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的课是一节专业课，上周请假落了两节课，作业也没做，这才补完。

    等下课之后她才拿着作业去找老师，因为又有新的作业要写，老师给她面批，顺便给她讲了讲错在哪儿，帮她简单梳理了知识点才让她带着作业走了。

    她出了教室才拿出手机，向沉给她发消息：“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本来喻宵宁想着下午去，可头天晚上向沉说什么晚点有事，能不能中午下课吃个饭就去给茉莉买东西。

    她不好拒绝，于是约了在学校附近吃饭。出校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人不多，她一眼就看见向沉站在车跟前，围着一条黑色围巾，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今天出了太阳，他在晒太阳。

    他俩都不想在午饭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选择了学校门口最好吃的一家面馆，这会儿店里人已经不多了。等上餐的间隙他跟喻宵宁交代茉莉的情况。

    茉莉月龄小，虽然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但还不能打疫苗，医生让元旦过后再去，所以也不能带出家门，以防感染细菌。家里买了基础的小窝，猫砂猫粮，简单地买了几个玩具，但是茉莉不爱玩那些。

    向沉把茉莉照顾得太好，喻宵宁惭愧地想，如果茉莉是自己养着，应该过不上好日子。

    她从包里掏手机出来，准备搜一下猫咪喜欢什么玩具。手机落到了底下，包里东西有点多，伞，作业，课本，还有零碎的小物件什么笔口红小镜子纸巾钥匙，跟着手机出来的还有她的作业本，课本也带出来半截。

    “你学土木的吗？”向沉看着课本封面上大大的标题，《工程经济学》。

    “啊不是。”她把课本作业叠整齐装回包里，“我学工程造价的。”

    向沉随口问了问专业前景、就业情况什么的，继续跟她聊茉莉，说到几件可爱的事情还翻出照片给她看。

    宠物商店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太阳照在她身上，晕乎乎的想睡觉，头一天晚上没睡好，一边补落下的作业，一边还得准备今天的课堂小测。由于学校太偏僻，地铁转公交都得快两个小时，向沉开车倒是平稳，也不超车，偶尔和她说两句话，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你平时和同学出来玩儿吗？”他调小了车载音乐的音量。

    “不经常，这边比较偏嘛。只偶尔放假出来玩。”

    “那你平时放假喜欢去哪儿玩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向沉，喻宵宁并没有发觉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她的社交范围，她还是问什么说什么，也不回问。

    直到快到目的地，等红绿灯的时候向沉突然跟她说谢谢。

    喻宵宁下意识回答：“不用谢。”顿了几秒瞌睡虫爬开，又才想起来问：“谢我什么呀？”

    绿灯亮了，向沉看着前方，问她：“我戴这条围巾好看吗？”

    “好看啊。”喻宵宁疑惑地看向他。

    “那就是谢谢你送的围巾。”向沉侧过头对她笑了笑。

    喻宵宁总是不太能和他对视，也没怎么和他面对面好好说过话，就导致她自己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沉了口气，放缓呼吸，问他：“我没有送过你围巾吧？”

    向沉垂下眼睑，收了笑容，露出点无辜的表情：“去你家吃饭那天晚上，你给我的袋子啊。”他又转头看她，眼睛还不自觉地眨了两下。

    喻宵宁在心里责怪自己，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不说好好感谢人家，连个礼物都没送。

    向沉又接着说：“噢，那是阿姨送的吗？谢谢阿姨，你替我转达一下。”语气里还带着点恍然大悟。

    喻宵宁还沉浸在自责里，考虑该送个什么礼物或者怎么感谢他，转头看他一眼又惊觉，怎么一个二三十岁的工作了不知道好几年的似乎有点地位的社会人士这么清纯啊？尤其那个略带委屈的“噢”，打得她措手不及，转瞬又回归自责了。

    给茉莉买了很多东西，向沉带她回去，他家离这个宠物商店并不太远，反正比离她学校近得多。

    “茉莉现在还没打疫苗，只能去家里看看它了。”向沉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喻宵宁想替他分担一点又被拒绝。

    喻宵宁想起他说晚点有事，怕耽误他工作：“现在去看茉莉方便吗？”

    他俩已经进了电梯，向沉脱不开手：“方便的，16层。”

    喻宵宁按了楼层。

    两个人站在门口，他也没有要按指纹的意思，而是对喻宵宁说：“密码是0627。”

    喻宵宁有些许不安，这种被引领着进入别人生活的感觉让她惶恐，她属于是平时和小羽一起逛街买东西付款的时候不仅要转身还得退开一步远的人，生怕看到了别人的隐私。

    向沉等着她开门，她觉得当下的氛围太干巴巴的了，于是找话说：“你生日0627吗？”

    “不是，我生日是十月六号。你呢？”

    “十一月二十七。”她拉开门，让向沉站进去。

    茉莉在沙发边的小窝里喵喵叫了两声才慢腾腾地朝门口走来。

    向沉放了东西，又给她拿了双拖鞋。

    茉莉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她蹲下去逗猫，玩儿了一会儿才抱着猫坐到沙发上去。向沉正在捣鼓买的那些玩具，茉莉似乎都挺喜欢的，每一个拿出来都兴冲冲地去玩。

    玩具满地都是，喻宵宁端着水杯看向沉找了个箱子出来给茉莉装玩具，他的外套和围巾搭在她旁边，只穿着一件黑色毛衣，衣袖推到手肘处，蹲在沙发前慢条斯理地收拾茉莉没玩的玩具。

    想起向沉说晚点有事，喻宵宁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发出一点清脆的玻璃碰撞的响声，向沉抬起头看她。

    “怎么了？水凉了吗？”

    “不是”，她摆摆手，“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嘛。”

    向沉把最后一个玩具装进箱子，又把箱子放到一边去：“噢，那我送你。”

    茉莉还在沙发边和一个小球玩儿，向沉给它顺了顺毛，一把捞过来抱着，喻宵宁也摸摸猫头，弯了腰靠近向沉去跟茉莉说话：“宝贝，姐姐走啦，下次再跟你玩儿。”

    茉莉很乖，在她手心蹭了蹭，又跳下去玩儿球球了。

    周五没有课，她不用回学校了，课落下的课还没补完，又没带书，她还纠结着要不要先回学校，明天再回家陪妈妈。

    向沉已经拿了车钥匙，穿好衣服了。

    她拒绝说不用送也没能成功，当然出于礼貌与客气，向沉要送她，她也能理解，只是她太在意这件事，接受了太多来自于向沉的好意，她会有压力，也不知道要怎么还这份人情才能算偿清。

    快要到的时候向沉突然接到电话，是何晋，他让喻宵宁帮他接一下，喻宵宁接通开了免提，举在他耳边，自己则扭头看窗外，虽然想听不到也不可能了，但还得表示一下自己并没有窥探他的意思。

    “哥，今天那个会取消了，你不用来公司了。”

    “好。”

    这会儿已经快五点了，太阳逐渐下移，橙黄的光洒在他脸上，再过两个红绿灯就能到她家了。

    妈妈刚下班回来，在楼下的小摊买菜。向沉停在对面楼下，下了车和她说话，还约了下次看茉莉。

    她请向沉上楼去坐坐，吃个晚饭什么的，他还没开口妈妈就已经走过来了。

    “小沉啊，快上楼，阿姨正巧做饭呢。”她拉着向沉要走，没有给向沉拒绝的机会。

    喻宵宁赶紧拎过妈妈手里的菜，一起上楼。

    “哎阿姨，这…我空着手就来了。”他属实很讨妈妈喜欢。

    “你这什么话啊？你哪天想过来吃饭跟阿姨说一声就是。”

    “阿姨做饭这么好吃，我怕我三天两头又来一趟，多惹人烦啊。”

    喻宵宁跟在他俩身后，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嗨呀，下次你想吃什么，跟阿姨说，我给你做。”

    妈妈去厨房做饭了，向沉也跟着要进去打下手，妈妈本来让他出去自己坐一会儿等着就行。

    向沉却有点情绪低落的模样，把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我不会帮倒忙的。”

    妈妈赶紧扭头安慰他：“哎，我不是那意思，这儿没一会就能好。”

    “阿姨，我妈妈和你特别像，可我没有机会在她做饭的时候打打下手，也没能吃过她做的饭。”向沉开了水龙头，把菜一点点洗干净。

    妈妈擦了擦手上的水，转身看他，他又接着说：“对不起啊，我就是突然有点想我妈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喻宵宁刚把东西放回房间过来就听见这句话，她站在厨房门口进退两难。

    “没事啊小沉，你要不嫌弃就把阿姨当妈妈。”

    向沉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有点惊喜有点开心的模样：“真的吗？谢谢阿姨。”

    喻宵宁才走进去，帮着剥蒜。

    向沉也没有再说什么关于他家庭的事情，虽然现在看起来过得很好，但是她和妈妈都不自觉地对他多了关心，即便带着点可能会使人不适的同情。

    一顿饭下来妈妈不知道给向沉夹了多少菜，还一个劲儿地嘱咐他：“随便哪天想过来吃饭就来，阿姨给你做。”

    直到向沉走到时候，妈妈还给他装了一罐她做的泡萝卜，因为吃饭的时候他提了一句好吃。向沉一边系围巾一边笑：“谢谢阿姨，这个萝卜超好吃，围巾也很暖和。”

    “你喜欢就好。”

    照旧是喻宵宁把他送到楼下，顺带把垃圾带下去。

    她站在向沉的车前，看着向沉拉开车门，才终于问出口：“那天，你为什么在殡仪馆啊？”

    向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退后一步看她，语气认真：“去取我朋友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一直没拿走。”

    喻宵宁后悔了，果然有些话不该问，戳中别人伤口了。

    她开口道歉，向沉却摇摇头说没关系。

    向沉上了车，车窗降下来：“你还觉得我是坏人呢？”

    喻宵宁深知多说多错，她抿抿唇，手揣在衣服口袋里，摸出来一颗奶糖，递给他：“对不起。”

    他接过那颗糖，指尖的温度抵在她指甲上：“快上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