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沉隐约发现，每当自己对喻宵宁说：“好不好”“可以吗”一类的请求语，基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好”“可以”。
所以他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去验证这件事。
“晚上我过来接你，先去吃个饭吧。”他给喻宵宁发消息。
“没事，我自己过来就行了，不用麻烦你。”
“吃完饭还早，你想去哪儿玩一下吗？”她吃过午饭和小羽逛了会儿，已经消耗掉她的一大半精力了。
“那就晚一点再吃？”喻宵宁发过去又觉得自己可逗，再晚也不能十点过再去吃吧，都得给人饿晕了。
“我定了个餐厅，我待会儿过来接你，好不好？”
“好。”
再比如，吃过饭还早，他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
喻宵宁并不想去，并不是拒绝看电影，而是和他看电影。虽然也不算稀里糊涂地和他一起跨年，但是却算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这件事。
在跨年夜和向沉看电影不管怎么说都很奇怪，电影院里不出意外放眼望去十对有九对都是情侣吧，她想。至于为什么只有九对，那就是因为第十对就是她和向沉。
于是她拒绝：“就不看了吧。”
“听说今天上映那部很好看哎，可以去看吗？”
“那……去吧。”喻宵宁再次缴械投降，她预感向沉会在她拒绝的时候眨着眼睛看她，问她可以吗，她总是无法拒绝。
这并没有什么直到骄傲的，她在心里嫌弃自己没有定力，但还是高高兴兴地和向沉一起去看了电影。
电影院不出她所料，真就全是情侣，她站在向沉身边，向沉手里拿着一桶爆米花，她局促地揪着衣袖，向沉问她怎么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说因为不是真情侣所以站在情侣堆里局促吧。
于是她说：“我手有点冷。”
完蛋，他不会觉得我在暗示什么吧。喻宵宁越发局促，她把手塞进口袋里，给自己找补：“好了，我不冷了。”
向沉的眼神和他看茉莉追着一个毛线团绕圈的时候一模一样，喻宵宁有点自暴自弃了，她不说话了。
她其实还挺担心发生电视剧里看电影会发生的老套情节，在电影播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拿爆米花，然后碰到。
太老土了，光是想想就酸得倒牙。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因为向沉根本就不吃爆米花，只有她一个人在吃。
电影挺好看的，也没发生什么她担心的尴尬情节。
如果那些小情侣在片尾的时候不接吻就好了，她假装没看到假装得很辛苦。
是小羽给她发消息暂时解救了她：“怎么样，拿下了吗？”
“……”她回过去一个省略号。
“给你出那么多招，一个也不用啊你？”她都能想象小羽发这句话的表情了，旁边还站着皱眉想抢走她手机的叶子航。
“玩你的去吧。”她回了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收了手机，灯也亮起来。
人很多，她站在那儿等人走一些了再走，向沉在里侧，也没动，他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人走了一些了，喻宵宁回头，他还坐着，于是她喊他，手下意识地就伸出去要牵他：“走了。”她平时和小羽就这样，会不自觉地伸手去牵住，她于是着急忙慌地又收回手，向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停留了半秒，又收回了手。
奶茶店人很多，她站在向沉前面，前面的人后退一步，离她太近了，她感觉自己脸都贴在前面那人的外套帽子上了，她只能往旁边挪一点，被向沉按住肩膀靠近他。
他是故意的吧？她想，她的后背贴在他前胸，这是另一种方式的前胸贴后背，喻宵宁为自己此刻莫名的不着调的想法感到荒谬，一紧张就满脑子浆糊。
这个商场离倒计时的广场很近，很多人都在这儿。等了好久才等到他俩的奶茶，她点了一杯芋泥椰椰，向沉点了杯咖啡。
喻宵宁难以置信，又觉得意料之中：“你这会儿还喝咖啡，会不会睡不着？”
“还早着呢。”他手还揽在她肩上，护着她走出人群，也没放开。
喻宵宁差点又像平时和小羽逛街一样要把奶茶给他喝了，但她递出去的手被脑子抓回来，手拐了个弯，假装只是摇一摇杯子。
向沉清楚地看见了她的动作，递出来又收回去的手，他咧了咧嘴，没有说话，但收回了手。
小羽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要不要一起玩一下。
“距离和你一起吃午饭才过了八个小时而已。”她冷漠回答，考虑到叶子航应该并不想身边出现电灯泡。
“来嘛来嘛，我们也要在这边等倒计时。”
小羽在商场另一边，她问向沉：“小羽找我过去玩，去吗？”
“去啊。”他笑了笑。
四个人只有她和小羽在很开心地说话，叶子航背着小羽的包任劳任怨地跟在小羽身侧，向沉也不说话，那杯冰咖啡都要被他捂热了。
小羽对向沉太好奇，总想看他，但喻宵宁觉得好尴尬，生怕被向沉发现自己对他有所图谋，扯着她让她冷静，小羽就贴在她耳边说：“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喻宵宁你怎么不说这么好看？”
她惊恐地扯住小羽往前跨了两步，拉开一点距离：“你冷静点啊姐姐。”
但幸好向沉和叶子航都没听见，只是跟在她俩身后。
商场里有人穿着玩偶服在表演，她和小羽也站到边上看，有一个环节要互动，她抗拒地后退一步，小羽倒是很开心，被拉着到中间去和小熊转圈圈。喻宵宁抽空回头看一眼，叶子航举着手机在给小羽拍照，向沉走到她身边，替她挡住准备来拉她的另一只熊，她没发现，在找垃圾桶的位置，手里的奶茶喝得差不多了，她想丢掉。
向沉伸手接过去，问她：“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小羽的互动结束，正在看叶子航拍的照片。她过去和小羽说出去，向沉去丢垃圾，一行人出去的时候已经很多人陆陆续续往广场中间走了。
外面很冷，风从脖子灌进去，她忍不住缩了一下，向沉拉住她，站到她面前，给她把衣服拉链拉到顶，又给她把帽子也戴起来，然后摘下了他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好。
“你会冷的。”她拒绝围巾，从把手从衣袖里伸出来要摘围巾。
他摇了摇头，看着被围着只剩一双眼睛的她笑起来，说：“我不冷。”
她不信，坚持要摘下围巾，被他握住手，反而是她的手很冰，他的手是热的，他顺势握着她的手捂了一会儿：“看吧，我不冷。”
小羽和叶子航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她把手插进兜里四处张望，心里只庆幸还好围巾遮住了脸，她的脸颊耳朵都在发烫。
“走吧，总不会迷路的。”
人越来越多，他俩被挤得快散开，她回头找他，想伸手去拉住他，可太拥挤她的手伸不过去。她被挤了一下又往前去了一点，她不能站在原地不动，只能在缝隙中放慢速度找他，有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惊慌地想躲开，又被挤一下，一个踉跄撞在了别人身上，然后那只手搂住了她，是向沉。
他搂着她往前走，稍稍弯腰贴近她隔着帽子跟她说话：“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她差不多整个人都在他怀里，心跳声几乎穿透她的耳膜，比嘈杂的人声大得多，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还有一分钟，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倒数了，她侧头去看向沉，他也低着头看她，他的脸在大屏变幻的光里越发好看。
她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不能再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可是眼睛不听使唤，就是看着他挪不动道。
“十、九、八……”
她看见向沉的脸越来越近，停在自己面前，鼻息交错，他说：“你想亲我吗？”
喻宵宁看他眨眨的眼睛，把这句话自动替换成了：“可以亲我吗？”
他在蛊惑我，她敢肯定。
她闭上眼睛仰着脸凑上去，围巾被他拉开，碰到他温热柔软的唇，没有看见他笑着的眼睛。
身边传来欢呼声，江边的烟火秀开始了，踏入新年了。
她才找回点意识，害羞地转回去，又把围巾拉上来遮住脸。
“新年快乐，宁宁。”
“新年快乐。”她的声音隔着围巾传出来，闷闷的。
向沉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待会儿堵车。”他说。
喻宵宁短暂地从害羞里脱身，她说：“这才刚开始呢。”她指指空中炸开的烟火。
向沉有点好笑地回头看她：“换个地方看。”
车就停在附近，他开着车不知道往哪儿走，喻宵宁还缩在围巾里当乌龟。
向沉也很配合地没有说话。
车停在江边，不远处是一个货运港口，那边灯火通明。
江风刮着，吹得她脸都不发烫了。
向沉在江边，隐约有点火光，然后是烟火升空的“嘭嘭”声，烟火在空中绽开绚丽的色彩。
她看着天空，很漂亮的火花，然后她看见向沉抱着一束花走向自己。
“可以和我在一起吗？喻宵宁。”他站在三步开外，火光在他背后。
喻宵宁感觉烟花在她心脏里炸开，有什么东西灼烧着她的心脏。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向沉又往前两步，站到她跟前。
可以吗？好不好？
她点点头，张着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说：“可以，好。”
然后她撞进向沉的怀里，准确说是向沉的怀抱撞向她包裹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