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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走月沉

    灵希与凌煦在大漠中又漫行数日,才在一孤月朗朗照沙河的深夜,悄声潜进了灯影乡。

    星星点点几家灯火让灵希安下心来,这灯影乡还不至在山水间倒后走向死寂。

    她牵了凌煦的手,曲曲折折绕过无数小巷,来到她栖身数十年的两层小楼前,门前那棵三桑遗枝已枝叶参天,直将屋脊遮了大半。

    “瞧这门闩一尘不染,不知乡民们是否将你的神位都供奉在里面了。”凌煦推门时调侃道。

    灵希循着依稀的记忆摸出一截蜡烛和火折子,滴了点烛泪将蜡烛立在一方小桌上。她趁着熹微的烛火环顾四周,喃喃道,“还是原样。”

    凌煦从前只作穿堂的鸟略略瞧过这里,从不敢驻足,如今他在屋内缓缓踱步,仿佛眼前又浮现出那些年岁灵希在这屋内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只遗憾那时二人各自形单影只,不由长叹一声。

    灵希又拽上他的手往二楼走,“从未有人进过我的闺阁,今日便宜你了。”

    凌煦心下腹诽道,楼上哪里他没瞧过,他曾每日清晨看她镜前梳妆,等她喂上几口吃食。

    灵希不厌其烦地点着屋中的烛台,在这小楼里,她从来都是那一介凡人,日复一日做着消磨时光的事,早便习惯了。

    “我来帮你。”凌煦拿了蜡烛借了火,灵希半边脸颊笼在温润摇曳的烛火中,眼里耀着柔和的影子。

    他不由看痴了,险些被蜡烛上流下的烛泪烫了手,这才转头与她共添香烛。

    灯影乡虽地处偏远,却市贸繁华,灵希屋内校级卧榻盆景书案,皆是八方来的好物件,中原江南番邦异域俱全,新鲜玩意儿自不用说,随手一件古器都怕是跨了几个代际。

    凌煦叹道,“你这小楼实在是座藏宝阁,够灯影乡吃上几辈子了。”

    “我的眼光经了千年万年的锤炼,凭这本事在人族赚些金银还是易如反掌——”灵希得意的口吻忽得低沉,“只可惜没能护住山水间那些人……”

    “你只身赴燕都险些丧命,难道做得还不够么?”凌煦哄道,“燕氏覆灭,也算是大仇得报。”

    灵希携凌煦坐至榻上,将头轻轻倚上他肩膀,“我还以为那些事,你都所知寥寥。”

    闻言,凌煦低首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若非阿迦?作祟,燕皇未必会盯上你与山水间。”

    “这是何意,我知道燕皇受了神仙的属意,却不想是她,”灵希忽得坐正,如今与阿迦?的帐又添上一笔,她肃穆道,“若早知如此,我上次在神界就会手刃了她。”

    凌煦手抚她脊背,“消消气,冤有头债有主,她并未让燕皇伤人性命——”

    他的手被灵希猛地扯下,“你这是心疼她了?”灵希不悦道。

    “若说燕皇视人命如草芥,阿迦?则是不知人命为何物,”看灵希轻撇嘴角,凌煦接着道,“因她做了这一件蠢事,我又被姊姊禁足没法时时护你,便干脆将阿迦?也关起来,让你在下世风平浪静些。”

    灵希这才知道那段年岁天上发生的事端,她忽叹道,“阿迦?本性不良,荏染更教不好,放任她造孽。可惜你因此未见过辛怙,她是个合该飞升成仙的人物,待我极好。”

    “那你倒是说说,我与她谁待你更好。”

    凌煦笑着握上灵希即将砸过来的拳头,轻轻将她按在榻上,“乖乖呆着,楼下有人鬼鬼祟祟——”

    话音未落,一记飞刃划破夜风,耀着清冷的月色直冲凌煦而来,施决之人修为不低,凌煦护着灵希堪堪躲过。

    灵希一瞧钉在榻上的匕首,施决拔起向窗外丢去,“扶司阎,你闹什么妖。”

    话音未落,扶司阎一席赭色长袍,已从窗下忽至庭前,再一转眼,已慢慢悠悠从台阶上来,

    “小轩窗,莫声张,说什么悄悄话儿呢不许旁人听。”

    待他站定,嶙峋的指节从宽大的袍袖中垂下,捏决将匕首唤回手心攥着。他挑下宽大的帽檐,“这些年你销声匿迹,我还当你死了,前些日子东海的动静震天响,我才放心。”

    “说来也险——”

    “呦,这便是太子罢,”灵希还未说完,便被扶司阎打断,他上下打量着凌煦,“您请坐,喝茶,等我与灵希说些体己话。”

    灵希翻了个白眼,不知扶司阎心里又打什么主意,只能被他拽到一旁。

    她无奈道,“他是个神仙,悄悄话对他没用的。”

    扶司阎低声道,“说人坏话不当着人面是起码的礼数。我跟你讲,我替你摸清了当年蛮荒之战的每一处细节。这小子十万岁时就出手狠辣心思缜密,看得出极有抱负,你可休被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骗了,再不明不白为神族效了力。”

    “那就谢过司阎大人谬赞了,”凌煦半仰在榻上高声道,“那一仗你蛮荒是赢家,我是输家,怎当得起这些美词。”

    扶司阎悻悻瞪了凌煦一眼,又朝灵希道,“他还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惯会作戏,你瞧瞧你这小丫头禀性,以后可怎么制得住他?”

    灵希轻笑,“你倒是懂他,只可惜我与他之间,毫无转圜的余地了,你再讲他的坏话,我可要揍你了。”

    说罢她手上捏决,口中念念有声,在扶司阎身前画着一道极复杂的符咒。

    扶司阎生怕是她要动手为情郎出气,刚想躲开——只见他周身渐渐拢起一道银白色的柔光。

    “我帮你筑了一层结界,今后无需受蛮荒的禁制,只是在外少动术法,别让那群眼尖的神仙瞧见了。”

    扶司阎惊喜过望,张开双臂直要拥上灵希,却忽被凌煦伸过的手臂阻隔。

    他却视而不见,兀自绕过凌煦的手,拽上灵希的衣袖,“此番回来,你的神通更加广大了。”

    “算起来我大约长你二十万岁,当然神通广大。”灵希故作稳重,老气横秋地坐在一旁凳上道。

    扶司阎闻言朗声大笑,指着凌煦道,“那他岂不是生生比你小了一辈?你俩真乃下世奇闻。”

    凌煦扯着嘴角,冷笑道,“若是司阎再口无遮拦,小心我让蛮荒之内日日点卯,有这结界也没用。”

    扶司阎悻悻牢骚道,“得得得,你们神仙待我们蛮荒就如脚下泥,指上灰,”

    他转向灵希,已是笑靥如花,“我知道你不会带这小子进蛮荒,便只好出来寻你,没成想得了你的恩典,我等不及要去戏云,回头你可要再来寻我。”

    灵希点点头,“憋闷了数十万年,你自去撒欢儿罢。”

    她话音未落,扶司阎已经转瞬不见。

    灵希不禁长叹一声,“我最明白被关在一处百无聊赖之愁了,今后你们关蛮仙们也该有个期限才是,叫他们有些盼头。”

    凌煦颔首,“那次攻打蛮荒,我便不主战,只是我父尊和姊姊都是铁血手腕,哪信我的诏安怀柔之策,”

    他忽地抬手支着头道,“你不怕我真同扶司阎说的一样,心怀抱负,让你寒心?”

    灵希与他相对而坐,“神仙之中,如漆子休与凌琰者,他们卫三六九等之道,待其余二族为刁民,待我更不过是件物什,总要我附属于谁。而你与他们不同,待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从不会左右我。”

    暖暖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时而火舌肆虐,灯芯爆裂出火花。

    二人被烛光余晖笼罩,眼中闪烁着璀璨光斑,目光交汇时有光似白昼。

    凌煦忽而喃喃道,“这几日奔波不休,还真有些累了。”

    灵希双臂攀上他颈项,斜坐他膝上,凑近他耳畔道,“陪你解解乏?”

    凌煦盯上她耳畔,将她垂下的发丝理到耳后,为她脱了簪子,将她打横抱起。

    “你等着瞧,必兰一定会怨我拐她孩儿。”灵希在他怀中窝着喃喃道。

    扶司阎说得不无道理,他二人之间将近隔了半个洪荒,该如何给他父母尊一个交代?

    “的确是三桑树上,你自投罗网,既入了吾怀,便逃不出吾心。”凌煦将她小心放在榻上,“管旁人作何。”

    灵希忽得从榻边摸出一个长长的匣子,猛然坐起,“对了,给你瞧一件东西。”

    凌煦悻悻坐在一旁,按捺心中的旖旎遐思,笑道,“什么东西?”他接过打开一瞧,竟是凌夕身上一片尾羽。

    灵希仔细打量他神情,唯恐他想起旧事心有不悦。

    凌煦只是指尖轻轻触及羽上细小的绒毛便阖了匣子,淡淡道,“姊姊为救我,实在是受苦了。”

    “我听扶司阎的坐骑交代,是凌夕拿你做局被人看穿,才致使你落败蛮荒。”灵希从未听他谈及此事,刚得知时还曾细细揣摩良久,她小心低声道,“你便因此躲在魅苑练功么?”

    凌煦像个孩子似的躺倒在灵希腿上,“神族人人都道,太子忍辱而归,一朝转了常性,不学无术贪恋风流。不学无术是我独独与众神所期背道而驰,道不同不相为谋。而贪恋风流,更未说错,亲生骨血皆能算计,与你的儿女情长怎不值得贪恋。”

    灵希轻叹一声,捧着他脸颊低首轻轻一吻,“你能想开就好,那日我以为我要死了,最放心不下的——”

    凌煦起身将她压倒在榻上,带着一丝愠怒,“不许你提那一日。”

    他至今仍不敢思及,若是他跨过昆冈结界时晚了一步,会有怎样的恶果,他从不肯想。

    凌煦将头埋进她的颈项,“那你呢?为山水间与燕皇一战,我恨自己那时没能与你并肩作战。你可……还疼么?”

    灵希轻轻将凌煦拥在怀中,过去数十年在她眼前浮光掠影,即便她想忘,过往所见所感都不可消磨,

    “有些事注定会心痛一生,所以我亦理解你,疼惜你……”

    她低眼瞧见月光洒了一地寒霜。

    从前瞧了千万个夜,都没今夜的光怪陆离,时而似轻纱蒙上她眼,时而化作一道刺眼的光在脑中炸开。

    婵娟不愧是极美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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