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宵宁醒的时候床的另一侧早已经没人，隐约听见客厅有别人的声音，她出去看，是何晋。

    向沉见她醒了，给她指了指厨房说：“早饭在厨房，自己去吃，公司有点事我得先走了。”他边说边穿外套，何晋比他先出门，喻宵宁还懵着，他又大步跨过来亲了她一下，温声说：“我尽量早点回来。”

    等他走了喻宵宁菜去洗漱吃早饭，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个文件夹，她以为向沉忘了拿走，准备给他打电话问问要不要送过去，拿起来就有几页纸掉出来，是几张户型图，她捡起来看了看，又给放回去。

    吃过早饭她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她把信装进包里，拿着围巾回家。

    刚到家收拾了一下家里，向沉就打电话过来，说下午谢伟接她去看房，他挑了几套，让她去看看喜欢哪套。

    早上那个文件夹里的户型图，应该就是他选好的房子。

    “看你喜欢哪套，就用哪套当婚房。”

    喻宵宁有点害羞，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好”，又说：“可以不用再买一套的。”

    向沉笑起来：“该有的都得有啊，不能委屈你。”光听他说话都有一种被他摸摸头的感觉，喻宵宁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拿出来那封信想看，又觉得应该找一个单独的时间看，要好好对待这封信，最后也没看成，因为邻居张奶奶过来了。

    张奶奶前几天一直在孩子家里，今天才回来，见她回来了就过来看看她。

    她给张奶奶倒了水，才坐下来和她聊天。

    老人家想安慰她不要伤心，往前看，她全都应下来，直到张奶奶去握她的手，看到那枚戒指。

    “你要和那男孩结婚了？”张奶奶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愣了下，对话题的突然转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只在张奶奶的目光中下意识地点头承认，张奶奶又说：“你妈妈才去世半个月，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拘束，也不要求你们给父母守孝三年五载。”她说着有点激动，咳了两声，喻宵宁一边给她顺气，一边端水给她喝。

    “但是你妈妈才走了这么点时间，就着急结婚……”张奶奶松开她的手，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算我多嘴了。”

    喻宵宁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她从小在外的形象就是个乖乖女，虽然偶尔也会和父母有矛盾，但总的来说也还算懂事听话，也能在某些方面是别人家的孩子，几乎从来没被长辈严肃地教训过。

    她也赶紧站起来，去扶张奶奶，说：“奶奶您慢点儿。”左手却背在身后藏着没伸出去。

    张奶奶走到门口，又说：“女孩子，还是要自重。”

    这话对她来说有点重了，喻宵宁有点反骨了，她想反驳，却又被说得觉得愧对母亲，她看着张奶奶家门“嘭”一声关上。

    她关了门又回沙发上坐着，沙发还有未消的余温，她又有点眩晕了，坐在那儿回想张奶奶说的话，不知不觉又出神了。

    父母对她的教育里面很少会有关于婚姻一类的话题，还总把她当小孩，觉得还早着。妈妈生病后也提过，但因为向沉的存在，也只是跟她说要幸福，不要委屈自己。这些事情或许应该她自己去懂得，但是她确实还没学会。

    离开科林那天答应向沉是因为她觉得她和向沉一定会走到结婚那天，什么时间都一样。昨天向沉求婚她答应是因为爱，她知道，他们相爱，所以她从不犹豫。但现在，张奶奶的话让她有点自我怀疑了。

    在混沌的状态下得不出答案，她选择搁置。

    舅舅倒是打电话过来了。

    “宁宁，你哪天开学来着？”

    她按了免提开始看日历：“还有几天呢。”

    “那你过来玩几天吧。”舅舅那边有点吵，她听见西西的声音：“新娘子耶。”

    她还没来得及措辞拒绝，就已经被舅舅驳回：“就这两天，你看什么时候过来……哎！哎！”舅舅说着说着就被叫开，大概是有人叫他。

    西西接了电话继续说：“姐姐，爸爸去开门了，新娘姐姐发糖了。”大概是新娘家人讨个好彩头给邻居送喜糖吧。

    喻宵宁越发混沌，没得到答案的事也不可能去问舅舅，她和西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午饭都没吃就去睡觉了，那张之前压在妈妈枕头下的全家福，在她的枕头下了。

    再醒来时已经天黑了，她睁眼，向沉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张毛巾，给她擦脸。

    见她醒过来，又赶紧问：“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她喉咙干得有点腥味，连没有两个字都说不完整。

    向沉把她扶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个枕头才把温水喂到她嘴边：“你发烧了，我来的时候都烧到三十八度七了。”

    她舔了舔嘴唇，都干得起皮了：“没事。”

    “这还没事？要不是谢伟找不到你人，让我过来看才能发现，你就这么躺着天知道能烧到几度？”

    喻宵宁还凑在杯口，整个人缩了缩，向沉又缓了缓说：“明天就搬过去，你这样我不放心。”

    她没作声，向沉以为自己刚刚说话语气太重，又放低声音哄她：“宁宁，你生病我也心疼啊。”

    喻宵宁别开头不想喝水了，他就把杯子放开，又给她拉拉被子，问她饿不饿。

    她仰着头看他，哑着嗓子开口：“饿啊，哥哥。”说着她就泛起泪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失控的感觉让她紧张又想破罐子破摔。

    向沉给她套了外套，把她抱起来：“怎么了宝宝？”

    她一边摇头一边流泪，缩在向沉怀里哭着说没事。

    向沉抱着她坐到沙发上等她哭好，她又开始边哭边给自己找理由：“我嗓子疼……”

    他皱了皱眉，一只手握在她后颈，轻轻拍着安慰她：“不用骗我。”

    不用骗我……说了好多次了，还是要逞强。

    喻宵宁却突然听劝一样，说：“我好想妈妈啊，我饿了……我想妈妈……”

    向沉在她突如其来的坦诚里愣了一瞬，把她抱得更紧。虽然也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全部的理由，但她想妈妈了毋庸置疑。

    等她哭完，重新点的外卖也送到了。

    喻宵宁感觉哭完整个人都好了，那些郁结在心的事也至少在此刻被扫出去了。

    向沉去厨房拿碗，让她自己好好坐着量体温。

    温度已经降到三十七度一了，他才松一口气。

    晚饭是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些其他的菜，向沉把勺子递给她，让她吃。

    “我刚刚拿外卖，见张奶奶了。”他正拿着筷子夹菜，试试有没有哪个菜太咸太重口她不能吃的。

    喻宵宁拿着勺子顿了一下，又跟没事一样说：“噢，张奶奶今天才回来。”

    向沉点点头，把清淡点的菜挪到她面前去，又说：“她跟你说什么了？”

    喻宵宁故作不懂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舀了一勺粥：“没说什么啊，怎么这么问？”

    向沉没再说了，往她旁边的空碗里夹菜。

    他不说话喻宵宁就开始说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嗯？”

    “之前妈妈生病那会儿，你怎么跟她说的，她能答应你天天送饭过来？”她搅着粥看他。

    “这么想知道？”他朝她挑挑眉。

    喻宵宁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我说，阿姨，我要和宁宁结婚的，您这点儿事都不让我做，不看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考察考察我，怎么能放心把她交给我呢？”

    “就这样？”她有点不相信。

    “当然就这样，这还能骗你？”其实他还说了：“阿姨，就算我和宁宁走不到最后，至少现在您病着，我帮着她，她也能轻松点，就算是为了这，也请您不要拒绝。”

    喻宵宁又开始认真吃饭，没吃几口又抬起头看他，向沉会意地点点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那妈妈在医院跟你说什么了？”她提到妈妈去世前在医院，又有点胆怯，她不太愿意提起那段，但还是补充说：“小年过后那次。”

    向沉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放下筷子，看着她很认真的模样：“阿姨说，希望我能对你好，不要欺负你，不要让你受委屈。”

    喻宵宁顿住，她和向沉对视着，向沉缓了缓又开口：“她还说，以后和你结婚了，要给你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枚在光下闪闪发光的戒指，笑起来语气坚定地点点头：“嗯！”

    “但是宁宁，我会这么早求婚并不只是因为阿姨的嘱咐。”他开口解释，不是因为那些话才要在这个并不太合适的时间里求婚。

    “我私心也是，想和你结婚。”所以尽管也知道在母亲去世半个月不到的时候求婚有多失礼，但还是想永远在一起的心更胜一筹。

    喻宵宁还是那个表情，笑着点头语气坚定：“嗯！”

    “我们会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我承诺。”他举起手，作发誓的手势，朝她坚定地许诺。

    喻宵宁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降落，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总之她也有相同的底气，她去拉向沉的手：“我知道，我们会的。”

    “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的，比我能想象出来的温暖幸福还要幸福一万倍。”她说。

    向沉才收回手开始好好吃饭，吃过饭又给她量了体温，确定没事才放心下来。

    喻宵宁趁着向沉去洗漱的时候把枕头下面那张全家福拿开了，放到了书桌上摆在那个干花相框旁边。