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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吹角连营

    灵希狼狈地逃回凌煦寝殿。

    阖上门的一刹,闭目时分,热泪烘得她眼眶发酸。

    她向来爱戴草木,造物之时,三桑的心性便最近乎神格,超脱凡俗,只是下世之人罕懂。

    更为难得的是,机缘巧合之下,三桑被她亲手所植,悉心灌溉多年,于她情义深重,是她在赌局中少有的能笃信之人。

    如今,身为共主,即便是她想偏心庇佑,命途推演却总会有利于她,白白拖累了三桑……

    既然连三桑都为此牺牲,她便偏要与父神盘古,与下世浊气一战!

    灵希装作不经意间一拂袖,甩去面上垂挂的珠泪,转身径直朝凌煦走去。

    ……

    凌煦仍在赌气,抱臂端坐榻上,看见灵希推门进殿,更是向一侧躺倒,佯装入睡。

    灵希见状,心下轻哧道,什么把戏,还装睡。

    她抱手向前俯身,偏要瞧瞧凌煦背着她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凌煦双目紧闭,装作睡意昏沉。

    灵希仔细将凌煦的睡颜盯了片刻,半晌才幽幽道,“你从来都无需与仓毋宁相较。”

    凌煦闻言,转身平躺,一双眸子怔怔盯上灵希居高临下的神情。

    就凭身为共主的她这般陈情,他便险些动了念头,想将刚才所历一举推翻,将所有的猜疑忌讳全部瓦解……

    可他转念又觉得自己轻贱,不敢露出丝毫动容。

    灵希眉间微微蹙起,缓缓向下俯身,直到与他四目相对,相距不过一指。

    成了共主以来,她的心仿佛成了一间暗室,周遭是密不透风的高墙。

    她渐渐看不懂凌煦的神情,更无法与他共情,她也不想如此无能,这却像是一道给真神的诅咒。

    灵希无可奈何地问道,“你不信?”

    不知何处来的狠劲儿,凌煦拽过灵希的手,抵住自己胸口,叫她离他更近了几分,

    “共主所言,岂能容我不信?”

    凌煦冰冷的言语化作柔和的吐息,让灵希垂下的发丝轻扬。

    灵希冷哼,抬手抚过凌煦的脸,“你最好乖乖信我,爱戴我,听我的话——”

    她的手顺着凌煦的衣襟一路向下,摁在生死契深埋之地,“从今日起,你好生呆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凌煦想要起身反抗,却被灵希死死按在榻上,震得他脊背生疼。

    他恨透了这般忽远忽近受人摆布的无能,却只能像当年瀛客岛上作她囚笼中的鸟一样,无从抵抗。

    灵希的心绪早不是表面这样风平浪静,注视着凌煦的双眼,她仿佛又听见了那句“恩怨两销,爱恨双绝”,又看见他盛怒之下泼洒的西昆结的细粉。

    她瞬间如芒在背,只能直起腰身来止住双手的战栗。

    可是,不像从前,她如今没有退路,更没有底气让他自由。

    灵希长舒一口气,转身将凌煦拽起,与他并坐榻上,沉声道,“我带你诵经。”

    凌煦瞧着灵希打坐时沉静的神情,不由白了她一眼,慢吞吞整好衣装,才磨洋工似的与她一道诵起清心经来,不在话下。

    ——

    “安乐子,师父要护你周全,唯有此法。”三桑蹲下身子,视线与安乐子泪光涟涟的眸子平齐,柔声哄着。

    这些时日,他瞧着安乐子荒唐度日,却也瞧着她日渐消瘦,怎舍得再多一句重话,气她用傀儡将他折辱,气她是非不分与灵希为敌。

    “师父,安乐子真的错了么?”安乐子捧着三桑为她拭泪的手。

    怎么她满心欢喜地迎接重逢,而他却酝酿了一场离别?

    她是当真不明白,抽噎着哭诉道,

    “共主口口声声道法公义,为何她能将小舅舅硬生生从生魂门里抢回来,偏偏你不能死而复生!怎么共主的手段是正道,我的便是邪门歪道了!”

    三桑不禁被安乐子的狼狈模样逗笑,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任由她狎昵地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不敢不牢记这片刻的温存,

    “她不愿拿我镇压浊气,已是最大的偏心了。若非今日你戳她心窝子气她,她也决然不会动你——”

    他说到一半,生生顿住……

    若没有今日之祸,他也许还能躲在春华秋实中,为了让她不至于绝望而苟且偷生。

    三桑握住安乐子的手,教她将掌心已成木色的春华秋实攥得越来越紧,

    “安乐子,怨天尤人是世上最无能之事,你终将直面,我到底是为谁而死。”

    他终于还是拾起为师的严厉,总有人要点醒她,而自身难保的凌煦,或是阴晴不定不念旧情的共主,皆让他不放心,还不如让他亲手来做。

    闻言,安乐子的神情更加委屈。

    她怎会不记得那日,怎会不记得师父入魔族是为她,与连山千枝纠缠是为她,身死魂灭都是为她……

    可难道,师父心不甘情不愿,临了是在怪她么?

    可眼见三桑的神魂越发稀薄,浑身的修为像抽丝一般向人界游走而去,安乐子顾不得深究,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却又无语凝噎……

    三桑再抵挡不过人界北疆的引力,那座囚牢不只为困住浊气,更像是为他而生。

    他搜刮残存的力气,一把捞过安乐子的后颈,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

    “那道因果雷,我的确,问心有愧……”

    安乐子有些诧异地愣在原地,像被这句话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她曾用尽谛听之力想从师父口中听到的话,从前她只求自欺欺人,如今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一丝欢悦……

    待安乐子回过神儿来,眼前三桑的身姿早已模糊成齑粉,化作无数丝线,打着旋向北疆荡去。

    她抬手,让他残存的灵息从她指尖滑过,让他化作的灰烬依依不舍地环抱去她的泪水。

    “师父,问心有愧的是我,可若是你早些对我说,就凭这一句——”

    安乐子攥紧手心,想将四溢的灰烬揉进胸口,泣不成声,热泪扑面,

    “就凭这一句,我都愿意带着春华秋实,乖乖地去等,去老,去死……师父!”

    她仰天长喝一声“师父”,声嘶力竭,引来百鸟振翅,惊扰了满下世的山林,万千树木如海般翻起汹涌的浪。

    随着一声刺破长天的尖啸,安乐子幻化赤鸟真身决起而飞,尾羽垂向下世若淬火的流星。

    蓝田阁上空,安乐子一个回旋便振翅向人界极北而去,惶然不见踪迹。

    ——

    殿中,凌煦正与灵希的心流纠缠,忽得听闻庭中啸声,不由分神轻呼“安乐子?”

    灵希抬手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嗔道,“你若乱动,就算她飞到天边,我都将她拽回来宰了。”

    凌煦只好乖乖定在原地,灵海之中略一翻涌,差点掀翻了灵希打坐的一叶扁舟。

    灵希重又凝神,见凌煦心绪越发不稳当,只好出言劝慰,“你与三桑都要我垂怜于她,如今她去北疆修心,便是我愿给她的一道机缘。”

    凌煦许久未听灵希软语温言,心头不禁萌生一阵暖意,让他的神思也舒展开来,没来由地道,

    “即便不愿多露慈悲,也无需距我千里之外,我不贪恋什么就是了。”

    灵希闻言,面上强装一派淡然,心头却像裹了一层浓重的失落,叫她的意志一同下坠,愈来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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