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玉人归 > 燕戊未

燕戊未

    次日清晨,昼夜轮转携来凉风习习,几声鸟啼粉饰了昨夜的鲜血与混战。

    三桑与吕泽并肩盘膝坐于一处马场边的草垛上,盯着马场正中几处营寨,他活了十几万年,第一次对黎明的到来感到由衷的欣喜。

    他想起最后一道箭矢划破长空,直冲灵希眉心而去,仍是忍不住后怕,不敢想象施以援手者迟来一刻将会酿成什么后果。

    “还好石头无事,还能见到那么美的太阳。”

    吕泽眉头紧皱着,瞧瞧天边有些刺目的阳光,“若她当真有事,以太子殿下之怒,凡世众生恐怕都见不着太阳了。”

    “凌煦那厮若来了,定是沉不住气,说不定赶在救兵来前就要出手,岂不是害死了她……”

    三桑说着便有些心虚地住了嘴,想来昨夜他也只差一念就险些夺了灵希性命,那道告命符真真是令人缚手缚脚。

    “依神君之见,我该如何将此事禀报殿下呢?”吕泽愁眉不展道。

    三桑思量片刻,“他已是够倒霉的了,便说灵希有我三桑护着,还轮不到他操心。”

    吕泽点点头,捏决唤朵云头晃悠悠往神界去了。

    三桑长舒一口气,舒服在草垛上躺好,心道:这燕皇无道,百姓无不想啖其肉、食其骨、饮其血,国运将灭,无福消受神器庇佑,而灵希被命途推来此地,怕是要匡扶他人气运。

    ——

    蓝田阁中,吕泽将要回禀太子的话默默在心中念了数遍,才敢离太子寝殿稍近。

    果然殿下仍留着结界一道缝隙,他清了清嗓,传音道,“殿下,三桑神君递话说,‘灵希有他看顾,请太子放心’。”

    凌煦闻言忙问,“你可见到她了?她为何去了燕都?有无清减消瘦?身子可还好?进食如何?她可还嗜酒?”

    吕泽被凌煦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心颤。

    他只能想到昨夜被起义军救回帐中的灵希,她浑身上下没一片衣角未染血,四肢腰背几处砍伤,皮肉翻卷可见白骨,肩膀后膝利箭刺穿,连军医都说估计没命了,即使有命也得落下几处伤残……

    久久没听见吕泽回信,凌煦心下有些疑虑,一个不好的念头直往他脑海里钻,捣得他发蒙,“阿希可是出事了?”

    吕泽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殿下闭关时日还早……就放心让三桑神君看顾着灵希仙子罢。”

    凌煦冷哼一声,已是不信他的白话,吩咐道,“你在此看着,姊姊若问起,说我回来自会领罚。”话音未落殿中已是空无一人。

    吕泽正想唤一声“太子殿下”,又忙住了嘴,看向四周,确定没人见着才放下心来。心道太子破例非同小可,此乃坏了禁制,不上祝融台,也要生受鸢尾杖十。

    ——

    凌煦捏决循着三桑的神息来至大帐前。

    他怒瞪着正往帐中不住探头的三桑,一把将他推进帐中,“为何要瞒我?”

    三桑趔趄几步将将站定,幸好二人都隐着行迹,他差点高呼出声,“我没有去蓝田阁找你么?怎么不问你那太子妃去?”

    凌煦无心与他争辩,大步朝着灵希歇息的榻上走去,越是向她走近,他的心就越发慌,只有努力感受着灵希残存的微弱呼吸,才能让他有一丝安慰。

    他走到灵希榻边坐好,只见她额角的碎发都被冷汗黏住,凌煦伸手想帮她轻轻揩去,指尖却透明地穿过她的额头,只能在她耳旁略略比划一下,以解相思。

    灵希露出被角外的里衣缠满了绷带,每处伤口都渗着鲜血,他不禁怀疑起这些凡人的医术,伤重如此可会令她落下病根。

    凌煦心里正兵荒马乱,此时灵希突然急促地咳起来,鲜血顺着嘴角往外溢出,直到染红了她的耳垂。

    堂堂神族太子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既无法为她止血,就连帮她擦擦都不能,只能口中喃喃道,“阿希,阿希……”

    眼见着满口的鲜血差点要将灵希呛死,凌煦差点要捏决现身。

    帐外突然冲进一位提着药箱的军医,三桑一把拽过凌煦,带他来帐外缓一缓神。

    “这就是三桑神君所说的照顾么?”凌煦恨恨道。

    三桑冷哼,“这十几年你去哪儿了,昨夜灵希寡不敌众时你又在哪儿?你倒是意气用事,还将不将告命符的规矩放在眼里,你当灵希的命是能儿戏的吗?”

    “告命符……又是那可恶的告命符,我情愿那天死在杻阳山上,也不愿她这般将我推开,”

    凌煦眼眶微红,这股怨气他从未说出口,此时却一发不可收拾,如大河决堤,

    “她以为我看她孤家寡人一个人搏命会安心么?我看得见,却护不了她,还不如让我先死了。”

    三桑瞧着凌煦几十年未修的胡茬,配上此时狼狈的神情,忽得让他想起昆冈之战后的自己,“你何必如此怨她,如今两人都活着,不好过早早就天人永隔么?”

    凌煦沉声道,“前有望恪,后有燕戊未,我看人族不仁,是该管上一管了。”说罢便闪身不见。

    三桑来不及规劝,便只能随他泄泄气去,神族压人族一头久矣,想来给点教训也无不可。

    他转而到灵希榻边盯着,皱眉瞧着手脚笨拙的军医,忍不住在一旁嘟哝,却也插不了手。

    ——

    是夜,燕戊未从案牍中起身已是月上中天,他拢拢衣袖往殿外迈步,抬眼便是角楼伴月,云影重重。

    他在殿外瞧着镰刀一般的弯月,猛然想起昨晚城下那女人的神情,也如这月光一样锋利,直让他的心上发涩。

    提灯的公公劝道,“主君,夜深了,该歇息了。”

    燕戊未长呼一口气,抬脚随他往寝殿而去,还未进殿时便听得琵琶声铮铮。

    他陶醉地双目微眯,手上随着琵琶的节奏打着转儿,隐隐加快了步伐。

    公公将殿门大开,刹时间,琵琶编钟扬琴古筝,一丝一弦勾他魂夺他魄,一敲一击正戳在他心坎儿上。

    燕戊未立在殿外,深吸一口气,全身心暴露在令他麻醉的乐声之中。

    此时几声娇滴滴的“主君”混着乐声柔柔地攀上他的耳朵,他未启双目便张开臂膀,一揽便是一双佳人。

    燕戊未随着左右佳人至上首坐好,眼神未落便有酒至口边,他一饮而尽,从一旁佳人嫩滑的后背向前摩挲。

    忽得一声“这样老的一双手,岂不摸得人难受”——

    乐声骤停,丝弦张了未弛,美酒洒了未落,燕戊未缓缓抬眼,便见殿外赫然立着一位公子派头的年轻人。

    “你是何人?”燕戊未瞧着满殿死寂,静悄悄的连殿外虫声都无,宫人皆断了气似的定在原地。

    凌煦往殿内好整以暇地迈着步子,环顾四周金碧辉煌,纱幔重重,将这燕皇平日里歇息时做些什么尽收眼底。

    “我姓凌,单名一个煦字,回头你到了生魂门,问问那噬魂兽便清楚我是谁了。”

    燕戊未不知这黄毛小子哪来的一身威势,竟让他无从喘息,怒道,“孤是人皇,孤的命天授神予,区区小儿口出狂言!”

    凌煦付之一笑,“昨夜那女子的命也非你可夺,你都能一试,”说着直直走到燕戊未面前,手上捏起桌上一根银箸,“我也来试试你的。”说罢便摁住燕戊未的肩膀。

    “你是栀灵山的仙人?”燕戊未身子向下一滑,跪在凌煦脚下,“仙人之命,孤无敢不从,再给孤些时日,必将那女子杀了敬上。”

    他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抬头一望,那夜栀灵山仙人吩咐杀了那女子,他虽起过暗自将神器收于囊中之意,可最后实实在在下的是杀招,难不成这仙人来怪他办事不力?

    栀灵山……凌煦心下暗道,他可真是小瞧了那阿迦?。

    十几年的拘禁,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凌煦不禁苦笑,原来是他自讨苦吃了,还白白少了能与阿希相伴的这些时日,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真真是场笑话。

    而这一切都拜阿迦?所赐……

    他恨极,怒极,悔极,当即揪起燕戊未的衣领狠狠攥紧拳头,握着银箸的手略一用力便是半根没入燕戊未的胸膛。

    无尽的惊惧将燕戊未席卷,他抱着凌煦的手不停得抽搐,银箸在胸口搅着,如一把冰凉的刀将他的心生生绞作一团肉泥。

    他脑海里回想起炮烙车裂一应极刑,却都不如此刻的疼痛细致,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脸色青紫青筋胀满。

    “从今往后,若她的性命有半分好歹,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会下来取你狗命。”凌煦恶狠狠道。既然神顾不了她,他便让人护她。

    燕戊未大口喘着粗气,强撑着不住点头,他捧着凌煦攥着银箸的手,两腿胡乱往外蹬出,好像下一秒便要断气。

    ……

    “主君?主君?”

    听到几声娇滴滴带着哭腔的唤,燕戊未猛地睁眼,眼前哪还有残忍的杀手,分明是一片活色生香,他赶紧抚着前胸,心口完好,原来只是一场梦。

    燕戊未冷哼一声,这帮装神弄鬼的仙人,能耐孤何?

    他正得意着,突然心窝绞痛起来。

    “噗——”燕戊未的血雾染了满地,浸上帷幔。殿外候着的公公立刻通传太医,整座寝宫顿时陷入慌乱。

    ——

    凌煦一息之间便回到蓝田阁,将染了血的银箸甩在地上,往阿迦?殿中而去,心中的邪火堵得他心焦,总得兴师问罪一场。

    吕泽上前拦住他,“殿下还是先回结界之中罢,小仙今日装作殿下说了好些话已是大不敬了。”

    瞧见凌煦用充了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吕泽的声音一弱,低着头兀自跟在凌煦身后,看来太子殿下是见过灵希仙子了。

    阿迦?刚梳洗罢,正打算上榻,今日听太子哥哥说过了几句好听的,心下是整日的欢喜。

    她正回味着,突然间殿门洞开,凌煦便闯了进来。

    凌煦一把捏上阿迦?的下颌,“你竟敢动她,如今你的心肠真该挖出来洗洗干净。”

    他的声色不由发抖,真的将阿迦?恨毒了,他想起方才那根银箸没入血肉,竟有一丝快感在他心头蔓延,此时拼命忍着,才不至将阿迦?的下颌捏得粉碎。

    阿迦?被捏痛,说不出话来,眼眶中不由自主蓄满了泪,看着杀气腾腾的凌煦,她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凌煦出了气,手上也不敢真的使力,一把将阿迦?甩在地上。

    阿迦?剧烈地咳了一阵,揉着被捏得险些脱臼的下颌,怒斥道,

    “区区凡人,就算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几日!凌煦,我当真是看错了你,如今你怎么成了一个手段残忍,动辄逞凶的恶人!你爱重她是么,如今你如何对我,我必会原模原样亲手施在她身上。”

    凌煦冷笑道,“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若有谁动了我的东西,我就算搏命都使得,”

    说罢他起身睥睨着她,“禁制已定,你既让我当了跳梁小丑,便也上台来演上一演罢。阿迦?自请与太子一同禁足,这些时日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休想伤她一根毫毛。”

新书推荐: 学生时代的眼泪 手可摘星辰 长公主上线 氧气纠缠富士山[年会不能停] [综影视]恶女女配洗白攻略 [英雄联盟同人]仲夏夜之梦 [穿越]末日生存法则 纨绔小师妹,但正道魁首 仙界女主恋爱指南 女中医的吃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