得只剩小声抽噎,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唤。

    安乐子一边拭泪,一边向外推搡着三桑,“师父,快去瞧瞧,外头怎么了。”

    三桑看着安乐子大肆哭红了的鼻尖,竟被逗笑,不忍将她留在屋里,柔柔扶她起身。

    ……

    二人出了房门,庭中只剩一片寂静,唯有刀刃入肉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在月影婆娑之下显得分外可怖。

    只见甘卿卿将温固摁倒在庭中,蹲在他身侧,一板一眼地重复着用匕首将他胸膛刺穿的动作,而温固已然没了声息。

    安乐子翻了翻身上,惊呼道,“我的匕首!”

    甘卿卿垂下的长发遮挡了她的神情,可她手上的动作分明认真而有力,刀下仿佛并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滩要被夯进土里的烂泥。

    “卿卿?”朗曜小心翼翼地唤着,直到甘卿卿紧握刀柄的手顿在半空,他看准时机便要夺刀。

    甘卿卿却猛然起身,将匕首鲜红与冷峻交织的刀刃死死抵住自己颈项。

    血色在她的脸上斑驳散布,错落有致,给她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添上了鬼魅般的奇异。

    “别过来!”她低声道。

    “好,我不过去,”朗曜忙安抚她,“卿卿,温固已经死了,你自由了,你为人族除害——”

    甘卿卿厉声打断了他,轻哧道,“除害?”

    她双手紧握匕首,猛地指向安乐子,“该除的是她!人魔的事因她而起,温固,我娘亲,我父兄,还有我,都是枉死的可怜人!”

    三桑紧紧将安乐子护在身后,“甘卿卿,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这些时日冷眼旁观,甘卿卿早就不似一个寻常闺阁女儿,满口的规矩也与她的行事相去甚远,连朗曜都对她有所猜忌。

    “是啊,蝼蚁怎么配知道自己的命运呢?”

    甘卿卿的眼角迸出一行热泪,在满脸的血污上留下一道干净的泪痕,

    “三岁那年,他们都说娘亲疯了,我一直不信,直到看见她悬梁自尽。她临终前说,卿卿啊,不要相信任何人——”

    甘卿卿指着血肉模糊的温固,“及笄那天,我听见他与父兄密谋,我才明白,什么叫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我于他们,不过是招揽人魔的工具,一个出卖色相的勾栏货色!”

    原本只要是戏,总有穿帮的时候。

    众人心中不胜感慨,命运面前没有赢家,就算是甘卿卿这莫名的觉醒,都注定了更加悲哀的结局。

    安乐子骤然想起了那只猴儿,没有死在囚笼里,却死在了马车之下。

    “你果然是在利用我。”朗曜闷声道。

    甘卿卿闻言眉头轻蹙,眼泪汪汪地望向他,“丹棠,怎么会呢?我当你是真心待我,盼望你能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怕,怕我父兄贪心不足,让我永无宁日……”

    瞧她的神情与扑簌的眼泪,好像当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安乐子不由上前一步,轻声唤着“甘姐姐……”

    可正当甘卿卿惹得众人无限怜爱之际,她却一点一点变了脸色,收起那副假惺惺的作态。

    她一边抬手拂去面上的泪水,一边嘴角溢出冷笑,笑声越发阴森可怖,

    “好妹妹,你当真以为,我还记得幼时给了哪个乞丐一块糕饼这种小事?”

    甘卿卿面露鄙夷之色,恨恨指向朗曜,“是你!一开始就拿这萍水相逢当幌子,深入我家。我早看出你的企图,不过适时推你一把罢了。”

    朗曜闻言,神情逐渐变冷。

    昨夜,甘卿卿还当他是杀害自己父兄的凶手,佯作与他结下深仇大恨,令他愧疚不已,今日,便成了他愚蠢地念着幼时受过的小恩小惠,奋不顾身当她的利刃。

    “话本里说,越美丽的女人,越会骗人,我总算领教过了。”他不由闷声道。

    可朗曜扪心自问,他又凭什么苛责甘卿卿,终究是他亲手杀了她的至亲,早不配受她青眼。

    他只是不解,“那你放掉人魔,又是何故?”

    安乐子与三桑这才惊惶地看向庭院四周的牢笼,每一个都大敞着,昭示着人魔的自由。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要让这下世都饱尝人魔的苦果!”

    甘卿卿已然尽失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只想复仇,让这世间都与她一道痛苦不堪。

    “你不是要了结人魔么?”甘卿卿冷笑道,“不可能了,他们会渗透进人族角角落落繁衍生息,你们再除不尽,只等着这世间成为修罗地狱!”

    她的眼中闪烁着令人生怖的精光,混杂着贪婪、渴望、憧憬、绝望,寻常凡人郎中见了,定也会用“疯了”二字一言以蔽之。

    “甘卿卿!”朗曜怒斥道,“你太过分了,连我都保不住你。”

    “保我?你何时以为自己能渡我?”甘卿卿已然失了神智,高喊道,

    “温固不是厌倦这些,想要了结么?我偏不如他所愿,我偏要这世间长长久久为人魔所累,我恨,我怨,我希望你们都去死,整个下世一道毁于一旦!”

    甘卿卿将匕首一点点靠近自己的颈项,她越发像困兽一样汹涌,却带着沉痛的绝望,不禁让众人随她一道迷惘。

    她可怜,亦可恨,但无人能恨得起来。

    安乐子被七刑毒害得七荤八素,也免不得可怜她、同情她。在她眼里,自己和甘卿卿没有什么两样,均是被命途搅弄的可怜人。

    “甘姐姐,我懂,你先把匕首放下,别伤了自己。”她高声道。

    今夜的甘卿卿,用强烈的怨恨席卷了众人,无人不晓她的绝望悲恸。而安乐子也是真心觉得自己可悲,却大约没有一个人会懂。

    她想救甘卿卿,亦想自救。

    甘卿卿却摆出一脸无辜,“我的神仙殿下,你还没看清,我所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么?你有什么脸面劝我良善?”

    她将匕首的刀刃越发逼近自己的肌肤,神情好似释然了一般,“下辈子,我情愿当一只猫狗,也好过被你们左右——”

    她话音未落,便将匕首狠狠刺入血肉,千行热血从甘卿卿细嫩的脖颈里泼洒而出。

    甘卿卿嘴角仍带着讥讽的笑意,喃喃道,“娘亲,我,我演得如何……”终于阖上眼帘。

    朗曜上前将她揽住,一时无言,甚至不知如何悼念。她死得惨烈,一丝温情都不曾留下。

    甘卿卿终于如同这数百年间每一个甘卿卿一样,死在疯癫之下,死在家人身边。

    只不过这次,人人都希望会是永恒的落幕。

    ……

    剧烈的撕咬过后,庭中已是鸦雀无声,地上散发着腥臭的血泊柔柔地映着月影,一派平静而又萧索。

    “师父,我一定要去魔族一遭,如果这些都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了结。”安乐子失神道。

    安乐子只看见这苦果,而三桑曾亲历安乐子出生前神魔那段纠葛,如今更是不胜唏嘘。

    他不禁长叹,叹这因果报应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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