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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

    凌煦被惨淡的飞灰迷了双眼,不得已拂袖将整张脸挡住,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喘息,鼻尖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猛然间睁开双眼,只见灵希正手捂手臂,狼狈地向远处奔逃。

    凌煦仔细地瞧,那不是共主,是他早已失散的灵希。

    “阿希——”

    他高喊着向她追去,脚下蹒跚,像一时跨过寒山雪夜后过膝的厚雪,下一刻又跌入丹棠后山没顶的深潭,跨过无穷的场景,就像跨过这悠然已逝的年华。

    灵希突然被身后来人拽住胳膊,惊魂未定地转过头来。

    凌煦蓦地心堵,她从未如此兵荒马乱,凌乱的长发与面上的伤痕,让她像深秋槁枯的落叶,被轻轻踩上一脚,便要干脆利落地碎成齑粉。

    灵希却好似根本不识得他,眼神慌张向他身后瞥去,喘息声越发沉重散乱。

    凌煦正要揽她入怀安她的神,忽然间,整片天地晦暗下来,一道阴影自二人身后缓缓生长,让他还未及转头,就想起魔族极夜天那日之景。

    他低声喃喃道,“仓毋宁?”

    仓毋宁沉重的鼻息落在凌煦的脊背,凌煦幻化朝宗节利落转身,横在胸前去挡,这才得以端详此时的仓毋宁。

    只见仓毋宁如同一只厮杀正酣的兽,怒目圆睁直要绝眦,脸上的每一丝肌肉都紧绷起来,狰狞不堪。

    “这是仓毋宁心中对她疯狂的倾慕、占有、贪欲、恶念……”安乐子的声音遥遥传来,直撞进凌煦的灵海。

    凌煦眉头紧锁,转头望向无助的灵希。

    这就是她口中纯真直率的仓毋宁,他的心里原本就藏匿着这样浓烈的情欲,她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识。

    他转而想起当年,灵希宁愿自损也不愿伤仓毋宁分毫,这等疼惜,也难怪漆子休如临大敌。

    好像空气中有一拳突然砸向了他,凌煦的头脑越发昏沉,灵海之中仿佛有一团雾气蔓延开来。

    他怒喝一声,转身挥打朝宗节与仓毋宁纠缠。

    二人各自失了神智,一招一式只当拼死。

    凌煦胜在身姿灵巧,朝宗节一甩便利落封住仓毋宁几处大穴,让他使不出擂骨手此等绝招。

    仓毋宁却一身的蛮力,就算是只剩拳脚和厌器,也逼得凌煦苦苦支撑,被细若游丝的厌器纠缠。

    不过半刻,仓毋宁甲胄之外的四肢早被朝宗节劈了个皮开肉绽,而凌煦脸上身上处处是渗血的细密伤口,二人皆是狼狈。

    ……

    灵希在从寒山归来的云头之上,远远便瞧见天界蓝田阁的方向虚浮缥缈,定是安乐子使的谛听幻术,忙加紧往回赶去。

    她落脚时,原本会避开她肉身的幻境,如今竟已能死死将她裹住。

    灵希有些不可置信,这下世,能困住她的唯有父神本源之力,到底是谁有这般能耐?

    打定主意,她一脚踏进幻象之中,不在乎什么赌注什么下世存亡,只怕这笼中囚的是凌煦。

    ……

    “凌煦!”

    只听身处幻境中的灵希一改方才的六神无主,一个箭步上前,抬掌将凌煦与仓毋宁扯开。

    仓毋宁被凌煦狠狠激怒,状若癫狂,扬起斧钺就向夹在其中柔弱瘦小的灵希劈去。

    灵希却不在乎仓毋宁的动作,不住地摇晃着凌煦的双肩,嘴上喊道,“醒醒,醒醒!”

    只见凌煦浑身拢着一股浑浊之气,原本鲜红的血色也像蒙了灰,这便是被盘古炼化的炉火纯青的世间浊气。

    “灵希,他的龌龊心思昭然若揭,难道你还要偏爱他么?”

    凌煦的声音都较之从前沉了不少,就算是与她近在咫尺,灵希与他之间也仿佛隔了重重山海,悠悠传到灵希耳边,让她好似被当头棒喝。

    “偏爱?”

    灵希抬手将仓毋宁定在原地,不屑地冷笑道,

    “我的偏爱,你大可试试能否承受得起……”

    话音未落,仓毋宁感到身上禁制一松,便朝二人扑将开来。

    凌煦下意识钳住灵希的肩,与她一道利落转身,想用后背抵挡巨斧之际,腹部却猛地钝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下望——

    灵希手上攥紧的匕首已然尽数没入他的血肉,而身后的巨斧将落未落。

    她竟与仓毋宁二人合手,让他腹背受敌。

    眼见着凌煦身周的浊气逐渐退却,安乐子的幻境也颤动不止已是强弩之末,灵希避开凌煦逐渐清明的双眼,低眸瞧着浸透了他血的手……

    原本她是想助他清醒,却又生怕他当真在此刻清醒,她该如何消受凌煦此刻情真意切的无尽悲凉?

    牵制凌煦的浊气像抽丝一般从他的身体里四溢逃出,汇入这清浊未生界限的天地间。

    随着凌煦力竭,幻境逐渐衰败,仓毋宁迸裂四散,他向前扑去,扑向整座幻境唯剩的灵希怀里。

    灵希木然地感受着手上匕首的利刃在他体内穿行,终是六神无主地将匕首拔出,楔在地上。

    她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凌煦,仔细去瞧那道并不存在的伤口,才知道她竟也被混沌浊气趁虚而入,混淆了虚实。

    灵希轻晃凌煦的肩头,低声唤他,却希望他就此昏睡过去,抑或动手销了他这半日的记忆。

    凌煦蓦地睁眼,一脸惊恐地从她身上弹起,手抚伤口见没有血迹。

    可明知方才是幻境,灵希那不加掩饰的一刀,着实令他心有余悸。

    灵希的手兀自顿在半空,不忍去看他劫后余生该如何怕她,吞吞吐吐解释道,

    “是盘古,把浊气混进幻境,令你,令你障目——”

    “障目?”凌煦免不得气急败坏,“我还没瞎,方才你与仓毋宁那般默契,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嘴上怄气,脚下马不停蹄地逃离,只觉得自己滑稽可笑。

    是啊,灵希熟识人心,怎会对仓毋宁这样汹涌的爱意视若无睹,若是没有漆子休,她与仓毋宁定是在世间逍遥度日,乐不思蜀罢!

    灵希的双臂无力地垂下,这便是盘古所言的,埋伏在未知处,随时准备给她的痛击么……

    她长舒一口气,一个转身抬手动念,便将安乐子的脖颈攥进了掌心,将所有的心烦意乱化作怒不可遏,肆无忌惮地向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宣泄。

    “你活腻了么?”她冷声问。

    安乐子的双脚逐渐离了地,喉咙越发闭塞让她无从喘息,她的额角爆出青筋,双手胡乱地撕扯着灵希的衣袖,却仍是一副倔强不甘的神情。

    看着安乐子濒死的挣扎,灵希的心中陡升一种快意,她过去顾忌太多,连养虎为患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顾了。

    她冷笑着,一字一顿,“下世虽不如我意,也不是能任你倾覆的——”

    “石头!”

    灵希猛然抬头,五指来不及松懈,下意识更用力地嵌进了安乐子的颈项。

    是三桑回来了。

    三桑冲上前去,制住灵希的手臂,将安乐子从灵希的掌心夺下,急道,

    “她是我徒弟,纵然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无能!”

    灵希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禁双眉紧蹙,呵斥道,

    “为了复生这片刻,你连春华秋实都敢燃,你太莽撞了!”

    说罢便要将三桑的残灵赶回春华秋实之中。

    安乐子闻言也慌忙抱住三桑的胳膊,委屈哽咽道,“师父,别……”

    谛听秘术深埋在她骨血,她何曾会分不清幻境与现实,不过是日复一日地自欺欺人。

    可此刻,她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三桑,不再是任她摆弄的傀儡,她却只想求他消失,求他好生珍重。

    “我要你赌咒发誓,无论何时,都留安乐子一命。”三桑结结实实护在安乐子身前,目光坚定。

    数十万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灵希意见向左,第一次逼迫她,甚至与她针锋相对。

    灵希闻言扶额,心下动摇,却还是强逼自己坚决,“不自量力,以为凭你的生死,就能左右我么?”

    三桑朗声道,“你可还记得我留在寒武城的遗枝——”

    “我无需你帮!”灵希高声喝止。

    她怎会不知,三桑根系如网,可镇世间浊气,囚贪欲恶念,最能与混沌浊气相抗。

    可一旦如此,三桑将永世成为一座囚牢,像亘古长眠的寒山,像唯有死寂的生魂门。

    “我偏让你欠我!”三桑手上捏决。

    只见九天之上,千丝万缕的浊气逐渐显形,直冲云霄。高度穷极之际,渐渐滑落汇作一团,向人界北疆坠去,像极了那日三桑树倒的火树银花。

    浊气晦暗,将半边的天色隐去,人界半壁不见天日。

    灵希无从拦阻,只能仰头望着那层云映衬下昏沉的“烟火”,这也许是三桑最后的生气,今后生生世世年年岁岁,都不会再有春风吹又生了。

    “师父!”安乐子猛地瘫坐地上,双手紧抱三桑的腿不放。

    即便不知他此举后果,但看见连灵希脸上都罕见地透露出些许憾然神色,她心下已然慌了,连连哭喊道,

    “师父,安乐子错了,你别走,别走……”

    灵希好生敛起心头的悲痛与面上的苦涩,转身离了此地,让这二人临别话言,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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